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场 弃家花园B

手臂终于拆了夹板,感觉实在是轻松了很多——弃天帝再次微微活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僵硬的手腕,目送从麟趾巷追到这里来给自己复查地敬业地德国大夫,心里有了不觉察地盘算。

“长官召见,有何训教?”断风尘是从自己家里被叫来的,怀着逃班济私被上司抓包的心绪,抹下了冷汗,才走入房门大敞的J城镇守使办公一室,躬身问道。

“嗯……开车送我回家。”补剑缺大抵是回不来了,更重要的是:弃天帝也一时记不起来,片刻之前犹豫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将正准备婚礼的断风尘叫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呃,是……”


“老爷,您回来了!”

下车见戒神老者正在门口将一群长衫瓜帽之人领入,四五个伙计打扮的人背上都是几十匹用油纸包着的布匹,显然是瑞蚨祥的裁缝应招而来。戒神老者让这掌柜伙计大大小小七八个人在客厅一角等着,正要上楼去叫三层地各位少爷先生,却听见车喇叭声响,从楼梯旁的窗口见警察厅的汽车已经开到门口,断厅长亲自开门,从车上下来的是午后突然如同负气出走一般说要去镇守使公署办公的老爷。

走进大厅,将手套大衣交给仆人收着。断风尘在身后告退时,弃天帝突然微微侧转半个身子,问说:“婚礼,柳生君也会来吧?”

“正是,柳生先生与夫人已经发来了电报,明日一早便到了。”还没有正式成亲,断风尘这句二姐和二姐夫还是叫不出来的。

“请他合适的时间邀来公馆一晤。”

“是……请问长官什么时候方便?”

“……午后吧。”说这句话地时候,J城镇守使举步走上直通三层的楼梯。

“老爷,大夫替苍先生检查过了。”戒神老者追在大步上楼的弃天帝身后,有些紧张地禀告。

“结论。”

“说是这几日,如果苍先生感觉好,可以先短时间练练功,做些恢复性的活动;开口唱戏,还要再等几天。能不能长时间登台,七天后再来复查。”检查时候,戒神老者就在旁边,看着听到那德国医生的中国助手转述的医嘱,苍的眼神渐渐暗淡,他便记得越发用心了。

“嗯。”对结果,弃天帝并不意外——那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的状况,除了本人之外,对其他人而言都是一看便知,不过竟是难得自言自语一般,多问了一句:“……心绪更糟糕了吧?”

“啊?嗯,苍先生……也不是能轻易肯……”

微微抬手,弃天帝表示明了,开始继续闻讯下一位家人,“朱武?”

“少爷刚刚进门不久,现在应该在房间换衣;倒是黥武少爷,一下午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回答两位少爷的动向,戒神老者倒是熟练得很,不等寡言的老爷继续逐个闻讯,便直接说了。

“叫裁缝去三层大房间,先给他俩量身。”吩咐完毕时,弃天帝已经转过三层楼梯间,径直推开了起居室的门。

……

苍已经穿上了那套浅色的洋装。

弃天帝走后,朱武陪着他颇坐了一段时间。听他闪烁地言辞,分明是想要宽慰别人,然而由不得是自己也纠结起来,苍几乎就要忍不住将那戏幕后之事和盘托出了。然而约定在先,亦觉得实在没什么立场真的牵涉进这对父子之间微妙地对峙,若说难受……苍突然想起:弃天帝每次靠近自己,指间淡淡的烟斗残余的气息却似乎有越发浓郁地趋势了。

……

“苍,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地不想……虽然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父亲,但是那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他,不懂得他……但我……他是我父亲,……我不想你也……更不想我也……”

“……我明白。”这话出口,苍倒真的不是敷衍了。

“苍……如果……父亲愿意负责,你是不是可以……”

“朱武少爷……”不知该怎么说,苍唯有淡淡地苦笑,对朱武其实一直怀着一份因为欺瞒而生地歉意,“您和弃长官之间的感情请如往日一样,不要顾虑我;苍和弃长官……究竟如何,也是不需朱武少爷这样烦心的。”

“苍,你别这样……那我们父子岂不是成了自私的……”

“……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医生到来解围,苍还真不知要如何将这对话继续下去。唯独之后的时间,对于自己而言亦非解脱,而是同样地压抑。

“听到医生的话了?”那个人上楼的脚步声,苍轻易就能听出,是以低沉地声音在门口赫然响起,并没有如以前一样受惊,只是突然意识到了:这公馆内中的一切,在此人心中皆为自己所有,因此从来没有什么顾忌,或是行动要预先通报的必要——这是……家主的自觉么?

