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宫客
番外二 海市
“这是本旬的记录,贵妃。”
“叫我中台。”
“……”
伏婴师看看陷入沉默的雪娥天娇,轻轻一笑:“虽然只是里中台,毕竟是尽职工作中啊。”
说罢不等回话,便自她手中取过送来的册子。苍白的手指抚过绢书,淡蓝色的字迹从一片空白中行行浮现出来。
雪娥天娇看著灯下翻阅的伏婴师。面具后的气息安静而专注,确实是他工作时特有的样子。他手中的是魔皇日常起居的记录及各宫举动的监视报告。其详细程度其实远远超出了任何一种官阶的职责范围。但伏婴师仍喜欢以中台而不是贵妃的身份处理这些各宫眼线的情报,雪娥天娇相信这并不是他为了让自己显得冠冕堂皇。
“中台大人……不喜欢贵妃这个身份么?”不知哪里来的胆子,雪娥天娇忽然问出了长久以来心中的疑问。
伏婴师抬起头来,打量他的心腹女官一眼。
“不喜欢,也不讨厌。”他轻描淡写地说,继续翻过一页,“贵妃也好,中台也好,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年 月 日 魔皇宿忘秋宫
听到魔皇驾到的传报,断风尘急忙扯一扯衣服,紧赶两步去接驾。未到门口,弃天帝已经迈了进来。
“这么晚了,魔皇——”
正说著,弃天帝边走边解下大氅随手向他一丢,断风尘忙接住,跟上几步道:“夜深了,魔皇国事烦劳,还是早些安歇……”
“后日乘云节,一应事都不用朕管吧。”
“是,一切齐备,请魔皇放心。另外……”
“什么”
“苦境与道境都送了乘云节的贺礼来。”
“嗯?”弃天帝脚步一停。
“同步得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断风尘在身后补充道。
当初和约,并没有对两境要求什么进贡。这次的贺礼显然是主动的示好。虽然乘云节是魔境最大的节日,但苦境与道境此举仍有些让人意外。
“送的什么东西?”弃天帝问。
“都是小物件。送在臣这里,魔皇要过目吗?”
“拿来看看。”
“落雁孤行!”
“是。”
红衣的女官匆匆而去,片刻后捧著一只玉盘回来。
“苦境的是流月象牙梳,道境是龙宫贝。”断风尘道。
“一个梳子,一个贝壳?”弃天帝踱过去,低头端详。
“魔皇,小心!”见弃天帝伸手欲碰,断风尘拦道,“万一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伏婴师没检查过就送到朕眼前?”
“当然检查过……只是为防万一……”
“断风尘,你也不是如此谨小慎微之人啊。”
“只有魔皇身上,臣不敢有半点疏忽。”
“他们派了三个活人就在朕身边,尚且不敢做什么。这小小之物,又能将朕如何。”弃天帝用手指碰了碰那只海贝,“这是海里的东西吧。魔界不常见的。”
“是。道境苦境都临海,只有魔境离海甚远。”
“只要把异度的疆土拓展至海边,就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吾皇雄心所指,魔界誓死追随!”
