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场 封云社L

“大帅,幽溟少爷来了。”


西历2月3日,旧历腊月十六,弃天帝和苍在公馆三楼起居室用过早餐,正要下去开始一天公干,警卫队长补剑缺已经走了上来。

“哈,又来?”已经站起身穿军装的弃天帝笑了一声,特意把头偏过去看看坐在沙发另一边整理领口的苍——这话倒是并非没有原因:朱武受伤卧床只过三日,而住在封云社左近的幽溟已经是第二次来探望学长了——弃天帝动动肩膀,将军装外套穿妥当之后,头倒是没有偏转回来,继续说:“若是没有要事找我,便由你陪他去吧。”

“嗯。”苍点头,目送东省大帅大步出门,临行前那略带狡黠的一瞥已经说明:幽溟来意,大家应是心知肚明——所以,理好方才被微微弄乱的衣领,便也起身去楼下的客厅了。

……

同还在养伤的朱武略微寒暄问候几句,也就出了病房,正在走廊不知何往,幽溟突然转身对一直陪着的苍说:“苍班主……”

“啊……何事?”虽然知道幽溟这次来,怕真是封云社有什么要紧的话要传,然而许久未曾听到“班主”这个称谓,倒叫苍地反应又慢了半拍。

“……借一步说话,可要得?”幽溟看看走廊,虽然此时空空如也,毕竟身处帅府,来往皆是要人,总也不能大意。

“那,随我来吧。”苍想了想,向着通向三楼的楼梯一摆手。

幽溟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扭回身说:“……这个,我其实不太好开口,只是,封云社诸位想请您尽快回去一趟。”

苍愣愣,点了点头,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回答地说:“三日已过,我也该回去了。”随后,抬头说:“等我稍后向长官说明,最迟……傍晚也便回去了。”

……

“哦?要回去?”

临近中午时分,正结束了会议,趁午餐前小歇的时候,走向同层另一侧,要来看看儿子的弃天帝,听到了戒神老者传话,停住了脚步,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又追加了一声“哦。”之后,继续向前走出了几步,边走边说: “叫补剑缺下午去送吧。”不过,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了,扭向正要离开的管家说:“不对,下午要去议事堂……叫补剑缺来,我安排。”

……

等到警卫队长领命备车,同时派人去招呼正在封云社附近协助搜索的东宫神玺,敬礼转身出去之后,弃天帝才慢慢推开了面前房门。

“少爷,老爷来了!”

之前下楼叫人的戒神老者早已先一步进了病房,此时正协助看护扶起朱武,见到弃天帝终于进来,慌忙提醒了一句。

“戒神,午餐送到这里。”说话同时,轻轻抬手向后连摆两下,戒神和那看护倒也识时务地扶着朱武坐稳后,便赶紧退出去了。

……

缓慢走近床尾,手扶着床尾的栏杆,同倚着床头坐起的儿子对视一眼——之前其实也抽空来看过几次,只是不巧当时伤患都在昏睡——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倒是三日以来首次了。

“父亲……”脖子被固定住,转动不灵,朱武面对那带着嘲笑的异色双眸,少有地没有往日地愤怒不甘,更不复孩提时地狼狈羞愧,而是默默垂下了眼。

“用枪习惯不错。”一面说着,一面缓步走到床边,信手抓起了床头柜上平躺三日,已经拆下弹夹的手枪,随手摆弄着,“萧中剑不懂得怎么开保险,否则你已经见不到阿爹了。”

“父亲!我……”这几日醒醒睡睡,没人陪着,便自己思忖这些变故,朱武不傻,又有苍之前坦白,这一素只挂在心上的两人加上这把失而复得地手枪,事情经过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心中地忐忑也由此越发严重起来。

“哈?”开了一上午会,约是坐得累了,弃天帝倒是不介意在这间屋内随意走走。

“萧他……”心里蓦然紧了一下,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他没死。”在房间内转了几圈,终于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就向前探着身子,看着对面的青年,满不在乎地说。

心头忽而一松,转念间却又是一紧——此次前线领兵,与那死而复生的吞佛一起策划战役,磨合之后倒也默契,甚至觉得惺惺相惜了,因此炮火间隙,也会偶尔闲聊:问及那人打算何时向黥武坦白真相,却是见到讳莫如深地一笑,不经意竟叹道“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只在大帅反掌之间罢了。”这话一旦占据脑海,细思回到J城这几个月的波折——如今父亲这话又是该不该信?眉头又皱了起来,再度抬起眼神地时候,却又带了几分烦躁于愤怒了。

弃天帝微微一笑,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儿子眼神中反抗竟是慢慢弱了下去,随后化为了平静,认真了起来,说:

“父亲……”

“嗯?”