“是。”

“……你不会觉得是我买通了医生吧?”突然想也不想冷笑了一声,说话者与听话者都没意识到,这是为了中午那句问话的报复。

“弃长官不允许苍离开,一句话便足够了。”虽然没有什么明确地意识,不过苍的声音也冷了起来,然而,既然如此——苍心中一动:这人要对自己做什么,都只要一句话而已;但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早就不止是一句话这么简单了吧?难道……苍用指甲轻轻刺了一下掌心,提醒自己,怎么能够恬不知耻的幻想弃天帝会用对待朱武的态度对待自己,如此做法,他只是因为答应了自己的那个要求而已吧。

“聪明!所以,你要听话。”

“……苍听说,二楼的客人已经离开了。”

“嗯?你还想他?”眉毛微微挑了一挑。

“客房已空,苍再留此房间内不妥,还是搬回吧。”无视对方言语中莫名其妙地低劣挑衅,苍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心思,同时站起了身。

看着对面的人,弃天帝的下颌扬了起来,“公馆不是任人挑拣房间的旅店。”

“苍失礼。”对面的人已经走上,苍现在已经知道,既然露出了这样的眼神,就代表那个人是不会再听任何解释。

“还是……”盯着对方,本来让人觉得也许是在生气的表情却突然漾起了不怀好意地微笑,“……担心有人半夜溜上床?”

苍嘴动了动,偏过头去,“……是。”

其实很想大笑,然而看到面前微微偏转的脸上努力压抑的羞愤难堪,心却突然软了。弃天帝慢慢抬手,本想用手指,不过在触碰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之前,还是展开了手掌,用掌心拢起着那圆润的带着凉意的脸庞,略微眯了眼睛,沉声说:“不用担心。”声音顿了一顿,却也没有给听话者留下什么喘息地空间,就继续说:“我要,就堂堂正正地抱你上床。”

苍真地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态度和这话语让他的脑海竟是一片空白,等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

“唉呀!这是什么花色啊!你们真是……不是说了,断长官定的布料要单放的么!”

瑞蚨祥掌柜的看着被打开地油纸内中竟露出金红颜色,顿时急得直搓手。这时,已经伺候完两位好脾气却又不耐烦的少爷;戒神老者去请苍,弃天帝便在这个当口走了进来,命令他们将带来的布匹摊开,认真挑选花色。

“嗯?”看到那有点鲜艳地过分的颜色,弃天帝也不禁侧目。

“长官恕罪,长官恕罪,断厅长喜事将近,在小店定了喜服喜帐等等,因此最近新进了一批这样的花色……想来是伙计拿错了,长官恕罪!”掌柜连连作揖,同时将那背错布匹的小伙计的头也一并按得深深低下,额头简直就要碰到膝盖了。

慢慢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转头继续审视面前摊开的十数种素雅的花色锦缎。

“长官,这眼看要入冬了,您自己不添件大衣么?店里去关外上货的伙计便要回来了,少不得上好的皮草,届时挑上好的给您送来如何?”

“好啊。”弃天帝随口回答,只是心思明显还在面前的布料上。


时间意外得过得久了一些……


“弃长官……”正在暮色中仔细观察布料上的暗纹,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虽然轻飘飘地却又字字清晰。弃天帝慢慢抬头转身,轻松随意地表情,却被苍脸上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严肃感染消失了,收了笑容,迎上那第一次毫无闪烁直接与自己对视的眼睛,方才那番话对他仿佛完全没有效果,反而是眼中露出了与之前的闪烁于苦恼截然不同地坚定。

“弃长官,蒙您抬爱。收留小民已是感激不尽。因此,其他惠赐苍不敢受了。”

眉梢微微抖动,弃天帝松开了手中的布料,静默了一会儿,毫无语气地说:“你们,先出去。”只是眼光仍是停在苍身上,倒叫周围愣住的裁缝伙计迟疑了一下,才忙不迭地退出去。

缓缓转身,抬起鹤立鸡群的长腿轻描淡写地跨过了在地上横陈的几匹布,见到那人渐渐绷紧地脸,弃天帝停下脚步说:“我是哪一句话说得不明白?”