“当然。”弃天帝转身在镜台前坐下,一语不发地看著镜中的自己。
两边宫女都不敢近前,断风尘走上来,亲自拿起梳子。——魔皇有洁癖,轻易不肯让宫女服侍,只有各宫妃嫔亲自动手,这一直是异度皇宫中最重要的常识之一。
“就用苦境送的那个。”弃天帝道。
“魔皇——”
看了看镜中弃天帝的表情,断风尘只得换了苦境那把象牙梳,做工精美,光滑微凉的触感,似乎确实没有凶气。吸一口气,断风尘首先拆开弃天帝发尾的缎带。平日常服打扮,弃天帝不耐烦戴冠,只将长发简单一束。这倒让断风尘松一口气。他贵族出身,本不会做这些事,实有些难以胜任。好在难度不高,至今未出什么大错。
乌云遮月般漆黑丰茂的长发在断风尘手中缓缓打开,一股奇异的香幽幽袭来。那香气并不浓郁,若有若无却能勾人心魄。断风尘不禁一呆,这也不是第一次闻到了,但还是难免……
“嗯?”感到断风尘的动作停住了,弃天帝发出一声询问和催促的声音。
“啊,魔皇发有奇香,臣一时失神……”
弃天帝皱了皱眉:“什么香,女人似的”
“臣绝非此意,只是……”断风尘有些出汗,他惯常游戏花丛时的口才不知为何在弃天帝面前总是失灵。“只是,臣所言实乃千真万确……”
“……真的?”弃天帝微微侧头,声音中有一点意外。
“难道从未有人告诉过魔皇?”
断风尘立刻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从镜中看到弃天帝眼神一暗。不由得手下一抖,正在取下的发饰一下子勾住了弃天帝的头发。
弃天帝没防备地抽了一口气,断风尘忙乱中,又把那美丽的青丝扯掉了十几根。
“够了!”弃天帝站起身来。断风尘跪下道:“臣失职,求魔皇降罪!”
“送来的两样东西不用入库,苦境的给德妃,道境的赐皇后!”弃天帝说罢,一摔帘子大步进内室去了。
断风尘望著弃天帝的背影,散开的黑发随著步子在身后极有气势地甩动。即使在这种低落的心情下,他还是在心里赞叹著魔皇这迷人的完美。
将目光从摇晃的帘子移开,断风尘拾起掉在地上的金色发饰,顺带将散落的几根黑发收入手中。
年 月 日 魔皇宿青宫
弃天帝清晨醒来时,身边床榻是冷的。掀帘一看,苍已经在给架上的寒兰浇水了。忽然就有些轻微的不快,不过也算是习以为常。苍一向起得很早。
等弃天帝在镜前坐下,苍又在擦拭他的那把白虹剑了。银光洗练,一尘不染的宝剑,完全看不出它曾经多年战火无数血染,也许正是因为主人用心的养护。
“这些事不能给下人去做吗?”弃天帝出声道。
“习惯了。”苍答道,手上仍在擦剑。
“哼,居然允许你留下这种东西,”弃天帝看著白虹锋利的银刃,“朕太宽容了。”
“这才是异度魔皇的自信与风度吧。”苍说著将白虹收入鞘中。
“少废话了,快点。”
苍挂起白虹,走到弃天帝身后:“今日乘云节,吉礼正日,要什么发式?”
“随便。”
苍将弃天帝的长发梳顺,一络络盘上去,挽起两个总髻,再在额前弯过细细编起的一条发绳。相当复杂的发式,苍的动作却是灵活娴熟。
“乘云节的贺礼,是你的主意吧?”弃天帝忽然问。
“……”
“哼,苦境有素还真那种老狐狸倒罢了,道境那群倔牛鼻子道士,会有这份心思?”
“他们不知道乘云节的重要,我有必要提醒。”
“你与玄宗私自保持联络有多久了?”弃天帝的语气中有几分危险的冷意。
“……在赭杉军来之前,我从未给玄宗寄过只言片语。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那他来之后呢?”
“借赭杉军寄信之时捎几句话罢了。他应该不会也没有这个自由吧。”
“……哼。”或许是见这个说法没有什么可挑之处,弃天帝换了话题:“你怎么这么会梳头。”
“道士的基本功课。”
“……是么,原来赭杉军一直在骗朕。”
感到苍的动作一顿,弃天帝继续道:“他说不会这些。看来都是借口啊。”
“他确实不太擅长。陛下需要时可以找贵妃或……我。”
“哈,你在紧张?你也有说漏嘴的时候,稀罕。”
“见笑了。”
“这么护著他,朕可不会配合你。”
“……”
弃天帝从镜中看苍,他梳篦的动作悠云闲水,从容不迫,实在堪称赏心悦目。
“除了朕,你还给别人梳过头么?”
