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

作者:初雾姬


起章 所谓孽缘

1.阴之间

当苍看见那尊黑色的大神在异空间里缓慢降临时,苍心里深深的叹息了。

就算最近时运一直不济,也不至于衰到这么深的谷底吧?

捏紧手里的剑,苍疲累又困倦的睁开天眼,准备寻找逃灾避祸的可能,却意外的在那只大神的右手小指上看到一丝红线……

隐约朦胧的红线穿越异空间里黑暗起伏的雾气一直延伸到自己身前……

这是……

夙世姻缘???

!!!!

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忙暗中稳住。

魔气太盛,预知失灵了么?

郁闷的阖了天眼,正面眼前的这尊大神,大神叫弃天帝。

此时此刻弃天帝已经从初醒的迷离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正饶有趣味的盯著眼前小小的人类。

苍清楚自己已经错过了闪人的最佳时机,唯有面对,更何况在这意识空间他也奈何不了吾。

全武行一如所料的上演,过程重复著苍不断被打飞的场景,就算是意识体,也是会痛,而且痛觉比身体感应更放大数倍。

就算如此,苍脑中还是会不受控制的闪现出那条牵连纠结的红线,而且意识中还隐隐辨认说:看吧!那纠纠缠缠的样子,不是姻缘,是孽缘!

苍一口鲜血喷出,不知是被弃天帝打的,还是被自己的意识海中的预知气的。

该死的天眼、该死的预知、该死的天命!

自己中毒当机了,还要干扰吾主机的进程。

怒火上冲,苍提起剑抽飞又扑上来的黑影,吼了一声:给吾闭嘴!

待回过头来,却见被抽飞数步的弃天帝一脸兴奋的盯著他,心中一阵恶寒。


弃天帝的确很兴奋,很久没有猎物玩玩了,这么长时间补觉补得都无聊死了,更何况这一次还是这么趣味的猎物。

他一脸迷蒙的样子很可爱……

这么生气的样子嘛…也很漂亮!

而且玩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坏掉。

弃天帝满意伸出手,决定先结束这场猫抓老鼠的老把戏。

被弃天帝摁下海的时候,苍看著弃天帝有点迫不及待的欣喜目光,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拼著重伤的可能挣脱弃天帝的魔爪化光欲走,却意外的激怒了这位大神,强劲的掌气尾追而至,击在苍的胸口,苍被打飞了出去,胸骨尽折、半身残废。


一口血喷在灰蒙蒙的沙地上,苍挣扎著爬起来,用白虹剑支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耳边传来轻微的长袍迤逦在地的沙沙声,苍抬起头看著眼前的魔神。

异色的双眸,让他想起自己还是道子的时候养过的一只猫。

苍轻微的一笑撇过头去,暗自感慨自己某方面的心性。

弃天帝疑惑的看著苍撇头一笑的风情,缓慢道:“汝喜欢这样?”

“啊?”苍被这句话问得一愣,还没弄清楚什么意思,就被弃天帝钳住了下巴。

弃天帝试探的添了一下苍的嘴唇。

冰冷、清馨还有淡淡清圣的血腥气。

满意的眯起眼睛,弃天帝挥袖打开那碍事的白虹剑,苍失去支撑向前跌去,被弃天帝伸臂拥进怀里。

这一切都在行云流水的动作中完成,待苍反应过来,弃天的长舌已经扫过他的唇面,添去他唇角的血渍,摩挲著想要叩开牙关。

孽缘!

这样的情景,脑中当当当打出致命的两字。苍一阵气闷,胸口的重伤引出带血的咳嗽。

苍咳的脸色泛白,难以停歇,弃天帝一手揽著苍的腰,一手轻轻的拍著苍的后背,口中道: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苍眼色一翻,咳的更加厉害,几乎都要咳晕过去。

弃天帝难耐的一皱眉:“真是让人费心的孩子”然后瞅准苍不断咳嗽著微张的嘴唇,覆唇上去,舌尖抵住苍的舌头,缓慢的渡气。

难说这样的魔气入体算好算坏,但是苍的确是不咳嗽了。

不过弃天帝渡气渡的上了瘾也不打算放开,苍平复气息后,感觉到某人的狡舌在自己口中翻卷闹腾得不亦乐乎,起先是被未知的情欲弄红了脸,然后反应过来,怒火上冲,一直呆愣顺从小舌往里一缩,狡舌随后跟上,然后牙关一锁……

两人唇齿交缠之间滑下一缕血丝。

血腥气、魔气,

苍翻起眼睛挑衅的看著某个吃痛的魔神。

“汝果然喜欢这样”收回自己受伤的舌头,弃天帝舔舔下唇:“惹起吾的兴趣了,既然让吾流下了高贵的血液,那汝就付出对等的代价吧!”


将苍推倒在地上,弃天帝一伸手从虚无的空间中扯出一条铁链来。

囚禁么?

这一点,苍并不怕,从对上这魔神,苍就料到了这一点。

无谓的对上的弃天帝带有戾气的眼神。

“这个表情不错。”弃天帝说著将苍的手臂扯到头顶,待看到苍紫衫下的白色广袖,广袖上的紫色飘带,飘带下的精致护腕时,顿时一愣,而且那广袖好像还是束在护腕上的。

弃天帝本想直接扯开苍的衣服,在苍的手臂上缠上黑色的铁链,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拉起苍,苍的后背贴著弃天帝的胸膛,弃天帝的手环著苍好奇的研究著苍袖子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暧昧至极的动作,苍几乎是窝在弃天帝怀里了,弃天帝一手握著苍的手腕,一手拨弄著苍手腕上飘带的样子,简直就像献宝似的给自家媳妇戴手镯的愚笨丈夫。

苍先是被这类似于温存的动作弄愣了,从没有人这样抱住过他。然后意识到这大神的目的时整个人囧到了。

“喂~”

“嘘,别吵”贴著颈窝的这么一声,温热的气息几乎都窜进了脖子,苍轻微的颤了一下,不找痕迹的朝旁边挪开了一点。

“别动。”弃天帝说著已经解开了两条飘带,志得意满的放在沙地上,回头看见苍靠在他右边肩膀上,平淡自然的说了句:“汝这么敏感啊,别急别急,一会就好。”然后继续奋斗苍的护腕。

青筋!