“……弃长官的好意,苍明白。”

“我对你没有什么好意吧?难道你,觉得我,像无知青年那样,用微不足道的礼物,表达,什么肤浅地意思?”

“……对弃长官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然而对苍而言已经是奢侈之物,苍不能收。”

“那么,你要忽视我的意见?”

“……苍是小民,不能站在弃长官您的立场判断。”

紧抿的唇微微一张,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听到地“啧”的一声,略扬了扬下巴,然而异色的眸子还是向着眼角滚过去,看着终于微低着头的苍,“如果我说……这只是表示你,对我稍微有点用途的谢礼呢?”

“长官和苍之间只有交易而已,苍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协助。”慢慢地摇着头,却又不自觉地垂着手臂,将冰凉的双手交握在身前。

“你……有的时候很不讨人喜欢。”

“不会讨好长官,是小民愚笨了。”

“我不需要。”

“……长官的心思,恕小民无法理解……”眉头微微蹙着,其实始终无法摸清他的意图,然而这次似乎又有了点些微不同。


面无表情地闭了一下眼睛,又再睁开,弃天帝突然自嘲地嘿然一笑,随后摆正了姿势,仿佛是在揭露一件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实一般,耸了耸肩,说:


“我喜欢你。”


“……长官亦是值得苍敬重的长辈。”脸涨得通红,苍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回答。

“傻孩子!”瞬时一股热流冲到脑海,又下行灌注胸膛,弃天帝眼前一白之后,跨步冲了上去。



“尊管,这位小先生究竟是长官的什么人啊?”

在三层的走廊里等了良久,瑞蚨祥裁缝和掌柜倒是不敢偷听屋内对话,只是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地发木,突然看到刚刚见过的朱武少爷穿了件便装急匆匆的下楼去了,才借着给少爷让路的混乱,凑近了问一直在一旁有些愁容的戒神老者。

“是……少爷的朋友。”戒神老者话音刚落,却听砰地一声,活动室的大门已经被踢开,怒气冲冲的J城镇守使打横抱着渐渐开始挣扎的苍,几步便穿过走廊。走进起居间之前,突然停步,说:“料子不选了!所有花样都做一身!”随后,在众人瞠目结舌之前,已经堂而皇之拐入自己的卧室了。


“长官!”被甩在那宽大的软床正中间,苍还没挣扎起来,就又被结结实实地压着了。

“动!再动!”狠狠地分开推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臂,按在对方惊慌失措的脸旁,“难道真要像第一次那样用手铐?”腾出一只手,开始解开对方的衣扣。

“长官……”苍的身体颤抖起来——从那带着些血色的异色双眸中能看出来,弃天帝这次是……

“我这次是真的……真的想要你……”恐怕身下人自己都没发觉,弃天帝略微停了停手,摸了摸他紧绷地脸,“决定对谁怎么样,就一定会做到,和任何承诺交易都无关,这样说,明白了?”

“长官,苍并不值得……”明明浑身都在颤抖,苍却还是尽量强调这件自己觉得理所当然的衡量。

“怎么对你是我的事。当然,怎么看自己也是你的事……但起码别轻贱自己。”对方的反抗渐渐小了,弃天帝的动作和语气也温柔了。

“除了长官,只怕没人……”这话……听在耳朵里,竟是一阵战栗之后的温暖,苍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反抗,紧张过度之后,脑中所想,竟就不受控制的飘了出来……