弃天帝的话题经常跳跃,苍已经见怪不怪。
“有。”
“谁?”
“师尊。”
弃天帝抿紧了形状姣好的嘴唇。堂堂魔皇,不和死人争。
“只有他吗?”
“还有师弟、师妹。”
“……”
“小时候。”苍补充道。
罢了,堂堂魔皇不和小孩争。“还有呢?”
“嗯……还有圣尊者一步莲华。”
“……”
弃天帝难以掩饰地哼了一声,却又无话可说,只说道:“哼,和尚留什么发!”
苍自镜中看了看弃天帝的神情,缓缓道:“也只是少年时而已。”
“……快点,梳头也有这么多废话。”弃天帝最终说道,似乎忘记了他自己才是废话的发起者。
在束最后一络发时,苍忽然发现弃天帝如墨的黑发间夹著极细的一缕白发,纯白如雪。
手握著那缕白发,苍一时沉思。
“怎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的这缕头发。”
“哦,难得你也有好奇之事?”
“嗯,这并非一般的白发。”
“哼,还漏了几根没变过来么。”
“……你曾经……是白发的?”
“很久以前。”弃天帝漠不关心道,仿佛在说他人之事,“吾喜欢黑发。”
苍望著窗外,尚不刺眼的晨光中,朝阳正在升起,如同方苏的蜷身的龙跃出地面,为苍手中的那缕银丝染上柔和而明亮的金色。
“好了。”苍将这最后一缕梳上去,拿起放在一边的十二旒冕冠。
年 月 日 魔皇宿紫霞宫
“……是你。”
“这就是你迎接主君的态度?”
弃天帝一边说一边打量紫霞宫的陈设,很少来这里,什么都眼生。
“没料到陛下会来。”赭杉军站在帷幔边,语气生硬。
“意外吗。”本来赭杉军这个样子有些让人想再说两句,不过乘云节闹了一天,连弃天帝也觉得有点乏了。过去揭开镜袱一照,头发也稍微松散了。
弃天帝摸起一物丢向赭杉军,赭杉军本能地接住,是一把梳子。
“怎么,连这点本分的自觉都没有?”
“我——”
“省下搪塞,苍说你会。”
“……”
沉默了片刻,赭杉军索性点点头:“好,只要陛下不嫌赭杉军技劣。”
“今日乘云节之场面,有何感想?”
“甚是隆重,可与道境三元日相比。不过……”
弃天帝锐利的目光在赭杉军脸上扫了扫:“不过什么?”
“恕我直言,乘云此名不太像是魔界的。”
“好问题。知道乘云节的来历么?”
“不知。”
“不知就去做功课,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轻点,你和苍师出同门,怎么差这么多?”
原来之前不是谦虚,这一脸正气的道子是真的不太会给人梳头……
“同师同门也有高下之分,陛下缘何不解此理?”
弃天帝瞥了赭杉军一眼:“故意的吧。”
“岂敢。”
“哈。道士都很难缠,朕……嘶!”
赭杉军动作太快,扯痛了弃天帝。
“抱歉,我已经说了,技劣不堪服侍——”
“无所谓,”弃天帝打断他,“你不行,就叫苍来。”
“……”
赭杉军忽然一捏梳子,道:“好,坐稳了。”
话音一落,便有一股醇和饱满的气自弃天帝头顶流泻而下,瞬间便将一把长发丝丝顺直。
“用内力梳头?有趣。”
“效果还满意么?”
“有点熟悉……这招叫什么?”
“……春风之沐。”
“想起来了。你师父若知道你用这招为朕梳头,不知作何感想?”
赭杉军手下一震,扯断了弃天帝几根黑发,无声坠地。弃天帝只冷笑一声:“想劈下去吗?控制力道很辛苦吧?”
