天命
第25章
古老的山海传说中,火神祝融乘著身披烈焰的火龙,协同人形虎尾的风师泰逢,与龙头人身的雨伯计蒙,驾万道祥光,挟急风骤雨,迎战共工。一路所到之处,云雾廓清,雨水齐收,黑暗退去,大地重现光明。
只不过此时乘著巨龙,腾云驾雾的向西而去的,不是祝融,而是他们——困在红尘的天神和来自未来的人类。
「⋯⋯流传下来的未必是真实⋯⋯那只不过是书写历史的人想让你们看到的版本罢了⋯⋯哼哼,所谓神话传说,也不过人们选择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美化旧日记忆罢了⋯⋯」
「⋯⋯那这位天神叫什么名字?既然他在天界居功甚伟,为什么却没有人歌颂他,记录他?你这个故事讲的真没逻辑,真烂!⋯⋯」
「⋯⋯没有人记得他,是因为他后来在人间降下可怕的灾厄,引动了神罚。⋯⋯神啊,那可是万人敬仰的存在⋯⋯人们怎么能接受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中有神的污点呢?大浪淘沙,神话流传演变,这一版又一版,自然是把他的所作所为一并抹去,他的功绩也移花接木到别的神仙身上了!⋯⋯」
「⋯⋯那他为什么要降下灾厄呢?⋯⋯」
「⋯⋯我怎么知道!⋯⋯」
脚踏巨龙,一路云雾廓清间,苍的思绪随风飘回许久以前的过去,同时也是多年以后的未来。他想起月华之乡的某个夏日午后,那位后来不见踪影的说书夫子娓娓道来的,那个不见经传的传说。
是这样吗?这才是真实吗?无人记得他的名字,因为他在人间降下了可怕的灾厄,真相从此被掩埋。
若过去不能被变改,那么他与武神,是不是正在一步步滑向那个既定的未来,直到覆水难收。
「在想什么?」武神问道,「苍,你有心事很久了,却不肯说。」
苍摇摇头。他们的距离过于贴近,以至于苍轻轻侧头,就会抵上武神的肩头,甚至产生一分亲暱的假象。「这是向不周山的方向吗?」
他们的前方是一座云雾笼罩的灵山。山坡边植桃树,此时枝叶繁茂地盛开著,山风吹拂著,绽出一片粉色的花海。山顶矗立著一棵巨大的桃树,硬朗有力的枝桠茁壮地向著云霄伸展著。飞越至山顶时,巨龙在这里盘旋了几圈,缓缓停了下来。 衣袖一挥,武神凌厉的袖风扫过桃树的枝干,一枝桃木带著风华正盛的桃花应声而落,稳稳落在武神掌心。
「这是什么?」苍问道。
「不周山的神火将熄,这是榣山的神木,可作火种。」武神顺手把那枝桃花递给道者,微微低头时,不自觉地在道者眉间的朱砂流纹上印下一吻。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却发觉苍若有所思,没有推开他。他顿时有点窃喜,把道者拥得更紧了些,问道:「怎么了?」
「榣山神木,还有其他用途吗?」苍问。神色平静,他却蓦地有些心神不宁。
这神木的材质,和他最初拿到手中,盛放著武神这条金色额饰的桃木小匣竟是一模一样。
苍还记得那木匣上的斑斑血迹,深深地浸在了桃木的纹路里,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宿命纠缠。而那血迹不仅遍布木匣表面,木匣之中也被血迹全然浸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其他用途?」武神回忆片刻,「⋯⋯可使世间任何物品都能千年不朽。」
「什么都行吗?」
「死物千年不朽,活物也能维持生机。」武神打量了苍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种神木,吾能不能留下一段?」
「随便你。⋯⋯你要这个做什么?有吾的再生之力,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嗯。」苍淡淡回应,含糊其词,随即将一小段神木装进了怀里。
「⋯⋯哼⋯⋯吾说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听就是了。」武神闷闷不乐地说,「随便你吧。」
此时的苍已经无暇顾及武神的情绪,心中紧张地思索著。
那个木匣就是由此而来吗?正是由于现在的自己拿到了这段神木,才让未来的自己得以做成那个木匣,把那个头饰上的空间术法留给了现在的自己?
若木匣表面是自己的血,那匣中是谁的血?