“不是还有阎王锁么?”弃天帝笑了一声,然而已经几乎贴上的两张面庞同时一变。

“……那不是长官你……”苍的眼睛竟然睁得大大的,看着有些懊恼地偏过头去的弃天帝,瞬时明白了,“……长官,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承认过,是你自己非要这么认为……”竟有些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嘟囔囔起来,弃天帝分开了苍的衬衣衣襟,将脸埋在了他的肩窝。

“唔……”对方滚烫的唇滑过胸口,苍本能地呻吟一声,随后才颤颤巍巍地说:“抱歉……苍……误会了……”心中却舒坦了。

弃天帝“哼”了一声,唇滑过苍的锁骨,仍是孩子气地嘟囔:“被你误会还少么?”不过不等苍回答,已经又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笑,又变成了得意,“你是我的……我怎么会叫别人碰你?”伸手解开苍腰间的皮带,穿过几层覆盖伸手进去,握着那颤颤发抖的玉柄如意,将大拇指按在顶端的云头上,轻轻摩挲,其他的手指也正要动作时,手腕又被人哆哆嗦嗦地推上了。

“长官,这种事……我自己来吧……”苍咬着唇,脸上泛出红晕来。

“哈……需要的时候我会要求的。”因为笑,手微微抖了起来,也就没有想停下的意思了。

……

“唔……”

“不知道男孩子第一次疼不疼,不过,我会尽量小心……”慢慢翻转那已经被汗水湿润渐渐软瘫地身体,让他侧身躺在自己身前,将手上沾着的抹在他两腿之间的深壑里,弃天帝自己也俯身躺了下去,曲起膝盖插进本能并拢的双腿间,同时舌尖滑过埋藏在柔软发梢中的耳根和耳廓,微弱的“嗯”声和深沉的喘息渐渐变大了……



“是这里了吧……”跳下洋车,看看紧闭院门旁边的门牌,朱武又从怀里掏出苍写给自己的新住址,确认一下,才走上前,一长两短,轻轻敲了敲门。

敲过了良久,门才慢慢地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怯生生探出头来,仰头看了看衣冠楚楚的朱武,睁大眼睛打量了打量,才问:

“大哥哥?你找谁?”

“呃……小妹妹,这里是……”半蹲下身,看着那毫不逊色洋货店橱窗里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脸,朱武脸上也堆出了自以为亲切地笑容。

“咩咩!谁叫你开门的!”天草和伊达突然冲了过来,赶紧将这个才搬来的小妹妹挡在身后,天草低头说:“咩咩,不是说过了,师父师叔不在不要开门!”

“咦。是你?”伊达倒是大约记得朱武好像是戏班子的熟人,站在门口想了一想,等到人出来的时候,才懂得慢慢退后了一步,似乎是要将门关上。

“伊达,不认得我了?”朱武急切地踏上一步,手指已经扒上了门边。

“喂,你干嘛?!”

一声大吼,脑后生风,朱武吓了一跳,想要躲时,肩头竟已被那人抓着,他一下挣脱不开,那一拳便结结实实砸在左眼上。只是这一下,朱武“嗡嗡”作响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判断:此人绝对是打架高手。

“住手啊!”后面追来的紫荆衣和从屋内跑出来的赤云染同时喊了一声。

“啊?这个人趁咱们不在……”

“这是,苍班主的好朋友……”不知如何介绍,紫荆衣看着捂着眼睛一声痛哼蹲在一边的朱武,心中先是本能的关心了一下他的伤势,不过忧虑的重点马上就转移到了得罪了此人,又将如何收场的事情上,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厌烦地表情了。

“啊!?”孽角慌忙撒了手,扶起眼前还有些发黑的朱武,“抱歉,抱歉,我是新来的,不认识您。”

“孽大哥,快扶朱武少爷进来,用凉水敷一下……”赤云染眼看着朱武的眼睛已经肿了起来,慌忙让开了路,大开院门,招呼众人先进来。

孽角也不待对方回答,便一手扶着蒙灯转向的镇守使少爷,另一只手扶着又要关上的门,将眼前还冒金星的朱武带进了院子里。


……

“多谢……”