“你——!”
“这里是异度皇宫,朕不是叫你来当摆设的。”
弃天帝说罢起身,流水般的黑发在他身边轻盈鼓荡,拂过赭杉军稍稍发白的脸。
“对了,你以为朕为什么很少来此?”
“……”
“为了让朕少碰你,苍都做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吧?”
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只余赭杉军呆立原地,听著风吹珠帘的凌乱声响。
年 月 日 魔皇宿豁然宫
“陛下,今日似乎有所思。”
“在看你梳篦的手法。”
“哦,陛下觉得如何?”
“不差。”
“难得陛下金口一赞,剑子荣幸。不过陛下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苍说这是道士的基本功课。”
“哎,陛下切勿相信苍自谦的话。”剑子笑道,“我怎能和他那带过孩子的人比”
“……带过孩子?”
“这嘛,陛下自己去问苍比较好。”
“说清楚!”弃天帝不耐烦了。
“耶,我是指他带师弟妹啊,陛下以为呢?”
“……”隐隐有种中了圈套的不快感,弃天帝咳了一声:“……你没有么?”
“剑子么,无家无口光棍身,自在逍遥两袖轻。”
剑子一手拢著弃天帝的头发,一手打开镜笥去换篦子。他方才手上所用正是苦境贡上又被赐给豁然宫的那把象牙梳,弃天帝用余光看了一眼梳背上优美繁复的镂空花纹,“一把梳子做成这样,苦境也够奢侈的。”
“确实精巧,不光雕饰,梳背的线条和梳齿的打磨也都十分考究。”
弃天帝闻言看一眼剑子:“看不出你对这些还有研究?”
“剑子虽然寒酸,但有一损友精于此道,剑子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
“朕对这些没什么喜好。”
“是,我知道陛下不将这些玩器放在眼里。嗯,也许这其实是送给魔龙梳鬃毛的?”
“……”
“说笑了,当然是给魔皇——”
“魔龙没有毛。”弃天帝面无表情道。
一时冷场。
“哈,是剑子妄言了。”
“苦境人很会享受嘛。”
“一部分是吧。”剑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说,苦境一方水土养千百样人。不像道境与魔境,风格相对统一。”
“嗯……”弃天帝听了若有所思,“讲点苦境的事。”
“苦境的山水,陛下已经见过一些。但那种……嗯,到此一游的方式,无法领略苦境真正的好处,每一片土地都有它的灵性……”
剑子开始徐徐道来,而手上梳篦的动作也让人舒适,弃天帝在椅中渐渐睡著了。
短寐醒来后弃天帝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找不到是哪里不对。剑子将镜子推了推:“陛下请看。”
“……”
镜中一切如常,俊美的面容,乌黑的长发,只是在脸侧多了两条编织精致的辫子……
“……剑子仙迹,解释你的行为。”
“哎呀,抱歉一时手贱,陛下不喜欢么,看来是一次失败的设计……”
剑子一边说一边迅速利落地将辫子拆开。
弃天帝坐在原位脸色数变,最终定格在无表情上。似乎是觉得为这种事发火有损形象。
“不要让朕碰见下次。”
剑子不慌不忙道:“陛下,其实这样的玩笑,也只有我能偶尔一开。您不觉得是一种新意吗。”
弃天帝转过头来,打量剑子两眼,不怒反笑。
“哈,你也是个有趣的道士。”
年 月 日 魔皇宿青宫
“这是少府监送给皇后过目的……”
非恩截下道:“给我吧,这时先别去打扰他。”
她说著扭头看向殿后的一角,苍正在那里凭栏而眺。挺拔的背影真如临风玉树,让看惯了的非恩也不禁心跳了一下。
黄昏的风挟带几分寒意,将苍身上的衣料扯得轻轻作响。
眼前景色虽美,却有限。视线被宫墙外的群山严严遮住,无法延伸至更远的地方。
这样的视野苍已经习惯了两年多。一道并不高的朱红宫墙隔开咫尺天涯的两个世界,而苍并不想做任何怨尤。无妨,反正远在天边的那片土地,一切他都记得清晰刻骨。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包括那些已不存在的旧迹,包括此刻他手中的东西。
背后有熟悉的气息在迅速接近,苍立刻收敛起思绪,想回头时,已经被从后面环住了腰。
“你的警觉变差了。”弃天帝在他耳边说。
“因为没料到魔皇也会背后偷袭。”
“连朕来了都没发现,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出神。”弃天帝把苍手中之物夺过来,原来是道境送来的那只海贝。
“就为这个贝壳?”
