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宫客
第十九章
天地变色,风云异动,天魔像发出一道恢弘之光,正是末世浩劫的序曲。
苍提着剑,独自走向火焰魔城。
炽热的魔火在苍身边卷动,他恍然不觉。道袍和长发都染了斑斑血色,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只有脸上不曾沾血,一片无表情的苍白。手中白虹剑被血洗过不知多少次,在火的包围中流动着妖异的光。
道境早毁于遍野魔火,玄宗已是尘封百年的废墟。仅剩的同伴们于一路上不断离去,到终点时只余苍一人。
又仿佛从来就只有他独自一人。
苍在魔城下停步抬头,仰望火焰魔城的大门。高大宏伟,暗红色的狰狞的花纹簇拥着魔龙昂首的形象。
需要魔君的王气才能开启的,异度魔界之门。
苍手腕一提,向着魔城大门一剑劈去,千钧之力气势凌云,如一道紫电将城门劈得纷纷碎裂,大块坠落着压顶而来,被苍挥剑斩为两半,但仍有碎片飞过划伤他的面颊,留下一点艳色的血痕。
白虹已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银色,依然削金断玉,不减锋芒。
迈过自己制造出的废墟,拾阶而上,低垂的剑尖点点滴落一路血迹。漫长的路终止于至高处的天魔像下,血池暗浊翻涌,映不出苍的倒影。
心中的某一角似乎早已知道,将要登场的是谁。
某个遥远的方向传来仿佛什么折断倒塌的轰然巨响,天魔像全身豪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天地悲泣,苍生血祭,支柱双断,神州陆沉。
苍仰起头,心中静静漫过大悲凉的潮水。不可逆转的天罚末日,就如同宝剑上再也洗不去的鲜血,如同道境无法重绿的焦土,如同一路走来那些无法追回的生命。
一根黑色的羽毛轻盈坠落在苍的肩头。
八翼的魔神在灿烂的光华中降临人间,黑发在背后均匀地绽放,如同最深邃的夜空。异色妖瞳放眼八荒,一声轻叹,“人间,又污秽了。”
苍用力甩去剑上的鲜血。无言的对视,高处的烈风刮过两人之间,是独属于立足顶端之人的孤寂寒冷。
弃天帝露出一个华美而舒展的笑,其威严仿佛问罪人间的审判者,其愉悦又如同游戏苍生的赌徒。
“愚昧的苍啊,可知人间唯吾弃天帝,才是永恒不朽。”
苍回敬一个优雅而冷漠的微笑,气魄如海涛,从容如流水。
“关于你那寂寞的永恒不朽,苍不禁想为你弹上一首凄凉的悲曲。”
魔神盯着道者,不明白凭这渺小如蝼蚁的力量,究竟何来底气与自己平等相视。他继而仰天长笑,笑声震耳,令人悚然——
“你说吾寂寞,那你就永远留下做吾的奴隶吧”
黑翼铺天盖下,遮住了眼中全部的光明。
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颈上,苍自梦境中惊醒过来。
深吸一口寒气,令虚浮的心跳渐渐平稳。万年牢永远是无边的寂静,只有头顶冰凌的滴水之声。
梦中诸景依然十分清晰,合眼即现。梦中的火焰魔城,末日神州,以及弃天帝。这个梦具有一种奇异而强烈的真实感,非前世非未来,而像是穿越时空的真相。
特别是弃天帝……黑翼的堕天之神,这样的身份似乎更适合他。
苍站起身来,手足都拖着沉重的铁链,令他的行动稍有困难。寒风从头顶灌下来,自狭小的天窗看去,天色暗沉,彤云密布,恐怕将要落雪了。
魔境的冬季十分苦寒,以重伤之躯很难抵御,所以苍一直毫不客气地将弃天帝留下的那块玉贴身佩戴,汲取严冬中难得的温暖。加上绯羽怨姬妙手回春,苍的伤势于数日中已经多有起色。
那块玉在胸口释放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就如一团跳动的火。这对苍仿佛是一种提醒,面对万年牢的幽暗,苍发出无声的叹息。
于孤高冷酷中,弃天帝偶尔露出的那一点微薄而笨拙的好意,每每都令苍心中痛苦。
拂去这点念头,苍准备再做一些推算。熟悉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响起,苍没有回头。
弃天帝在苍的牢门前停步,环顾四周实在太过昏暗,便先抬手点燃了墙上的火把。昏黄的光照亮万年牢,地上投下一排铁栏的浓影。
“坐牢坐得很悠闲么?”弃天帝打破沉寂。
“修道人无所谓身处何地。”
“总爱做出这种超然物外的姿态,其实你什么都放不下。”
这句话令苍转过头来,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照上他的侧脸。共处三年,就如苍了解弃天帝一样,弃天帝也了解苍。
“弃天帝,我做了一个梦。”
“哦?什么梦?”