今日上演全本【失·空·斩】,搬运时不小心,将几件道具弄坏了,开演在即,众人皆忙只有暂时不要登台的紫荆衣和孽角有空,便叫他二人结伴回来取备用之物。两人无话,拐过巷子口见到一人穿得轻浮正要闯进院子,孽角心急便直接冲了过来。此时,听见从自己手里接过另一块冷毛巾的朱武肿着眼睛却还道谢,孽角凶恶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的尴尬。而闻讯聚集在正房厅堂内的其他人,已在紫荆衣的带领下,扭头窃笑了。

“朱武少爷,我们还要赶回戏园子,您……先在炕上躺躺,等散戏回来,再向您赔罪!”也没多想,就将朱武扶进了自己和赭衫军合住的房间,孽角觉得自己炕上脏,便抖开了对面赭衫军叠得整齐地被子,让晃晃悠悠口中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的朱武躺下。

“你……”赫然听说今晚上演的竟是【失·空·斩】,憋了十几天的戏瘾一下子犯了上来,朱武是很想说:我和你们同去戏园子的。然而此时躺在炕上,还觉得天地旋转,眼睛是睁不开了,耳内也嗡嗡作响,估计去了也是白白浪费茶叶,也只好抬手挥挥,昧着良心说:“我没事,有云染照顾我,这位大哥你先去忙……吧。”

……

“朱武少爷……”

散戏回来,站在自己炕头,弯腰看着一手按着毛巾捂在眼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朱武,赭杉军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略显无奈的表情,“您……来此有何贵干?”下午才见过伏婴师,已经得知了苍的境况,总觉得才短短几个钟点,不至于发生什么大事,朱武的来意倒是诧异。

“哼。”已经睡了好几觉的朱武只觉得脑筋发木,听到问,才勉强睁开右眼,只见点了两盏灯的屋内已经挤了很多人,都围在床边看着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翻了个身,坐起来,倒是没有忘记从被压皱的外套口袋中取出一个信封。

“苍让我来给你捎个信,他正在我家养病,父亲坚持要他痊愈才能离开,因此,可能还得再有一周吧。一切都好,让你们不用太过担心,那信封里,是苍给赭大哥的……”

“多谢。”接过来沉甸甸的信封,似乎有什么硬东西,赭杉军心思全被狼狈的朱武占去,也没多想,便当众倒了出来,不料落在掌中的竟是自己那以为早就不知失落在何处的玉佩。

“哎呀!”周围的人都是轻轻一声唏嘘。

“哦,原来是这个……”朱武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一副明了地模样解释:“应是父亲命断风尘要回来的吧……前些日子,真是给诸位添麻烦……”看见此物,脑中便是一团混乱,然而他人无辜这点,倒是毫无疑问的。

“这玉佩可值钱了……”紫荆衣轻笑一声,悄悄向着身边的金鎏影说,“你说……睡一晚上两百块的话,这玉佩,少说也值个几千了吧……”

“你说什么!”朱武觉得自己被孽角打了那一拳之后,听力一直有点异常,这句明明应是小声私语,却不知为何自己却听得格外清晰刺耳,猛地一把抓下眼上的毛巾,睁着一对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说话之人。

紫荆衣这话,其实赭杉军和其他人也听到了,只是自从来到J城之后,莫不是这样地事情经的多了,这样的话也听得多了,便也知道反驳也好,愤怒也罢都是既无意义更是无力的做法了。

“你们……苍不在,你们便让他这样胡说八道?”周围气氛不对,朱武更觉得难过,跳下床来,他和旁人不熟,便直接转身向着赭杉军了。

紫荆衣冷哼一声,“是不是胡说,少爷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看着众人眼中带着地并非是支持而是冷冷求证地神色,朱武只觉得整个脑袋都火辣辣地肿大了,怒说:“我当然清楚,父亲除了第一晚,根本便没再碰过苍!”

“……!朱武少爷?”其实立在一边,赭杉军的手也早攥紧成了拳头,“你……确定?!”

“当然确定!后来父亲后来一直都在三层养伤,苍是住在二层的客房,根本没有接触!后来戒老说了,苍身体不好,父亲也忙……”

“不是后来……朱武少爷,您真地确定……令尊他第一晚对苍……做了那样的事?”