“别急什么,汝究竟想干什么啊?!!”苍暗自磨牙,翻眼看著天空。

天空灰暗阴沉,隐隐透著一点微弱的天光,这个空间的天空和这个空间本身一样烦闷无趣,难怪这只大神被关在这里许久,看见吾的衣服都会这么兴奋。

不过好痛啊,胸口疼,下肢也疼,浑身上下都疼,吾为何要这么认真的跟这大神打这一架呢?

苍面无表情的想,越想越不值,脑中又闪过那条红线来,郁结的摇摇头。

苍摇头的时候弃天帝看了苍一眼,觉得苍眯著眼睛发呆的样子,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可爱。

然后加速了解密的过程,卸掉了袖子上的零零碎碎,身上的就好解决的多,等要抽掉苍的腰带时,苍终于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抓住已经探到他胸口里的魔爪。

“汝戏耍够了吧?”转头冷瞪著弃天帝。

弃天帝无谓的一笑,抽回自己的手:“吾就知道汝会是这样的反应。”

几乎完全是不搭调的对白,弃天帝拉过铁链接著道:“汝还是喜欢这样的对吧?”

铁链终于还是缠上了苍的手腕,弃天帝下的力道也毫不留情,但苍的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痛楚之类的,只是整个人更加冷峻。

“越会闹腾的猎物越有趣味,汝要好好的闹腾给吾看呐。”弃天帝咬著苍的耳朵轻轻道。一手掀开苍的衣襟。苍的肌肤光滑细腻,带著微微的凉意,手触上去几乎有被吸附著的错觉。

弃天帝满意的沿著苍的耳廓咬噬下去,手在苍的胸前暧昧的画著圈,苍有些难受的仰起头避开弃天帝的动作,被束缚的双手挣了挣。

弃天帝却顺著苍的动作将他放倒在自己怀里,复上苍的唇细细密密的吻了下去。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吻,不像之前带著渡气的意味,在情欲的掌控方面苍本来就不如弃天帝,此等境地之下,也只能靠清心咒稳住心性,然后赌气似的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的弃天帝的调戏捉弄。但他的反抗在弃天帝看来不过是徒加的游戏的乐趣。

胸口闷痛的感觉越发加深,之前弃天帝渡的魔气露出了作祟的本来面目,在苍的气海里冲撞遨游,打的苍的气息越发不稳。

而弃天帝一边吻著,一边将苍的衣服褪开,一直轻轻画著圈的手也越绕越下,探到苍的大腿内侧揉捏。

那一瞬间,苍一直默默咏念的清心咒终于卡了壳,一声低沉隐约的喘息溢出口来。弃天帝眸色一深直接将苍带倒在地,整个人覆了上去。

“汝的声音真好听。”

苍一阵气闷,但体内那股魔气却像呼应著弃天帝一样,频频打断苍欲振作的心神。而弃天帝也不愿再费功夫,拉开苍的双腿,直接冲撞进去。

苍的体内柔软、温热,弃天帝满意极了。他满足的叹息一声,缓缓的抽动起来,动作越来越快,像午后黄昏的急雨,那起初点点滴滴的只是幻觉,最后的狂风暴雨才是真实。

若说起初的挑逗还会让苍有一丝的情动,那么如今这番动作对苍而言就只有痛苦了。

本就因重伤而恍惚的脸色更加不真实起来,置于头顶被束缚的双手,摩擦著铁链,流出鲜红的血液。弃天帝被血腥味所吸引,低下头舔了舔苍手腕上的鲜红,进而拨开苍汗湿在脸上的长发,在苍的额上落下轻吻。

苍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眼前的这张脸美丽的妖异,异色的双眸宛若星辰。而唇角带著的些微笑意,更是隐约难明,苍张了张嘴,忽然明白了那所谓的孽缘是什么。

生命值在不断下降,看到的东西却越发真实起来,那纠结的红线,束的是纠缠难分的情缘,同样也是一生一死的天命。

彼生我死,他们迟早会杀掉对方,能活著的只有一个。

而这样的生死对立在那纠缠的情缘面前突然变得凄楚悲凉起来。


“迟早有一个人会闯入汝的心,汝的淡漠是一种隔阂。苍,汝永远都是一个人。”


挚友的话清晰重播,苍侧著脸咳出一口鲜血,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

弃天帝看著苍唇边的鲜红,情欲却更加强烈起来,他摸过苍的长发,将苍拉起来,轻声在他耳边说:“汝果然适合被这样对待。”

更深的冲撞进去,已趋昏迷的苍终于发出浅浅的低吟,像猫儿一样,气弱而诱人。

而弃天帝毫不怜惜,越冲撞越激烈,最近一次深深的刺入,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终是没了动静。

弃天帝解开苍手上的束缚,将他整个人都揽进怀里。苍浅色的长发披散在背上,由嘴角到锁骨蜿蜒著血痕,紧闭的双眼遮下暗色的阴影。弃天帝将脸凑到苍的鼻息之间,帮他稍作恢复,黑色的、浅色的长发覆盖纠缠,圣气与魔气交互之间,弃天帝低声说道:

“留下来永远的陪吾吧,苍。”

早已预料到结局的纠缠,究竟应该就这么放纵下去呢,还是将内心紧紧封闭?