“……请您,原谅萧吧。”

听到这句话,弃天帝深深吸了口气,屏息片刻,又慢慢吐了出来。嘴角撇撇,嗤笑着说:“你要操心的,是他原谅不原谅你吧。”

“啊?!”

“东省大帅弃天帝独子……”身体向前探了探,声音也压得低沉,“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自觉呢?”

……

沉默,那一句问话过后,竟是在没有什么言语,父子俩沉默地对坐吃过了午餐后,弃天帝随即起身,按计划是要前往焱山议事堂了。

然而朱武却依旧望着在父亲身后关上的房门发呆。

……

“我阿爹是弃天帝,是城里的大官……”

……好像……这就是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了吧——自觉什么的,竟是没有,还是压根再不愿承认呢?——其实,明明有很多机会对他说,然而最重要的事情,却终是没由自己开口。

突然之间,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脖子上愈合良好的伤口,也好像抽筋一样痛了。



苍到底还是和弃天帝直接打过招呼才上了专程赶来接他的东宫神玺的轿车——之前因为不知东省大帅的公务安排,唯恐到了晚上才能见面,便拜托戒神老者代为传话,然而既已成行,若仅止于此总归还是觉得不妥。

“苍先生……”东宫神玺最近倒是很乐于和苍随便聊天的。

“嗯?”将眼神从车窗外萧然肃穆的街道转回,看着从正对面的反光镜内,传递过来坐在副驾驶上东宫神玺闻讯地眼神。

“……苍先生回去得如此及时,恐怕赭大哥他们都会惊讶吧。”因为绯羽的关系,东宫神玺似乎内心对赭杉军还是更亲近一步的。

“嗯。”内心略过些许难堪,不过对方神色语气,似乎并非揶揄,而是怀着些其他的意思。

“大帅已下封城令,我打听过了,最早出城的货运机车,乃是往坊子那边运送一批军备,倒是拖不得的,而其他火车怕是一个月也难有了……哦,那趟车,腊月廿三半夜,正是小年呢……”

“哦。”听到腊月二十三这个日子,苍心里猛地哆嗦了一下,然而只当是闲聊,也不好表达出来。

“幽溟少爷,怕是赶不回去过年咯。”东宫神玺静了静,耸肩叹了口气。

“啊……正是呢。”苍点了点头,倒也突然释然,幽溟频繁到访帅府,除了传话自己,想来恐怕就是为此事了。

“嗯,不过,再过几天,等大规模搜查结束,估计以幽溟少爷身份,只要向大帅提出,要随那货车出城应该也是不难。”眼看封云社所在的巷子已经在望,东宫神玺似乎是放松了下来,语气轻快地说着。

“嗯,多谢提醒,我会传达。”苍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向前透过已经放缓了速度的轿车前窗看去,却见正是孽角一扛一拖,却是将两大袋粮食运进院内。

其实回来路上,才算清楚本来下午是有演出,似乎应该是往双仪舞台去见,见到孽角竟是在家,苍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今日仍在戒严,无戏可唱,倒是应该大家全在了。

在苍赶紧下车,叫住孽角一同进门的时候,蔺无双正坐在后院堂屋喝茶沉思,封云社余人皆在忙碌,唯有赭杉军同幽溟也坐在一边,三人已经讨论许久,遇到为难处,一时皆是沉默无语了。

等到苍走近,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神色也露出欢快地过来招呼,不过长久生活,苍自然而然便察觉了些许异样。还没问出声,便已被坐在厅堂的几人看见,齐齐起身迎出了。