“苍生之难,神州陆沉。”
“哼,连梦都是这种风格。梦中有吾吗?”
“这样的梦,你自然是主角。”
“哈”弃天帝仿佛满足地一笑,“那你又是什么角色?”
“一无所有之人。”
这个回答令弃天帝微微意外,火把的微光中,隔着铁栏,苍的神情有些看不真切。弃天帝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那个女医生是这样伸进手来给你看脉的?”弃天帝打量着铁栏的间距,“还有赭杉军吧?”
“……这也让你不满吗?”
“你说呢。”弃天帝说着,手一抬,一掌拍上牢门。 黑色的魔气裹住铁栏,渐渐渗入其中,最后黑气完全不见,静立的铁栏乍看并无异样,只是多了一种暗邪的色泽。
“逆反魔源吗?其实多余了。”苍看着弃天帝的动作。这是异度皇族独门绝技,外人无法破解,若再有人触碰,必遭反噬。
弃天帝用目光检验着自己的成果。
“这样不错,你就在这里待下去吧。”弃天帝道,“把你锁起来,就无人能看见你碰到你。”
苍侧过头,对这种无聊的趣味不置一词。
弃天帝走过去,以手指将苍的脸扭过来。
“说,为什么会对朱武如此尽心?”
“救人而已。”
“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救人吗?”
“……也许是不肯输给你的军师?”
弃天帝冷笑,“借口。你不是爱斗气的人……除了对朕。是吗?”
魔帝的妖瞳如同一对异色的钻石,锐利非常,直射人心。道者的眼中却犹如烟笼沧海,难分难辨。
“……我只知道你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人。”
弃天帝闻言指上用力,声音忽然严厉起来:“你的身体是朕的,谁准你这样自伤?”
良久沉默。
苍抬起眼来,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弃天帝:“是不是多说几遍给自己听,你就真能束缚得了我?”
一瞬安静,然后苍被弃天帝摔了出去。今天弃天帝的容忍限度似乎格外低,不留情的力道牵动了苍的伤势,令他一时无法起身。
弃天帝抓着锁链和衣襟把苍拎起来:“知道朕是来做什么的?”
“魔皇屈尊亲降,必有大事。”
“说对了。断山岩大营的点将台正在等朕。”
“……”
“等朕去下旨挥军道境。”
话音未落就感到苍明显地一震,带得锁链发出一点细响,这令弃天帝十分快意。
苍一瞬不瞬地对视着弃天帝的眼睛,两人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有什么感想?”
“比我预料的更早。”
“你比吾预料的更冷静。”
“是你亲征吗?”
“对,给足你们面子。”
弃天帝其实很少亲征。这分明是要速度彻底拿下道境的势头。
“袭灭天来带的先头部队,现在大概已经抵达道魔边境了。来下注吧,赌道境能撑多久?”弃天帝恶意地微笑。
苍的眼睫缓缓一扇。
“不如赌,你这盲目的自负还能撑多久?”
“哈!哈哈,朕一直好奇,你这永远不缺的底气是哪来的?只是强撑嘴硬么?”
“撕毁临时和约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哦,找个什么借口,你来想一个吧”
“……”
“说你教唆太子忤逆之罪,还是赭杉军擅闯天牢之罪?”弃天帝仿佛在思考,“还是你吧,你肯定不希望赭杉军来陪你坐牢?”