昏迷中的苍没有回答,但垂下去的脑袋却像是点头的错觉。


2.万年牢

万年牢的日子就像两只大型的猫科动物在互相斗气的抢占地盘。

日后的银煌朱武这么形容。那时和朱武一起趴趴走的弦首苍不可置否的撇过头去。

但那段日子究竟是放纵了还是封闭了呢?

苍将目光放向远处,那里落日余晖层层渲染,山如熔金。


金色的封印法阵里,弃天帝的目光冷冷的直射过来,苍将拂尘搭在肩上转过身过。

那是日光极其明亮的一天,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山色郁郁葱葱,苍一步一步的走下山,路在身后不断延伸……

这样的梦境在万年牢里来回反复,真实的就像是未来的某个片段,以至于弃天帝每次折腾他折腾得过分了,苍也无法真正的生气,因为他的眼中总会出现那个梦境里弃天帝看他的眼神

——冰冷而又涵盖许多。

那究竟是什么呢?苍默默的想,然后又将这多余的想法抛掷脑后。

所谓预知,是增加决断的筹码,而不是成为困扰。


弃天帝将苍带回来的时候,温柔细致的替苍处理了伤口,神的动作优雅暧昧,苍从昏睡中醒来,感觉到弃天帝的动作,一瞬间恍神。

那是苍第一次做那个梦,零碎而不实的片段,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某种不属于他的情绪。

弃天帝将他抱起来,手穿过他的腋下帮他系好衣服。

弃天帝喜欢从背后抱著苍,喜欢将下巴搭在苍的肩上,喜欢一下一下的摸苍的头发……

像对待豢养的宠物一样。

苍没有拒绝,也从来没有反应。只是将目光对向未知的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弃天帝不喜欢这样的苍,这样难以掌控的感觉,让他想立刻弄坏苍。

苍清楚,这不过就是囚禁的关系,宠物的关系,而且是单方面的。他没有回应的必要。

所以他维持著淡漠,思考著属于他自己的责任与天命。


温柔的假象没有持续多久,在弃天帝厌倦了苍的淡漠之后,开始执著于逼出苍的情绪。

痛苦的、悲伤的,或者是…欢愉的……

苍咬著牙,沉默的看著天。

万年牢的天空一如既往的黑暗。

弃天帝怀念第一次碰苍时的感觉,那生涩而趣味的反应。

但之后,苍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反应,他明白了,懂了,然后一如既往的淡漠下去。

疼到极致了,咬著牙,怎么也不会让意识远去。至于所谓的情欲,在玩物的关系里也就只是可笑的存在。


弃天帝抱著苍,拨著他的头发,摩挲著亲吻他,然后淡淡说:“那个叫翠山行的道士好像死了。”

苍在弃天帝看不见的角度里捏紧胸口。

“那是汝几个师弟里的最后一个了吧?怎么,不伤心?”

苍说:“生死随化,天道循环,即死于大道,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苍的口气淡淡的,只是难以察觉的疲倦了许多。

弃天帝哼的笑了一声,不说话,然后将苍翻过来,一把捏住苍置于胸口的手。

两人目光对视,苍没有迟疑、没有躲闪,目光平静至极,平静到没有任何的情绪。

弃天帝乏味的丢开他:“真是冷感的道士,或许下次吾该送你别的礼物。”

苍趴伏在地上,抬起头回答道:“那么吾是不是应该先谢你呢?”

弃天帝冷哼一声离开。

安静下来的空间,冰冷的寒霜蔓延。苍趴伏著,试了好几次,终于撑起来,然后缓慢而略带颤抖的整理衣物。

弃天帝在另一个空间沉默的看著,突然发觉,苍从不曾为自己牵动过一丝情绪。

哪怕是恨。


之后的礼物……

不过是死亡。

那些蝼蚁的死与挣扎对弃天帝而言,不过是趣味。

而苍越来越微薄的反应,也是趣味。

弃天帝想,等有朝一日,苍因此而漠视所谓的苍生疾苦了,那也是一种成就啊。


苍心中单方面的囚禁,对弃天帝而言却是绝对的占有,不容反抗、更不容染指。

赭杉军找过来的时候,弃天帝略带吃味的将苍折磨的很惨,那时苍几乎连一个手指也动不了。

弃天帝蹲在苍身边摸著苍的头发,问:“就这么想离开?”

苍心里叹息著,没有回答,只是回问:“汝就这么想毁灭人间?”

两个问题连起隐约的暧昧,弃天帝愣了一下,一如既往的回道:“污秽的人间没有存在的必要!至于汝……”他说著,一笑道:“吾会让汝与吾一起见证人间的毁灭与重建。”

毁灭与重建……

在神眼里,人间就是一个玩具城一样,稍不顺眼就可以推倒重来么?

苍冷冷的撇过头去。

可惜,人类也不是毫无心智的玩偶。

至于吾与汝,也不过是相互消灭的夙命罢了。

过于冷淡的反应,拂了另一方的趣味。

弃天帝站起来,夜色的长袍猎猎起伏,五只萤光的箭一字排开。

真正的戏码,才要上演。


所谓痛,痛到极致,连神经都已麻痹。

弃天帝看著苍难得露出蜷伏的形态,招来第三只箭,说:“其实汝大可以不必受这么多苦楚。”

“汝长久以来的不听话已经惹起吾的厌烦了,吾现在只想看汝崩溃的样子。”

“呵呵……”苍低低的笑了,模糊不清的道:“其实…这很简单。”

“哦?”弃天帝挑了挑眉。

“只是……这既是已是汝的趣味……”苍咬著牙,从汗湿的长发缝隙间看著弃天帝一字一句道:“吾又怎会告诉汝答案。”

弃天帝哈哈大笑起来:“是啊!那么汝做好接下来的准备了么?”