他蓦地想起了好友,明玥的原主人,一代先天高人蔺无双。他预知过未来,却最终没能改变悲剧的发生,由此而来的自责始终萦绕心间,让他再也卸不下眉间的一点愁。
修道人都说那是观天之人必须付出的代价,窥透得了天机却无力改变什么,拼尽全力却破不了死局,一步步踏进最深的泥淖,只能身不由己地被平静的绝望吞噬,最终成为一个默默忍受痛苦却不得不云淡风轻、冷眼观世的通透者。
这一次会是例外吗?还是依旧一步步走入一个拼尽全力却无法改变的死局。
是天命,还是天意作弄。也许这两者,本没有不同。
再次启程,巨龙载著他们直上九霄,飞越浩瀚的河山万里。惊鸿一瞥间,依稀可见碧空之下燃起烽火的七十二座烽火台,如散佚在大地上的繁星,点缀在广袤的崇山峻岭,百川归海之间。随手从那半截枝桠上折了一朵桃花,苍松开手,看著淡粉色花瓣在指尖远去,消散在辽阔的天地里。
哪一瓣坠入了山间,哪一瓣又落入了河流。苍漫漫地心想。
曾经紧密贴近的花瓣在这一刻起踏上了不同的轨迹,也许会隔上千万里,风雨飘摇地迈向只属于自己的那个不可知的未来。
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哪一日,它们还会恰好相遇吗?也许其中某一瓣坠落的泥土,会在雨水冲刷下归入同一条河流,归入同一片辽阔的海域。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曾经并肩同行的同修挚友相继离去,就像这散落在万丈红尘里渺小的一片花瓣。如果足够坚定,是不是还有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一场穿越时空的蹉跎行,苦的是谁,改变的又是谁。曾经多想赌上自己一命,为人类寻一个渺茫的未来。
而如今,苍多想赌上自己一命,救下众生,也能救一个他。
毁灭之神静静伫立在天魔池畔,幽幽魔火映照著俊美的容颜。世间不存的绝代风华,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美得倾倒众生。
只要他想,池面可以倒映出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但是世上有趣的事物实在是少之又少,又有什么值得一看呢,他毫无兴趣。
⋯⋯除了的确有一点点好奇,那个愚蠢的道士究竟在做什么。
「武神。」一个冰冷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六天之界的神识传音。只不过,这次非是来自神官,而是同列创世神的时序之神——太阳神。
从第一次天界战争的那个赌约开始,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直接交谈过了。
「称吾弃天帝。」毁灭之神此时有些百无聊赖地望著天魔池一坛死寂的池水。「稀客啊。」
有什么好看的呢?再怎么盯下去,平静的池面也只有磷磷的阴森幽光。
所以那个愚蠢的道士究竟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无聊的赌约?若非如此,此时还能享受清楚污秽的乐趣。这下倒好,不得不无聊地杵在这里。
但是毁灭之神又觉得,反悔这种事,是万万不可能的。神,怎么会有反悔的举动。
想到那个愚蠢的道士大放厥词地扬言「三十天后,吾赌你自愿放弃毁灭人间」,又实在让他心中好奇难耐。一再挑战他底线的人类,究竟能创造何种让他出乎意料的惊喜。
「⋯⋯第三次神罚时限将至,反复请你,你都不回,只好吾亲自出面了。」太阳神温和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打断了毁灭之神的思绪,「还是⋯⋯说你在等什么,弃天⋯⋯」
「称吾,弃天帝!」毁灭之神广袖一挥,金蓝异瞳锐光乍现,「同样的话,吾不说第二遍。」
「⋯⋯帝。」太阳神停顿了很久。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金蓝异瞳缓缓阖上,又倏忽睁开。「你在试探吾的想法吗?」
「⋯⋯还需要试探吗?时限已到,你还在这里。」
「魔界本是吾所创,吾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不关心你的那个小道士在做些什么吗?」
「关心?吾吗?对一个人类?」
「喔?那你留他做什么?」
「游戏的价值,哈哈哈⋯⋯」
「⋯⋯也许他在做一些危险的事。」太阳神有意无意地一顿,「不好奇吗?」
「哦,是吗?怎样危险的事?」
「哈」太阳神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如,由你自己亲自问他。」
「哼,他是死是活,对吾有影响吗?」弃天帝顿了一顿,优雅地双手背在身后,「倒是你,会关注一个人类的举动,让吾讶异了。神呐,又想插手了?」
「如你所言,赌局,尚未见底。」
「吾没找你算帐,你倒是自己先提起来了。你关注他做什么?」
「三教本是吾授意,他也算吾的后人,多些关注也无妨。」
闻言,金蓝异瞳倏忽寒芒大盛。毁灭之神罕见地一字一顿:「⋯⋯你应该很清楚。吾,最不喜欢,有人动吾的东西。」
「哈,那你可要⋯⋯看好他。也许你的小道士,会成为让你失败的最后一步棋。」
「哈哈哈⋯⋯」弃天帝恣意大笑了几声,混浊的池水荡起一层又一层不安的涟漪。弃天帝随即冷冷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喔?」
「吾接受神罚,只因吾无所谓,而非你能定吾罪。别忘了⋯⋯」略一停顿,冷感无情的眼寒芒毕现,唇边仍是似有似无的一缕笑意,语气却是彻骨的寒意。
「人间,吾能灭。六天之界,吾也能。」
小剧场
弃猫猫:(猫爪百无聊赖地往天魔池里扔石子)那个愚蠢的道士怎么还不回来!应该回六天之界了。(OS:不行,要先见著他,玩玩摸摸抱抱再回去)
太阳神:你不是说你不在意吗。
弃猫猫:哈哈哈哈!玩具而已,只是有趣罢了。
太阳神: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和过去的你正在坐著宝
马龙兜风啊,你还折了一枝桃花给他,还表白了。弃猫猫:谁在放屁????
武神猫猫:?? = =|||??
(某蓝举起大喇叭:本期我们又请到了道友十月,来采访一下某位黑色大猫)
弃猫猫:嗯哼?人类,你对本猫有何话想说。本猫给你机会。
十月:哟,这不是弃总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苍呢?怎么留了你这么一个孤寡老魔在池边啊。不会吧,不会吧,你还不知道呀?你家苍和其他猫猫在兜风啊,天啊,这可真是太好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弃猫猫:(炸毛小摊手)人间,又污~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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