“苍!”既然幽溟在座,苍会回来这事,对蔺无双与赭杉军而言皆不意外,所惊喜者,乃是他竟能回来得这么快了。

“蔺师哥,赭师哥。”迈步上了厅堂,眼神中的疑问神色已经表露无遗。

“苍,有件事……虽然,可能叫你为难,却也必须同你商量。”蔺无双少有露出难于决断地神色,扭回头向着本应空着地苍的卧室看了一眼,众人围拢同时,房门打开,以冷醉为首,几个时至今日眼神里还带着惊慌狼狈的学生,灰头土脸如惊弓之鸟地探出头来。

“冷少爷?!这是……?”在此见到了意料之外的面孔,难掩讶异,然而毕竟身在帅府多日,这几个人缘何出现在此,倒也不难明了。

“苍先生……萧他……听说……被帅府抓走了?”冷醉自从事发当日,带人往车站请愿,乱事一起,他和其他干部自然是首当其冲成为缉捕对象。所幸者,他自幼生长J城,虽然贵为商会会长公子,然而性格所致,市井上狐朋狗友还是颇有一些,带了几个愿意跟随的同学,一路躲藏,侥幸灵机一动,逃向封云社的院子,而负责此处的东宫神玺的手下似乎也是不太上心,竟是真叫他们趁夜几个翻墙而入,如今已经躲在这院内一日一夜了。

“他手中账本上有咱们名单,此时弃天帝只要按照名单抓捕,咱们谁也跑不掉了。”身后不知是谁咬牙说,眼中不减对苍的戒备神色。

“萧才不是那样的人……”冷醉大约是这三日解释的筋疲力尽,只是事关好友名声,纵使无力也是要抗辩一声的。

“萧少爷之前确实被捕,带到帅府,如今……下落不明。”苍皱眉摇头,“不过我想,萧少爷定然来不及防备,无论愿意与否……这位所说的账本,应该也确然在长官手中吧……”

“啊?难道……”冷醉向前走了几步,赫然抓着苍的双肩,声音已是发颤。

“应该不会,长官他怎么也会替朱武少爷……”顿了一顿,心知此事再做隐瞒也毫无意义,索性坦然,“……也就是苍日,会替他,做些考虑吧。”

“啊……”冷醉这一愣,也是许久没有说话了。

“苍,”适才学生们一涌而出,特别是冷醉着急知道萧中剑情况,一个劲发问,旁人几乎插不上嘴,此时终于有了一段小小缄默,蔺无双赶紧抢在此时开言,向着苍说:“……这几位学生哥,本已和其他同学约好,北上京城,不日请愿,只是最近封城,他们又都在通缉名单之上,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刚从帅府回来……你看……”

“这……”苍默默坐在一旁椅上,倒是没有马上作答。

“苍,……我也知道,这或许有些为难,只是……”一直不说话的赭杉军此时也开口,此事,他也曾想过是否要去闻讯伏婴师意见,然而一则未知现在此人伤势恢复几何,是否已经能够办公;二来,他毕竟是弃天帝贴身幕僚,倒也不能完全信任。反而是同爱染嫇娘住在附近客栈的幽溟常常来往,得知此事,同为学生,又有逃难经历,倒叫他对这些学生有些同情,义气之下,主动帮忙了前往帅府传话打听,“这些学生哥,也……”赭杉军一时语塞,若是仅有他与苍等几人在场,倒是可以直说:这些学生也是被人利用,并非存心要治弃天帝于死,而况今日一心出城,已经没有威胁。然而当事人在侧,真是不好出口。

“不是。”所幸苍沉思中突然开口,倒是将赭杉军的失言掩饰过去,继续说,“……封城令下少则一月,期间只有腊月廿三日凌晨一班货运火车出城……”如此复述,苍心里暮然一动,突然抬头问说:“这几日……可有警察之类,上门盘查?”