苍沉默的看著他,双眸中映著万年牢的烛火昏明,而他的脸色苍白如雪。

弃天帝略一恍惚,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第三只箭插下去。


苍终究还是没有崩溃,最后一箭之后,苍从昏迷中醒来,鲜血在嘴角蔓延。

弃天帝扶起他,爱惜似的拭去他嘴角的血迹,慢慢说道:“想不想为汝的天下苍生和同修再赌一次?”

苍没有说话,弃天帝接著道:“赢了,吾便放过这人间。输了,就给汝离开的机会如何?”

双赢的赌注,必是难以抉择的赌局。

苍抬起头看著弃天帝。弃天帝用一只手复住苍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说:“其实,吾还是想看汝的崩溃,汝之前的回答倒是给了吾一点灵感,怎么样?敢赌么?”

“赌什么?”

“赌……”魔神的眼中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赌一个故事,故事的结局就是胜负。”





前尘 所谓赌局

所谓的赌局,对神而言,不过是漫长的生命里难得的趣味。

就像污秽的人间,也会有那么一两个让他看得上眼的人类。

苍沉沉昏睡,意识造就的躯体明灭如烟。

弃天帝支著胳膊百无聊赖的闲坐著,异色的双眸看著深沉的黑暗。嘴角挑起的笑意,冰冷残酷却又有一丝的怀念。

“苍,如若是你,又会是怎样的选择呢?这同样也是汝心心挂念的道境啊!”

1. 欲

一千五百年之前的道境。

魔,出现的毫无预料。

强悍、嗜杀、团结的魔族几乎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道境。遗留的势力唯有玄门、佛渊两派与御书编零零散散的战力。

玄门道尊苍玄肩担大局,联合佛儒之力,设下慑天玄元阵成功的将魔军挡在狭道天关之外。

但战局依旧以及其惨烈的状况拉锯著,狭道天关之外尸堆如山。道境兵力日益折损,魔军反而有增无减,势头日进。

苍玄站在观云台上,看著日渐昏沉的天际,难以参透这天地异变的根源。而零星的星象预知竟是星坠日斜,神佛堕天之象。

苍玄闭上双眼,这道境灾劫,或许比他们料想的还要深重。


狭道天关之外,另一轮的冲撞还在继续,玄元阵法渐渐显露不稳之态。

魔军中军帐内,黑发的魔神意兴阑珊的斜倚在软榻之上,看著帐外若隐若现的蓝色道光。

守在帐前的魔将以为魔皇已起不耐之意,便进言道:

“魔皇,您何不一举毁了这玄元阵法。”

“毁灭……于吾不过是举手之便。只是如此还有什么趣味可言。更何况……”魔神瞥了一眼魔将:“以本皇赐予汝等的魔力还不足以破这小小的玄元阵法么?”

双眸中的威慑之力,令魔将低头拜倒,急急回道:“是…是……”

此时帐外,蓝色道光湮灭,紫光冲天而起。

慑天之后竟是锁天。

四相阵眼突破,牵动的是木石水土的浑天自然之力,阵局一时封锁,前殿魔军全军覆没。

帐内一时沉寂,魔将小心翼翼抬眼看魔皇脸色。不想魔神不仅没有动怒,眼中竟浮起一丝趣味。

“纯元道真……”


锁天功成并没有缓解苍玄眼中的忧思,摸不清魔军的底牌,此战便毫无胜算。

西北魔氛冲天,天象混沌难明。

苍玄眼前闪过黑翼灭世之象,一人拄剑独立。

睁眼依旧是一片云海翻卷,风雨欲来。这未来之劫,或许便在一睹了。

挥袖取琴,苍玄一步一步走下观云台。


狭道天关,锁天之后一片归零的空寂。一股惊天魔气席卷而来。

魔军右军主帅狼主补剑缺看著这遮天蔽日的一片阴暗,无语的一挥手:“退!”

“都惹起他的兴趣了,还有吾们上场的份吗?”

而道境联军在这魔压威慑之下,竟困死阵中,走脱不得。方才破敌之阵,如今竟成众人死劫。

越来越低沉黑色云幕,暗色黑羽飞扬,魔神即临,狭道天关土石欲崩。

此时隐约的琴音一曲一弹自天际传来,自行化解了慑天玄元阵,暂时阻挡了席卷而来的魔氛。

“众人速退。”

一人抚琴背剑自云海雾气中走出,紫衣华冠,道气凛然。


“人类,欲凭一己之力阻挡神威么?”

“一切只在为与不为。”

所谓的天机天象,此时明了,竟是神魔堕天临世,降劫道境。

苍玄一声叹息,真元尽提,青虹剑光化作青龙冲天而起,长啸盘旋。

“愚蠢!”云间的魔神冷冷一斥:“小小的玩物能奈吾何!”

却不想青龙盘旋走六合之位,竟是困神之招,苍玄此举不在进攻而在掩护。道境联军借机退守狭道天关第二道天险之内,然天关封锁阵法尚不及起,魔神就已举手化解了青龙之气,挟雷霆之威袭来。

苍玄举剑挥挡,却被其硬生生的捏住脖颈摁在了岩壁之上。

“嗯?吾闻闻,这纯元道真……汝就是那个布阵之人?”