怒极之下,苍反而轻轻一笑。
“直说是皇后与太子私通之罪,不是更好吗?”
弃天帝眯起了眼睛,这是极危险的表情。苍越是逆境中说话越是刺心,偏又能噎得人无言以对。两人都情绪激动,呼吸起伏,气氛冰冷得灼人。
“哈!”弃天帝最后冷嗤一声,“什么借口都无所谓,任你怎么巧舌反语,都救不了道境。”
说罢弃天帝解下黑羽缎的披风扔在地上,再将苍扔在披风上。
万年牢中连连响起清厉的裂帛声,那块暖玉也在弃天帝的动作中被扯落,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之音。
衣袍被撕开,露出里面严藏的白净,借着火把的昏光,可以看到苍左边锁骨上,清晰地横着一朵黑色的兰花。
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在此地,淡淡血腥气的万年牢。事后弃天帝不知出于什么趣味,在苍身上留下了这样一个不大的美丽的刺青。
此刻弃天帝修长的手指描过那朵兰花的图案,本是至为高洁淡雅的兰,因这纯黑的色彩而沾染了妖冶神秘的气息,形成某种奇妙的矛盾,又融成一片浑然的高贵。
苍身上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虽然他素日行事低调含藏。即便是在铁锁加身下,或是现在这样衣衫不整时,也毫不减损那天然的意远韵高,不仅难以侵犯,甚至难以触摸。
咫尺而不可触,对于弃天帝来说,这种感觉格外勾人。
勾人得让人想毁了他。
“朕当初不该留下你。”弃天帝低声道。
苍闭着眼睛,“第一次听到你说后悔的话。”
“你能让朕烦恼,朕不允许这样的存在再多,有一个朱武已经够了。你惹朕的,就由道境来偿还吧……”
此语令苍骤然开眼。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么……弃天帝不能容忍自己存在弱点。
万年牢一片寂静,石墙上火把摇曳,发出必必剥剥的轻响。
强忍心口的锐痛,苍开口道:“费此周折,你何不直接杀了我?”
“为了有趣刺激,为了看你痛苦的表情。这个回答如何?”
“……你看得到吗?道境若毁,我便没有留在此地的意义。”
“你没有权利讨价还价,以为朕控制不了你吗?只要道境还有一个活人,你就不敢妄动。何况还有苦境。”弃天帝无情地说道,“你要死,只能死在这个宫中。”
“……”
苍半晌才说道:“哈,利用感情么……你总算有所擅长。”
“你呢?朕好奇,你后悔当初活下来吗?”
“不后悔,只是祸福向来难料。”
“哈,不要高估自己的影响力,朕早晚将扫平两境,无人能阻止。放任你们种种努力挣扎,只是为过程添加一些曲折的乐趣。”
苍注视着弃天帝,不发一言,只有唇边慢慢渗出一点红。
这种沉默,看起来像是苍下一瞬就会突然使出最大绝招和弃天帝拼命。
“愤怒吗?绝望吗?在朕面前,你又能怎样?”
火光映着弃天帝优美的笑容,其中除了熟悉的冷酷和得意,还带着一点奇怪的激动,或者说兴奋。
这种无理的狂热,苍曾经在伏婴师身上感受过,也许魔都是一样不可理喻的偏执狂。
魔道自在由我,只是,苍生何辜
“在我方才的梦中,你是降罪人间的魔神。”苍忽然道。
“嗯?”突然的话题转换让弃天帝一愣,继而露出高傲的笑容,“这个身份好,那真的只是梦么?”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就算你真的是神,也只是违背天道的存在。”
“那最好。”
苍不再说话,合眼的动作如同夜幕沉降,带着一种对弃天帝彻底放弃的意味。
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同样不肯退让的性格。就如打不开的死结,越纠缠越无解,也越难分。
“朕要出征了。你打算用什么为朕饯行,皇后?”
苍闭着眼睛,感到弃天帝的气息贴近他的耳侧。弃天帝长长的黑发倾在他的身上,细腻如丝,仿佛一种撩拨的触感。
“很久没碰过你了。”
“是啊,枉我还以为你终于对我失去兴趣了。”苍轻声讽刺。
“其实也没有多久?”