“这不是普通的贝壳,是道境独有珍稀的龙宫贝。因其外观甚美、寓意吉祥,人皆喜爱。我年少时偶尔还能在海边见到,自从大战开始,魔气污了海水,近年已经几乎绝迹。”
“哦,道境送来它,是劝诫朕给这些东西留条生路?”
“你多想了。玄宗没有这么天真。”
人命尚且视若敝履,何况这种小小生灵。
苍极目远望,近暮的凉风将他淡茶色的长发吹得略显凌乱。弃天帝一只手仍搂著苍,另一只手拔下苍发间插著的一支紫檀嵌银篦。苍头上本没两样饰物,被他一拔,头发都散落了下去。弃天帝便拿著那把做装饰的篦子,就著暮风,为苍梳起发来。
这个罕见的动作令苍蓦然转头,余晖中四目相对,两人都想起了弃天帝第一次为苍梳发的情景——那是苍在万年牢的最后一晚,也是册后大典的前夜。什么都不知道的苍,与什么都不说的弃天帝。
“你想起了什么?”弃天帝低声问。
“和你一样吧。”苍移开目光,仍去看远方的山峦。
“你的头发比那时好了。”弃天帝比苍高半头有余,梳起来恰好顺手,“那时和枯草一样,难看。”
“……那还真是惭愧。”也不知是谁害的。
“这里不是万年牢,你不怕被人看了有损威严?”
“谁敢看。”弃天帝低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把苍挡得更牢。
苍没再说什么,随身后的人把自己的长发扯来扯去。
“比那时听话了嘛。”弃天帝道。
“是吗。你是高兴还是失望?”
“不知道,都有吧。”
苍迎著风微微眯起了眼睛。听到弃天帝意外老实的回答,所以没有再将刺耳的话出口——那时和现在,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刚才你还没回答,你们送个贝壳是什么意思?”
“龙生于海中,乘云吐雨,可登天,可潜渊,变化万象,纵横四海……”
乘云节,魔境最古老也是最重要的节日,传说这一天,是孕育了魔界的那条异度魔龙的生日。
“你是在夸魔龙,还是在夸朕?”
“……弃天帝,你见过海吧。”
“当然,当年战火直烧到道境的海岸,朕就是在那时见的。”
“有何感想。”
“浩瀚无边,深合吾心。”
“你可想过,海的另一端是什么?”
“另一片值得征服的土地?”
“道境传说,海天交接之处,有凡舟难及之仙山,”
“那朕就没兴趣了。”
“哈。”这就是求霸的帝王与求仙的道士之间的差异,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鸿沟难逾,天悬地隔。若不是这场战争,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苍望著群山,微微一笑。
“而去寻仙山的人,多半辛苦寻得的,不过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而昔时阿房章华,今日焦土尘埃,是亦海市也。”
“你——”
“何况眼前乎。”
苍说完转身便走,不顾弃天帝的手中还挂著他的头发。
“苍!”弃天帝在一愣后有些恼火地回神,但苍已经走远了。
低头看到手中的几根淡茶色发丝在风中轻摇,弃天帝猛然收拢了五指。
又如何。若一切皆为海市,何妨就做一回海市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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