“嗯,昨日来了一众,看也说不清什么身份,只是持着警察厅的搜查令,挨门挨户入院检查,不过……叫赭师哥和幽溟少爷给敷衍出去了。”蔺无双微微一笑,当时情景倒是后怕了。

赭杉军似乎是有话想说,不过终于也是没说——他其实认识那几人应是东宫手下,只是情势紧张,东宫神玺到底是好意还是另有打算,一时也不好判断,谨慎为要,不好随便开口让大家松懈警惕。

听了这个情形,苍内心倒是多了点信任,便继续说:“封城令何时结束我并不知道,而此次朱武少帅受伤,大帅震怒,怕是说情宽容也不可能,……若要及时上京,唯有设法偷偷出城了。”

“说得好听啊……偷偷出城,就是你撒手不管让我们自生自灭了?”一个立在冷醉身后的学生嘟囔一句——苍同弃天帝什么关系,似他们这等上得起学的人家,总也有些背景家世,不知道不清楚不谈论的倒是少了。

“不是。”苍此时倒是抢在众人反驳之前说话,“这样,苍也有个不成形的计划……”说着扭头看向似乎也是有了什么想法的幽溟了。

“嗯,我去向弃伯父请求出城通行没有问题,理由就是赶着回家过年。”幽溟也是明白人,自然懂得,便直接开始商讨细节,“只是……我来的时候只有一人,纵使走的时候带着爱染,易水心……哪怕加上赤宵练,也只是四个人……他们……”幽溟皱眉一看,还立在屋门口的学生。

“通行证只是一个万全保障,然而毕竟这几位还是上了通缉令的,要想就凭着一张证件和您一起堂堂正正出去,也是妄想啊。”蔺无双感叹一声,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眨了眨眼睛,却是瞥向一旁的赭杉军,而恰好见到对方,也同时向自己望了过来,两人心领神会,却又谁也没开口。

“几位老板,赭大哥,”此时孽角早将粮食放在厨下,一直便在角落围观,他性格孤僻又介意自己初来乍到,本不愿意插话,然而此时,却又觉得,有些话,似乎自己说比较合适了。

“哦,孽大哥有什么计策么?”蔺无双扭头问道。

“幽溟先生直接带这几位确实太过招摇,我是想,若是以此为借口,咱们戏班子也一同启程呢?本就是说好要随幽溟先生往四川的,一同出发虽然有点急了也说得过去。咱们人多,又有大箱子,无论是混在人群里或是藏在箱子里,多带几个人怕是不难的。”

话音落下,学生们已经是频频点头赞同,只是封云社众人心中却都是一紧,这办法,不是想不出,只是……这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厅堂的苍去了。

苍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说:“也只有如此,最为稳妥了。”

“苍!”“师哥!”有几人已经叫出声来,然而蔺无双却又及时掐住了话头,向着幽溟说:“既然此法妥当,……”

幽溟点头说:“合适时间,我约蔺大哥同去请辞。”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外面卖报人喊着新闻:

“号外,号外,明哲保身,大义灭亲,商会副会长登报宣布与长子断绝关系!号外,号外!”

“哈!”这几声新闻喊得格外清晰,冷醉突然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也就是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一面摊手,一面转身说:“预料之中,那老头子……”话没说完,已经走进方才一直藏身的房间之内,几个要好同学更要跟进,房门却已经重重关上了。

赭杉军坐得离屋门最近,见此情形,赶紧起身将那几个正要敲门的学生拦下,摇了摇头,说:“几位先去厢房坐坐,让冷少爷独自静静吧。”却见众学生都是黯然——预备为国请愿之时,虽然已下定不惜捐躯的决心,然而究竟怎么个牺牲捐躯,大家其实是谁也没有认真想过。眼下之情,倒叫一些人心中首次明了现实之谓现实的原因了。

……

这一但议定,众人心里其实也踏实了一些,不似前几日那般心中惶惶,而第二日城内情势和缓,双仪舞台重新开戏,苍竟也便如昔日一般登台压轴,看着坐下满坑满谷的观众,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西历2月4日,旧历的腊月十七,当苍在双仪舞台终于演出之时,麟趾巷的弃公馆内,卧床许久的大帅外甥伏婴师,也终于出现在了东省大帅的办公室里,只是他还不能久坐,身旁两个看护扶着,就靠在屋角宽敞处,虽然实为核心幕宾,却看上去像个旁听了。

“大帅,属下们草草问过,那些学生大多皆是不知情被煽动出来请愿,仅有几个二级骨干,但是也知道的不甚了了,只说是有外省大人物暗中支持,也曾派了人来联络……不过也只是听说,具体接触都只有那么几个干部知道了,如今手下们正按照任秘书刚刚提供的名单,核对人员,将那几名核心人物找出来细细审问。”