“感觉很久而已……”
苍的尾音消没在弃天帝的吻中。严寒中弃天帝火热的触碰令苍微微战栗,紧闭了牙关。弃天帝捏住苍的下颌,强迫他开口,又轻柔地舔去他唇上的血迹。
同时腰下传来强烈的撕痛,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十指拧紧身下的披风。弃天帝感到他的温度比平时更凉,这一点似乎也激发了他的心火,不知是怒气还是兴奋,也许兼而有之。
重伤未愈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苍睁开了苍青色的双眸,深吸气中,冰冷的细汗濡湿鬓发,苍白的额上,唯有眉间那一滴朱砂不明原因地格外鲜红。
“只有这种时候,你才显得有那么一点柔顺。”弃天帝在耳边道。
“也会……显得像个人……是么……”苍勉强应声道。
“你倒是很自知……”
锁骨上的黑兰渐渐变了颜色,渗出雍容高贵的深紫,美得惊心动魄。
特殊的染料造就了弃天帝最喜欢的美景之一。在苍充满禁欲气息的白皙身体上,于痛苦中盛放的妖娆的黛紫,强烈的矛盾对比,如同天堂与地狱交界处的诱惑。
毫无怜惜的动作令苍流下温热的血,清秀的眉间流出痛苦的神色,锁骨上那朵兰花却愈发紫得娇艳欲滴。鼻中有淡淡的血腥气,一切都恍如当初。
“你果然最适合被这样对待……”弃天帝道
愈是强者,愈有受虐的价值。
“呵……算是,呃……不错的提醒……”苍低声道。
提醒他的身份,提醒他们的关系。皇后和囚犯,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差别。
弃天帝的手指插入苍的头发,渐渐收紧。苍也用尽全力扯紧了弃天帝散落在地上的黑发,较劲一般。纵然是这样离彼此最近的时候,他们也从未停止过对抗。
对人类来说,弃天帝的体力实在过于好了。苍始终坚持着不肯失去意识,目光却再也难以聚集,蓝眸中浮着一点水光,月影般迷离。他侧过头去,墙上跳动的火把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光晕。
弃天帝起身理好衣袍,瞥了地上的苍一眼。并未像过去那样获得满足感,除了未消的心烦,还有种奇怪的空虚怅然。激动的潮水过后,万年牢的空气显得格外寒冷入骨。
见苍依然清醒着,弃天帝冷笑一声:“真是能撑,等着送朕离开吗?”
苍已经无法答话,半晌,只勉强露出一个倦意的微笑。
那含义不明的笑令弃天帝莫名地心中一震,他不再看苍,拂袖匆匆而去。
苍强撑神智,看着弃天帝摔了牢门消失在视野中,才合上双眼,放任自己昏了过去。
弃天帝走出万年牢,在昏暗中滞留过久,外面刺目的亮光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门口久候的断风尘一身戎装,寒风中牵马而立。
“魔皇。”
弃天帝一言不发走到马前,纵身跃上通体乌黑的龙驹。
断风尘也上了另一匹马,见弃天帝仍在马上举目长望,没有出发的意思,便道:“魔皇,断山岩众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弃天帝抖动缰绳,纵马前行。断风尘骑马跟随一旁,小心地看着弃天帝的神色。
“魔皇……您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的事。”弃天帝说罢扬鞭一声亮响,骏马飞奔疾驰起来,断风尘跟上,两骑绝尘而去。
苦境万圣岩,佛门至高圣地。在云路天关结界的加护之中,上千名高僧席地作法,梵音清唱,周遍远闻。为了镇住全境的魔气扩散,万圣岩倾尽苦境佛门之力维持着庞大的菩提甘霖阵运转,已有九日之久。
万圣岩最高指导一步莲华立足阵心,身心俱寂,以待天时。
最关键之刻,连天边浮云都停止了流动。一步莲华指拈佛珠,催动全身真元佛气,白发飞扬间,红玉的双眼蓦然张开,斗大青莲缓缓盛放,其中现出圣光灿烂的一颗玲珑舍利子。
霎时天际风雷怒吼,震耳欲聋连声不绝,一时天地为之失色。须臾,金色甘霖终于普降苦境的每一寸土地,清圣之雨绵绵不断,渐渐洗去蛰伏的魔气。
一步莲华仰头,让救世的雨水打湿面颊。
“众位佛友,此阵最大的难关已过,如不出意外,再有一日,甘霖止息之时,便是功成之刻。”一步莲华向众僧道。
“圣尊者,你消耗甚巨,先稍做休息吧。”光明尊者道。
一步莲华徐徐步入大日殿,金架上停栖着的银鸰见他进来,拍拍翅膀,向他叫了一声。
“银鸰。”一步莲华欲走过去,忽然停步低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向着魔境的方向,佛者合眼一声叹息。
“圣尊者在叹什么气?”