魔神俊美至极的容颜近在眼前,苍玄被捏的呼吸不继,难以答言。魔神的手松开了一些,苍玄回过气来,却冷冷道:“神祗堕天,就是为涂炭这万物生灵么?”

魔神眼色一深:“这是向吾说教了,汝似乎还没明白现在的处境呐?”

“吾的处境,不过是守护众生。”

掌气暗运,苍玄挣脱魔神束缚,从岩壁上跌落在地。

“守护……”魔神居高临下的看著苍玄:“凭汝就救得了那些蝼蚁污秽么?汝现在自身难保!”

“天下有能之士非吾苍玄一人。”

“苍玄?”魔神眼睛一瞇:“汝果然是那个什么玄门道尊。道境的实际领导者只身犯险,真是愚蠢。不过为了汝这值得嘉奖的愚蠢,吾可以给汝一次救人的机会。”

苍玄抬起头。

“只要汝能在吾手上过得三招,吾今日就放过这些蝼蚁。”

……


幻境的故事依旧在继续,寂静的万年牢里,苍的灵识不稳越见明显。

弃天帝冷冷的看著,目光又转向那一望无际的黑暗。

苍、苍玄,这两个人的愚蠢倒真是相像。


三招过的惨烈,常人在这魔神面前一招都抵不住。

苍玄挡住了,只是最后一招之后,华冠飞散,功体尽残。

浅色的长发披散,苍玄拄著剑看著慢慢走近的魔神,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汹涌而出。

魔神明白苍玄眼中执著的意思:“汝确实撑下来了。这局算汝赢了。吾会践行诺言。”

苍玄强睁的眼终于涣散开来,向前倒去。

魔神伸手接住:“至于汝,就替他们留下来当吾的奴隶好了。”


狭道天关乌云散尽,第三道封锁阵法缓缓开启。佛渊尊者看著道尊遗留的讯息闭上双眼。



“魔皇,不乘胜追击么?”

魔神挟著昏迷的苍玄走进中军主帐:“接下来随汝们兴趣。”

将苍玄随手丢在地上,补剑缺随后走进来,看了一眼道:“这个道士……”

“不过是游戏的趣味罢了”魔神毫不避讳的当著补剑缺的面扯起苍玄渡气过去,见苍玄真元渐稳,便一手丢开了道:“之后若有道境俘虏,就暂行留著。”

这句话是对著补剑缺说的,补剑缺早就一脸黑线,随便的点了一下头退了出去。

而魔神依旧懒散的斜倚著,食指敲打著椅面,等待苍玄醒来。


天地至纯的纯元道真自可弥补神魔堕天之时的神罚之伤,不过这样的事加一些调味才更有趣味。

苍玄渐渐从昏睡中清醒过来,许是昏迷之前的映像,醒后并没有什么迷蒙之态,而是立马复归警醒的坐起来,镇静的打量周遭的一切。

神魔噙著趣味的笑意看著苍玄的一系列反应,等苍玄的目光对上他时,慢悠悠的开口道:

“即能看出吾是堕天神祗,想必也清楚吾曾经的神格。”

苍玄接口道:“再生与毁灭,神界第一武神。”

“不错。“魔神赞赏的看著苍玄,纠正道:“不过现在,吾名弃天。”

“异度魔神弃天帝。”

“弃 天 帝。”

苍玄重复著这个名字,看著眼前黑色的魔神,隐隐的明白了这个名字其中的意味。

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弃天帝,不过这三字从这个人类口中说出,弃天帝也不觉得忤逆。

他从软榻上起来走到苍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著他:“作为吾的奴仆,知道汝接下来的义务么?”

苍玄平静的抬起头。

弃天帝看著苍玄的眼睛:“这种事情似乎需要吾教汝一遍,不过吾的教导可没那么轻松。”

弃天帝说著摁住苍玄的肩膀将他摁到在地,然后撕去了苍玄本就已经凌乱了的上衣。

“唔,汝颤抖了一下,是没料到么?”

苍玄冷冷的闭上眼。

“真是不配合,汝的不配合可是会让汝付出代价的。”弃天帝说著咬著苍玄的唇瓣。一手撕去了苍玄剩下的衣物。

魔的手向下延伸,苍玄喘息了一声,魔舌乘机而入。

道气盈冲,这对魔而言是至极的美味,对道者而言却是恰恰相反。

魔神不愿多费功夫,吸取著纯元道气直接冲撞而入,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道者硬生生的将痛呼逼在嗓内。

道者的僵硬拂了魔神的趣味,他掰过道者的脸道:“咬著么紧做什么?真是不乖。放松一些,忤逆吾代价,汝是负不起的。”

而道者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只是倔强的偏头挣开了魔神的手。

魔神眼色一深:“汝果然是学不乖。”扯过一个布条,勒住苍玄的牙关,附在他耳边道:“汝不是不想出声音吗?吾倒可以让汝听听自己声音。如果可以的话,让别人听听也不错……”

苍玄睁大双眼,而魔神生生的就插入的姿势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从背后冲撞进去。

“唔!”

“听见了吗?汝的声音真动听啊……真的……很动听!”