断风尘立房中,慢慢汇报着这几日的审讯结果,至于有些权贵的子弟被抓,家里派人来闹之类的小事,此时都是细枝末节了。

“大帅……”此事才进来的任沉浮,见屋内暂时无人开口,也便汇报:“殷末箫院长刚才来电,说要退休。”他晌午方才由萧中剑手中那账簿中种种迹象,做完了断风尘口中那份名单,方才出去,乃是由法院院长家内直接打来电话,因着大帅办公室内线路占着,便去楼下通讯室接听了。

“哦。”弃天帝刚才静静听着报告,一直神色不变,此时才慢慢抬了抬眼睑,“殷家的两位小姐……”

“不在案中。”断风尘及时跟上,这几日查实被捕学生身份,心中早就清楚,“另外,冷霜城会长……那边……”

“怎么?”弃天帝侧头问了一句。

断风尘迟疑了一下,看着慢慢走近的任沉浮,任沉浮也只得开口:“从萧少爷手中的那本账簿来看,萧少爷和冷少爷只怕皆是策划者中的一员……而且,两位……都是下落不明。”——下午的报纸,任沉浮是亲眼看着大帅瞟过几眼的,而从此时提到冷霜城时那似曾相识的鄙夷眼神,更是确定了。

“萧中剑不用找了,冷家的儿子竟能逃了,不差。”弃天帝嗤笑一声,“尽快找人吧。”

“是!大帅,那那些普通学生……作何处置?”

“先关着,过段时日再说。”弃天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时,伏婴师不等两个看护扶着,便拄着拐杖缓缓上前了,“除了此次事件始末,断厅长,还要请你审讯中留意一事。”

这时两个看护已经上前,扶着他在屋内沙发上尽量坐下。

“你指……”

“嗯,之前运出的炸药……数量以及……除了预备在车站引爆之外,是否还有用途。”伏婴师落座之时还是略微蹙眉,不过倒也没有特别难受了,“还有……虽然冷霜城已经登报断绝父子关系,我想为防万一,还是去探查一下,或许是故作姿态将儿子藏在家中也未可知。然而,冷醉若是当真没有回家,我想便只有一个地方最有可能了。”



入夜,难得返场,直至深夜方才谢幕回家的封云社走到自家院子附近,却见一个白色人影靠在门上,不由得都是脚步一停。

“……东宫少爷?”苍和赭杉军几乎是同时认出对方,也立刻又是满脸疑惑的对望一眼,见蔺无双已经迈步上前,也赶紧跟了上去。

“哈,三位老板。”

东宫神玺看样子等了一段时间,虽然裹着一身灼眼名贵的白色皮草大衣,然而脸色还是能看出冷来了。

“东宫少爷在此等待,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刚刚接到大帅命令,明日要领人换防到别处了,特来道个别。”说完,便即转身,向着巷子口自家的轿车走去了。

众人又略微目送了东宫神玺几步,也就各自怀着心思走进了院子。

“孽角……”略作收拾洗漱,赭杉军回到自己房内,坐上炕正要就寝,却见本该前后脚走进的孽角,此时还是静静立在门边,心中一动,就又坐直了穿鞋下炕。

“赭大哥……”孽角此时已经对封云社内众人相当熟悉,特别是赭杉军,只是背身也能分辨脚步声了,不回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昨日,难为你了。”同吃同睡同台演出有了一段时日,说不上默契十分,然而这面恶心善的汉子内心在意之事,也是不难猜的,“这几日要不要去见见咩咩?”

孽角吐了口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断厅长何许人也,我见到咩咩若是露出什么不舍神情,岂不是泄露了咱们的计划。跑江湖的,义气当先,有的时候……”却是想说:有些情感就放在一边,然而,想起苍来,又一眼瞥见靠在树上发呆的紫荆衣,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嗯?”顺着孽角眼神望过去,赭杉军倒是也发现紫荆衣的神情落寞,情不自禁便已经走下去问候起来:“紫师弟,怎么还不去睡?”

“……咱们若是去了四川……那个木头……就再也……回不来了吧。”说的有点飘忽,然而,意思总是清楚。

赭杉军也是一个沉默。

“算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不是早跑出城,便是被人做掉了连骨头都没了。”紫荆衣说着,一跺脚,便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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