“啊?这……”一时语塞,眼前所见千真万确,只是心中纵有一万个肯定,然而面对的是苍亲如家人一样的同门,却又叫他如何启齿,况且,问话人的语气更是启他疑窦,朱武终于难得迟疑思忖,“赭大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有人曾对我说:那几日的种种,乃是令尊和苍做给您的一出戏……”虽不知说出口,会导致何等影响,然而事关苍的名声,这番话在赭杉军心中憋了许久,如今也只有说了。

“……这……”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不由人不信;而我亦曾依他之言私下用言语试探过苍,看苍的反应,只怕九成是真。”这话,其实不是说给朱武,乃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了。

“赭师哥,你为何不早说!”黄商子突然冒出了一句。

“……这也是那人所托……”说到这里,赭杉军只觉得有些羞愧违约,然而也只有原话转述:“……既然是镇守使授意做戏,自有他的目的,旁人拆穿,恐怕再生枝节,若是惹得长官不快,苍所受的委屈也便毫无意义了……”

“哈,哈……这便好了,我一直不敢相信,苍师哥能遭遇了那样的事,这便好了!”黄商子咧嘴一笑,众人自从到达之后一直郁郁地脸上,神色也是舒缓起来。

“所以……朱武少爷,所以我才问您……真的确定……”

“我……我……这是谁对你讲的?!”朱武突然双手抓着赭杉军双肩,脸上的表情因为高高肿起的眼眶,也看不出是狂喜还是急怒,竟是有点显得狰狞地大吼起来。

“是阁下表弟……伏婴师……阁下大可找他求证,同时请替赭杉军致歉,虽曾答应守口如瓶,然而事有轻重缓急,赭杉军违约了。”心中懊恼更深,竟是没来由地一个寒颤,唯愿自己所为不会影响他之仕途。

“好,好!我去问他,我……多谢,多谢!!”连说两声多谢,朱武已是迫不及待,分开尚有些错愕尴尬的封云社众人,冲出去了。


“少爷……您!”

满头大汗跑来开门的戒神老者见到朱武,顿时吓了一跳,然而还没问出口,朱武已经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上楼去。

没找到伏婴师,便干脆直接跑了回来。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半夜,然而满腔迫不及待的心绪却让朱武丝毫不觉得困倦。跑上三楼,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门虚掩、内中还是明亮的J城镇守使的起居室,奔入房间打开的主卧室门,却见内中只有两个佣人正在打扫,床单被褥堆了满地,他左眼已肿,单用右眼早就酸涩的很,也不愿细看,直接向着目瞪口呆仆人问:“父亲呢?”

“老爷在对面卧室……”一个仆人抬手怯生生地一指。

“好!”朱武一个转身,顾不得腿在起居室的茶几一角撞得生疼,又推开了对面卧室的屋门。

……

“父亲!”满怀惊喜地叫了一声,把全屋的人都吓了一跳。

站在床边的弃天帝慢慢转头,看到儿子的样子,也仿佛受了点惊吓地扬了扬眉毛压惊,随后微微一笑,又向着坐在床边椅子上,正给床上的苍诊视完毕的德国大夫,用汉语说:“ 用汉语说:“……啧,您带了消肿的药么?”

“嗯?”德国大夫听不懂汉话,旁边作为翻译的助手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翻译。好在大夫看了一眼镇守使少爷那显而易见地伤情,无奈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叫助手从药箱取药了。

“父亲……我有事要问你!”还是带着满脸兴奋,大约因为热血沸腾的关系,只觉得左眼肿胀得更加难受。此时,那大夫的助手过来,怯怯的说:“少爷,您先上药吧。”

“出去上药。”弃天帝转过头,显然是实在不想再看儿子那张久违的惨不忍睹的脸。等到助手拎着药箱和朱武出去,才慢慢地再次俯下身,看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气短促的苍,扭头,用自己的祖母教会的西文语言问:“情况如何?”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德国人一脸认真。

不知如何回答而且其实也确实没学过如何如实表述方才的情况,弃天帝看看勉强睁眼,一脸问询表情地苍,竟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嗯……长官,我……不太舒服……咳咳。”