“呃……唔…………”

“汝这是自寻苦楚,怨不得他人……”弃天帝边说著边狠狠的插入退出。

苍玄眼前阵阵黑雾,隐隐听到弃天帝的声音,竟硬生生的将手指插入地里,以断指之痛,逼住了自己的声音。

红色的血渐渐的从苍玄的口中涌出,一滴一滴,接连不断。

黑雾越来越浓。

寂静、血腥,弃天帝察觉到不对劲,将苍玄翻过来,血迹染红了下巴、脖颈,而苍玄已趋涣散的双眼,却冷冷的盯著弃天帝。

“真是倔强啊,倔强到让吾有点喜欢汝,又有点想毁掉汝了。”弃天帝轻轻的抚摸著苍玄的脸:“不过汝准备好应对忤逆吾的代价了么?”


“毁灭与创造之神堕天临世,自命弃天,手化魔界,降劫道境……”

鲜血书写的字,印在地面上随即渗透下去。

苍玄支著手臂,坐在昏暗的地牢之内,衣衫不整,眼睛依旧清明。

只是那沉淀在双眼深处的痛楚无人能解。

纯元道真,至纯至圣,一旦破体,便是摧心腐骨之痛,更遑论一身修为尽毁,受辱于敌。

苍玄捏紧手指,稳住心性,继续一笔一划的以道境真言写道:退、守、寻封神之法。


2. 杀

魔界的地牢阴暗潮湿,浓郁的血腥气从地底渗透到空气里。苍玄闭目盘膝而坐,脊背挺直,端正凛然之姿一如既往。

“在此处还要坚持汝可悲的尊严傲骨么?”

苍玄睁开眼,黑暗的阴影覆盖下来,魔神高大的身躯遮挡了这牢狱中本不明亮的火光,衣袍上华丽的金饰璀璨莫名。

苍玄默默的叹口气,收回视线,并不答言。

“怎么,不回答吾么?”魔神上前一步,捏起苍玄的下巴,由上而下的目光中轻蔑冷然。

苍玄镇静的对上魔神的双眼,偏头挣脱桎梏:“大道之行,无此处与彼处之分,何谓坚持。”

指尖滑过冰凉的触觉,苍玄的发丝在魔神的手上一扫而过。

诱惑。

魔神的双眼一瞇,但视线掠过苍玄几不蔽体的衣物时,随即大笑起来,恶意的道:

“无此处与彼处之分?吾是否可以将这句话当做某种另类的邀请呢?”

伸手将苍玄按倒在地,魔神暧昧的俯下身来,挑起苍玄脸侧细软的发丝。

苍玄闭上眼淡漠的撇过头去,但半晌却无一丝动静,疑惑的睁眼,却对上魔神近在咫尺的双眼。异色的眼,一边如火,一边如冰,某种隐隐深沉的诱惑,苍玄一愣。

魔神嘴角浮起笑意,低头在苍玄嘴角一啄,在他耳边戏谑的道:“不过就算汝中意这个地方,吾也想换一个更为舒适的所在。”

黑色的长袍覆盖下来,遮住苍玄裸露的双肩,魔神的手穿过膝弯将苍玄拦腰抱起。

“弃天帝,汝……”

瞬间回神,心思难测的魔神却已自顾自的将苍玄抱出地牢。


“汝会弹琴?”

弃天帝轻轻的捏著苍玄被潦草包扎著的双手。

但坐在他人膝上,被人强行搂进怀里的苍玄并不想回一句话。

弃天帝捏过苍玄的脸,接著道:“不过听说琴师很爱惜自己的双手,汝这样是否有点愧对七弦琴了。”

苍玄冷冷的对上弃天帝的双眼:“吾不认为身为施害者的汝,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哦?”弃天帝挑起眉角:“那如果这样,汝是否可以弹琴给吾听呢?”

神力缓缓的渗透,手指上钻心的隐痛消去。

再生之神么?只是如此又想怎样……为了更长远的乐趣与游戏么?

苍玄脸上冷漠、不动声。

而弃天帝缓缓的将苍玄放倒,一手抽掉了苍玄的腰带。

衣服是刚换不久,一件简单至极的青色长衫。

简单到穿脱毫不费功夫。

苍玄换衣之时不是不理解这其中的意味,只是有衣服总好过于无。


脱衣的乐趣,在于春光依次显现,宛若花开一角,随即绽放。

弃天帝今日显然是极有兴趣的。

但苍玄倒情愿他快一些,速战速决,也胜过如此温吞的折磨。

吻由唇角慢慢的延伸,苍玄的身体极美,那是属于道者的清圣,宛若寒光白玉。

耳侧、脖颈、锁骨……一点一点的厮摩、亲吻……

苍玄难耐的仰起头,却将更多的美味送到弃天帝口中。

触到一物,弃天帝停下动作。

难耐的感觉一去,苍玄睁开眼,不动声色的退开一些。

弃天帝扯著的是苍玄胸前挂著的一块玉。

通体淡绿的寒玉,萤光流转,那是他入门之时自小佩戴的东西。

“苍……玄……”

弃天帝辨出玉上的字,一嗤道:“将名字挂在身上,是担心走丢了么?”

“不过是寄望而已。”

苍玄拿过弃天帝手中的玉,淡淡道。

弃天帝脸色一变,却又从他手中夺了过去:“苍玄、苍玄……其实吾真的很讨厌这个‘玄’字,所谓的玄门道法么?”弃天帝说著手上一用力,玉上“玄”字那半块碎成粉末。

“你!”