清郎的声音,随后走入一人,相貌清俨五官精致,是大日殿即导师善法天子。
“天子。”
“圣尊者又在忧愁何事?菩提甘霖阵功成不易,你消耗如此,此刻当以身体为重。”善法天子一边说着,一边拧紧了眉头。
“天子,吾方才似是听到了好友苍的心音。”
“……弦首?他如何了?”
“不知,只能感到一种复杂的痛意。因为过于深重,才惊动了吾。”
善法天子闻言也一阵默然。
就在这时无垢尊者快步进来,“圣尊者,急报!”
一步莲华接过展开,迅速一读。
“终于还是来了……”
“何事?”善法天子忙问。
“异度发兵侵犯道境了。”
“什么!”
“唉,这也是早晚之事……”
“和约才一年,就成废纸了吗!理由是什么?”
“……”一步莲华沉默了一下,“吾不知。”
“魔,果然不可轻信!”
“魔火再起,苦境也势必难免,阎魔旱魃一直屯兵边境,及早备战,但切勿妄动。”
“我这就去通报苦境各门各派,共御魔祸。”
“嗯。天子,道境此刻十分空虚,吾必须动身前往支援了。菩提甘霖阵就交予你、光明与无垢。”
“不可!你已为此阵耗去七成真气,短期内无法恢复,此时上阵实在太过危险,还是我——”
话未说完便被一步莲华截住。
“吾去。先头领军者与吾颇有关联,也许有些周旋余地、转圜之机。”
“谁?”
“异度丞相袭灭天来。”
“……”善法天子盯视着一步莲华,半晌道:“分离多年,你确定他还是他吗?”
“放心。”
一步莲华说罢,走到金架边,伸手抚摸银鸰雪白的羽翼。
“银鸰,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告诉他,他托付的大事,即将功成了。”
断山岩,点将台
三丈高台,背依山崖,下临阔野,是弃天帝点将阅军之地。此刻千军待发,号角长鸣,黑色大旗在风中呼呼作响。
寒风凛冽呼啸,乌云低压头顶,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雪了。
弃天帝在点将台上放眼八方,九旒冕冠,玄青大氅。他的右边立着断风尘,左边是朱武,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太子戎装,一头红发被劲风吹得凌乱。
“做到严锁消息了吧。”弃天帝望向前方,口中的问话却是对身后的伏婴师发出的。
“是,请魔皇放心。”
“朕的旨意呢?”
“已经颁至宫中。德妃与贤妃都已接旨谢恩,目前并无异动。”
“好。”
弃天帝说罢步上点将台的最高层,台下三军林立,阵势井然,望不尽的兵雄马壮,异度魔威,如有吞天灭日之势。
寂静肃杀中,所有人都仰望着弃天帝,他们最强大的帝王。天神般的风姿,睥睨天下的威仪,令所有魔人于天寒地冻中,血液却在激狂地燃烧。
“异度将士们,愿为朕而战吗?愿为了异度之荣耀,去将道境变为广大的魔土吗?”
万军齐声应答,如山呼海啸。
伏婴师奉上一杯践行之酒,弃天帝接过饮一口,将剩余的倾倒在地上。
“魔皇,愿我军武运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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