几番激情过后,弃天帝将怀中人翻过来仰天躺着。这时其实天已经黑了下来,然而陷在凌乱的被褥中浑身汗湿微微颤动的胴体那隐隐约约的轮廓却好像莹润得能够发出朦朦胧胧地微光来一样,弃天帝带着意犹未尽地表情,一面欣赏一面略作喘息,慢慢分开了那两条本来微微扭在一处的双腿,再度压了上去。

“咳咳……”早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然而在他人的摆弄下,冷下去的身体又再度发烫,苍的眉头微微蹙紧,胸口却毫无先兆地一阵发紧,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地感觉叫他闷声咳嗽,仿佛只有借这咳嗽震动胸膛,才能帮助那似乎也无力再流动的血液再次动作。眼前阵阵发黑,在对方火热的胸膛摩擦之中,竟是打了一个寒颤。

“冷?”弃天帝几乎是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怀中的身躯又是一阵寒颤和暗咳,随后“啪嗒啪嗒”几滴冷汗已经顺着额头落在枕头上,自己的身体还有一部分在对方体内,当然感觉得到一阵阵地紧缩和颤抖,越发觉得不对,激情也减弱了不少,慢慢褪出来,然后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不舒服?”跳下床,抓起地上的衬衣披在肩头,捡起被子,盖在已经缩作一团的苍身上。

胸口闷得厉害,和那天在曌云裳家里彻夜唱戏之后的感觉相似,苍几番努力,又咳嗽了几声,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摇了摇头,竟是说不出话了。

“戒神!戒神!!”一面手忙脚乱地直接将长裤套上,一面便这样衣冠不整地走出屋,“去接医生过来!!快!”


“我中午已经说过,不要做太过剧烈的活动,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体力透支,没恢复之前,很容易导致心脏的负担太大。”一天之内被请来前两次的大夫显然心情不太好,等不到回答,便想起这病人好像是中国歌剧的演员,大约是练功过度了吧,便又转身,也不管对方听得懂不懂,严厉地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然而也要量力而行,不听医生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

“大夫说,你其实还未恢复,这次是运动过度了。”弃天帝翻译医生的诊断,告诉在床上的虽然听不懂,却又被医生这表情吓住的苍。

“啊?”通身发冷中,面颊却是刷的一热,胸口又是一阵发闷,不受控制的再咳嗽两声。

“放心,他以为你偷着练功……”轻轻拍拍苍的后背,弃天帝一本正经的眼神身处带着深深地,只有苍看地懂的得意和狡黠。

“刚才我听了一下,有些心律不齐。不过总还年轻,躺一晚上应该没事。”看见病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夫以为自己的意见已经被完全转达,便转身对着仿佛家长一般的J城镇守使继续陈述,“不过……短时间内体力就消耗得这么厉害好像不太可能,这个病人的体质也许有些特殊,为了安全,我建议晚上有人陪着他一起睡觉,再有变化随时叫我。”

“好。”看着医生收拾器械,准备离开的架势,弃天帝也站直了身体,陪着大夫出门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那,能洗澡么?”

“不可以!洗澡也很耗费体力的活动。”大夫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地回答,随后走出次卧室,走向正坐在起居室大厅沙发上让助手笨手笨脚地上药的朱武,只是低头看了看,说了一句什么,略微指导,待到处理完毕,告辞离开了。


“父亲!”等人都出门了,朱武才猛地想起来意,看着正要转身走回卧室的弃天帝。

“……嗯?”手停在门把手上,似乎是有点疑惑地看着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将这几声“父亲”叫得又亲切又热情的儿子,说:“天晚了。”

“父亲,其实你不用再和苍一起……”

“哦?你要代替为父遵医嘱陪病人睡觉?”

“不……不是啊。”

“那回房去睡。”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儿子那淤青的眼睛就有点烦,然而看见朱武转身的时候,突然又问:“……对方如何?”

“啊?”

懒得再次解释,弃天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是个误会,我没有还手。”

“禁足令,不要再违反了。”弃天帝“啧”了一声,迅速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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