苍眼中升起冷冷的怒焰,弃天帝却直接抱著他压倒:“苍玄…苍……今后吾就唤你苍。吾之苍……”

一字“苍”却像某种咒魇,苍玄心神一恍。

而弃天帝将苍玄的衣服扯到手肘处,显是厌倦了温吞的情趣。

舌在胸前画下湿濡的痕迹,手探入腿侧,抚摸、揉捏。

苍玄咬著牙关,目光迷离的飘远。弃天帝抬起头,倾身在苍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抬起苍玄的腿,冲撞进去。

紧致、包覆的感觉,身体里隐约的瑟缩与脉动。

这一切的反应,都比苍玄自己的咬牙强忍来的可爱。

弃天帝深深浅浅的进出,动作显然要比上一回温柔许多,但被侵入的那种不适感,以及自己身体陌生的反应,都令苍玄难耐的想要呻吟。

比起痛楚,情欲或许才是最深层次的折磨。

冷汗沿著额头滑落,苍玄默咏著清心诀,眼神渐渐飘远,咬牙将浑身的注意力从那羞耻难耐的地方转移开来。

嘈杂。

外面隐约嘈杂的动静,低低的饮泣、悲号连成一片哀声。

“唔……”

猛然的冲撞激烈,苍玄皱起眉。

“竟然还有精力分神其他,吾果然是太过温柔了吗?”

弃天帝揪起苍玄的头发,温柔的进出陡然激烈起来。苍玄抓紧手边的衣物,侧过头去避开脸侧温热的气息。

“来,让吾猜猜看,是什么让你走神了呢?”

冲撞的巨物抵在难耐的最深处,弃天帝的俯下身,拨过苍玄的脸。

“是为了外面那些蚊虫一样惹人厌烦的声音么?既然汝好奇,吾不妨帮汝问上一问。”

明显恶趣味的低沉语调,弃天帝提高声音:

“渡天童!”

苍玄惊的睁大双眼,帐内已然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魔皇。”

虽然屏风帘帐隐约遮掩,但是帐内的情形却还是能够看个差不多,更遑论这暧昧的情欲糜糜之气。渡天童一进帐便面不改色的低下头去,等待指令。

而苍玄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咬的真紧。”弃天帝恶劣的在苍玄耳边低声道,然后缓缓的抽动起来。

口里漫不经心的询问道:“外面是在做什么?”

虽说是在问渡天童,但弃天帝的眼光却一直停留在苍玄身上,观察著他难得的反应。

这种情况之下,苍玄即无法平静的默咏清心诀稳住心神,也不能让自己弄出半点不堪的声响。不堪、紧张、慌乱,身体难以察觉的瑟缩,这一切都让弃天帝满意极了。

他捏开苍玄的紧咬的牙关,苍玄却下意识咬住他手指。

浑身酥麻、酸软的苍玄,根本上咬不出什么痛来。说是咬,反而更像吸允一些。弃天帝目色深沉,按住苍玄的舌,下身也开始大力的进出。

廉帐内越加清晰的动静,隐约的低喘、微吟。渡天童将头垂得更低,平静的回道:

“启禀魔皇,是断山坪那边在处理战俘。”

“哦?”

战俘两字让苍玄水汽迷蒙的双眼清灵起来。弃天帝随意的应了一声,看著苍玄的眼睛低声道:“汝在诧异还是在担忧?”

苍玄低低的唔了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好诧异的。”撤出自己的手指,弃天帝摩挲著苍玄的脸颊:“汝的那个玄元阵法虽说藉自然之力守住了封云山,但也护不住整个道境。苍,吾要你知道,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那些人……”苍玄的声音低弱微哑,但语调依旧平静:“那些人只是普通的平民,根本不是战俘。为什么?”


“为什么呢?”

苍玄的双眼明亮清冷,染不进半点尘。那么一瞬间暗黑的魔神似乎有些恍惚了。

“的确,是有原因的。那种一点能为也没有的蝼蚁,吾魔族向来没有动手的兴趣。”

魔神的语意一顿,嘴角挑起笑意:“怎么,看出希望来了?汝希望吾怎么做呢?放了他们?吾是那么慈悲的神么?”

“条件。”

简单的两个字,打破所有的伪饰,一切不过是为了他,苍玄清楚。

这一切不过是打击他的手段。

残暴也好,温柔也好,威逼也好……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魔残虐的恶趣味罢了。


卑微的奴隶没有祈求的语气,平静、淡然甚至那种凛然依旧。魔神的眼渐渐深沉下去,但嘴角依旧挂著笑意:“汝还是没有学会作为一个奴隶该有的态度。不过,也好,吾有的是时间与汝慢慢磨,只看这道境能坚持多久了。”

“渡天童。”

“在。”

“还剩多少人。”

“启禀魔皇,还有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人。”弃天帝伸手将苍玄扯起来,结合的部位籍由体重下压,苍玄闷哼一声,皱紧眉。

“吾会给他们其中一半人活命的机会,端看汝了。”

“你要吾……怎么做……”

听闻这句话,弃天帝大笑出声:“怎么做,当然是取悦吾了,需要吾更细节的说明吗?”

取悦……

这个代价或许他早该想到了,这是之前那一回扫兴的惩罚么?

只是一切该没有如此的单纯罢。

心底里浅淡的笑,苍玄的脑袋慢慢的抵著弃天帝的肩膀,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

“让他出去。”

弃天帝的嘴角勾起笑意,一挥手,大帐内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声息。

主动的取悦,这种生涩而笨拙的动作,远比那些本身魅惑的更能勾起魔的欲望。

反复数次,弃天帝听著耳中那压抑而难耐的微弱呻吟,突然觉得这样的声音有些悲凉。

他低头吻上那已趋苍白的唇,口里轻轻的道:“苍、苍、苍……”

语言、名字,一种咒、一种缚……

牵连千年的回忆。

赌局、现实、梦境、毁灭、你我、还有那种朦胧的情感。

苍玄闭著眼,陷入昏睡。

救赎吗?

有的时候救赎建立在更多的杀戮与牺牲之上。


弃天帝带著苍玄来到断山坪的时候,强烈的魔压之下,又死去数十人。剩下的那些哭喊、悲鸣已经疲惫,两眼之中只剩下麻木与恐惧,只有个别还保留著清醒。

这些生命在弃天帝眼中连尘土也不如,他转头看著身边的苍玄。道者的眉眼中深深的郁结。这种郁结从一开始便有,凌然飘仙之人,却被这些多余的情感拖累。弃天帝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吾如你所愿,这些人中有人能活。但是决断权在汝。”

苍玄转过头,听著弃天帝继续道:

“两拨人,一拨七百,一拨八百。当然,这其中有区别。七百人的那一拨其中有九人是为救你而来的玄门之人。”

弃天帝拨开苍玄脸上的发丝:“汝认为汝玄门这九人当得起这百条人命么?”

苍玄没有说话,半阖的双眼看向远处:

“汝还有要求,何不一起说了。”

弃天帝顺著苍玄的目光看去,那边日光耀目,极蓝的天空下,云层如峰峦聚起。

“的确,最后的条件。不幸落选的人,就由汝亲自的了结了罢。”

苍玄闻言低低笑出声来:“自始至终,这么多把戏。最终的目的不过为此。以吾来打击道境的士气么?”

“汝如若这么想,那再好不过。若不愿弄脏双手,那自可看这些人自生自灭。”

“天道……”苍玄闭眼隐隐的说了句,最后只是一字:“剑。”


弃天帝挥手让人送上苍玄的佩剑。苍玄接过剑,一步一步走下高台。仿若当初步下观云台之时。

“苍。”

苍玄停下步伐没有回头。

“汝修习仙道,一旦妄动杀戮,毕生功德尽毁,再难登天缘。”

“哈!”苍玄轻笑一声:“苍玄修仙为护苍生,若天道如汝,便是数生功德,毁了便罢!”

最后诱惑,仍不能动其分毫,美丽的人类,强大又坚韧。

弃天帝双眼一眯,嘴角一笑,转过身去。


明亮。

及其明亮的一天,日光清晰到映得出每一粒沙尘的痕迹。

而在苍玄的记忆里,那一天的日光清晰到近乎残忍,以至于他挥起剑时,看得清每一个将死之人眼中的光晕,看得清每一粒飞散起来的血珠。

惊惧、怨恨、麻木……

每一个人眼中交错了这么多的情绪,而这么多的情绪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苍玄的心底。

红色、红色、红色,最后红色叠加成一种深沉得不能再深沉的黑。

下一个。

“珀明。”

苍玄唤出那人的名字,那人抬起眼。

“师兄,汝……”

吾该说过,不要步出狭道天关。

吾该说过,不要轻举妄动。

吾该说过,万事当以大局为重。

这样的话在心底徘徊,但苍玄自始至终都没有能说出口去。

吾该说过、吾该说过,但吾护不了你,也救不了你。

他举起剑,剑光辉映著少年眼中的惊惧、不解与悲伤。

而他闭上眼,剑落、血溅。

血溅在他的脸上、手上、衣襟上,他没有躲闪。

睁开眼,紫色的双眸里沉沉的平静。


救赎吗?

只是任何的理由都开脱不了杀戮的本质。、

如果这也是吾,那便是吾必须承担起的罪孽。

天命与罪孽,本是一体轮回。


捏紧胸口。

苍玄拄著剑,半身血红。

弃天帝从后面抓住苍玄握剑的手。

“痛苦么?悲伤么?那么多人命因你而去。”

“从你口中说出‘人命’两字真是讽刺。”苍玄拨开弃天帝扶撑的手,向前走去。

身后一步一步血的痕迹。

之后战端开启,依天然地势而成的慑天玄元阵渐渐瓦解,道境联军边战边退。

而苍玄在一天比一天沉重的昏睡中,计算、思虑著地利、天时、封神之法。


阴月连珠之日么?

苍玄坐在断山坪上,看著惶惶然坠下的落日。

弃天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他没有动,沉寂的双眼看著落日渐渐被黑色的山峦吞噬,橙红的光晕被渲染成冰冷的靛蓝。

“明日便要攻占封云山,汝有什么想法。”

“结果或许会让汝意料不到。”

“哼,倔强的坚持。”弃天帝在苍玄身旁坐下来,而苍玄的双眼半阖著,目光悠远的看著让人捕捉不到的地方。

被忽视的感觉,若以往弃天帝定会强势的打破沉静。但这一次,他似乎也想就这么平静无争的相处一会儿。

“弹琴给吾听怎样?”

苍玄收回视线,看著身旁的人,一架苍旧的古琴已然化在苍玄膝上。

垂头,伸手一拨,已有些生涩的一指依旧拨出一声“铮”的悠远。

弃天帝看著弹琴的苍玄,此时的他安静又柔顺,骨子里的那种清淡华美渐渐的散发开来,宛如明珠。

弃天帝隐隐的觉得他似乎更喜欢这样的苍玄一点。

曲未尽,日色渐隐,明月东上,琴音转入幽微,苍远汩汩如流水在静夜流淌。

最后一弦余音,山峦间隐约模糊的回响。

苍玄的手还搭在琴弦上,他闭著眼,感觉到风在发丝间穿过,最后只是一声沉在心底的叹息。

“在留恋汝的道境。”

苍玄没有回言,只是睁眼看著夜雾渐起山峦树色,低吟道:

“数点苍翠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哈!既是如此,吾便许汝一个新的道境如何?”

所谓焰火净化过的全新么。

苍玄不可置否的一声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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