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20章
这两章的画风会有一点点欢乐(?),有点KUSO。白猫武神目前还是个傻的,虽然一把年纪了,内心却是个宝宝。如果被雷到,请及时退出哈。
另外地名什么的,都是从《山海经》里面随便选的,不要深究⋯⋯
距离大荒之山一千五百里,背靠朝歌之山,有一繁华都城,名为朝歌城。当值春和景明,昼暖日暄。这里粉墙溪流,画桥流水,春日里游人如织,万街千巷尽皆繁盛浩闹。
自从武神能感受到人类的七情六欲后,苍开始了带著他游历人间的日子。由北向南穿行数十座城镇,游遍数十座山川,一人一神来到这人间的繁华都城,此时在熙熙攘攘的坊市间缓步慢行。沿街遍布坊市摊贩,香药铺席,茶坊酒肆,宝榭歌楼。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晰可听。
「苍,今日你要教吾什么?」
金蓝异瞳隔著紫纱袖带,孩子气地东张西望著,有些新奇地问。
是月季春,万花烂熳,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花香弥漫。虽在烟火市井,他却罕见地没有觉得厌恶这人间。
苍与他间隔一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行走著,有点心不在焉。「嗯⋯⋯人间百味,亦同人世百态。味欲,是六欲中的一种。你想尝试人间不同的滋味吗?咸酸苦辣甘,着口即知。」
「唔,听起来无趣。」武神小声地嘀咕,「了解这些有什么用?」
「⋯⋯『阴阳不同气,然其为和同也;酸咸甘苦之味相反,然其为善均也。』阴与阳虽然相悖,却能平衡共处;而酸咸甘苦之味虽然截然相反,却皆可被喜欢的人接受。人,也是如此。」
「⋯⋯无趣。」
苍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那就是同意了?」
「唔⋯⋯吾没这么说。走吧。」武神闷闷地说著,眼角无意间瞥见街道一侧,一群天真烂漫的孩童正手牵著手,嘻笑玩闹著从人群中奔跑而过。
牵⋯⋯手⋯⋯?
武神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勾。他忽然想起,苍已经有一百年没有牵过他的手了。
上次苍主动牵起他的手,是在一百年前的大荒之山,苍带著他穿过汹涌的人潮。
⋯⋯那时他说什么来著,才让苍牵住了他的手?
——吾,看不到。
⋯⋯如果再说出同样的话,苍会不会再一次主动牵住他的手?武神有点兴奋地想著,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苍见他不走,转头问道。
「吾,看不到。」武神指了指眼上的紫纱袖带,有点别扭地说。「突然,看不到了。」
「?」
「看不到了。」见苍投来颇为犀利的目光,金蓝异瞳在紫纱后有点心虚地眨了眨。
「真的?」苍怀疑地问。
「真的。」武神无辜地点点头。见苍没有反应,他欲盖弥彰似地对著道者抬了抬手。「吾看不到了,你,你是不是忘记了该做什么?」
「哦,是吗。吾该做什么?」苍有些好笑地反问。
「那是你的事,吾怎又么知道!」武神傲慢地重重一哼,「还不快点!」
苍面无表情地看著他,突然心生一计,向街边一指。「那是什么?」
武神跟著道者的指尖的方向,转过头去。那里斜阳街柳,花光满目,卖花者舖了马头竹篮,正沿街大声叫卖著。这一转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瞧,你明明看得到。」道者有点无奈。「别闹。」
「哼⋯⋯」武神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著实不太明白。上次下山,他说「看不到」,苍于是牵起了他的手。这次为什么却不同了呢?
「走吧。」苍淡淡道,继续向前走去。武神气鼓鼓地跟在后面,有点更加闷闷不乐起来。他越想越气,对著街边的花篮怒咻咻地抬腿踢了一脚,一筐淡紫色的辛夷咕噜噜地散落了一地。
「哎哎哎——你这人,干什么呢?!」卖花的小贩大喝一声。「赔钱!」
这当空一声吆喝,吸引得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只见一高大的白衣身影,眼上缠著一条紫色薄纱,对著一只翻倒的花篮,气鼓鼓地踩了一脚。这一脚不仅把花篮踩的粉碎,还把地面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隙来。
像是还不解气,眼见他对著另一只花篮又要飞起一脚,苍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赔钱!」卖花人又大喝一声。
苍不动声色地把拽了跩武神,把他挡在了身后。「得罪了。这是双倍的价钱。」
说罢道者拂尘一扫,卷起散了一地的繁花,又向空中随意地一挥。淡紫色的花瓣纷纷散落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正待众人被天降繁花引去了目光,苍牵起武神的手连忙离开了是非之地。
「哼。」武神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被苍牵著向前走去。
不多时一人一神离开了方才的人群,苍叹了口气,道:「这样,不对。」
「怎么?」
「这叫迁怒。这样,不对。」
「不对吗?」金蓝异瞳在紫纱后面无辜地眨了眨。
「嗯。不对。以后别再这样做了。」苍正色道。
「知道了⋯⋯啰嗦!苍,你未来是不是也这么喜欢说教?」
「苍并不喜欢说教。只是⋯⋯」
「只是什么⋯⋯」
苍微微一顿,转过头来沈静地看著他。武神望著道者的蓝紫色眼睛,平静得如一泓清水;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在那平静的眼底,却似乎浮潜著别的什么。
人类的情绪,他还不太懂。那样的眼睛只是让他本能地觉得,苍有一段沈重的过去。
「只是⋯⋯希望你能记得,苍说过的话。」
「知道了!」武神闷闷不乐道,「你的事,吾怎会忘。」
苍不置可否地一笑。「哈。」
「笑什么!」
「没什么。」苍淡淡地结束了话题,看向沿街叫卖的小贩。「冰糖葫芦,你想试试吗?」
武神沿著道者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人推著热气腾腾的小车,撑著与人等高的草把。
「冰糖葫芦?」
「过来。」苍牵著武神,走上前去。小贩正无精打采地熬著冰糖,见有人过来,连忙打起精神。
「两位客官,新鲜的冰糖葫芦欸~!上等冰糖熬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欸~!」
武神充满好奇地打量著草把,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果子,串以细竹,十数枚为一串,甚洁丽可爱。那红彤彤的果子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水晶般晶莹剔透。他禁不住想要摸一摸,方才伸出手,被道者不动声色地一把握住,拽了回来。
「你这人乱摸什——」小贩咧了咧嘴,把正要骂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六钱,一串。」
苍掏出六枚铜钱:「请来一串。」
「只要一串?」
「嗯。」
小贩接过铜钱,从草把上取下一串冰糖葫芦,正要递给道者。此时街边突来一声响亮的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六钱?前日不还是五钱吗?」
不知何时起,小摊边站了一个孩童,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正眼巴巴地望著草把上的冰糖葫芦。
小贩道:「这周涨价啦!」
「五钱行不行?我,我攒了好久⋯⋯给,给弟弟妹妹们吃⋯⋯」
「那就攒够了再来!」
小贩对著孩童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快走,一边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了道者。苍并未言语,只是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了孩童掌心,示意他拿著。
「呜⋯⋯谢谢,大哥哥。」
大哥哥?眼角瞥见自己泛白的长发,这称呼让苍不禁一愣。
修行之人,发色会随著年岁渐渐淡去,但容颜却不会老去。然而论年纪,他足够做这孩子的阿祖了。
这一声充满稚气的童声,让他不由自主地思绪飘回几百年前封云山上清修的日子。那时他还是个年轻道生,五弦刚入玄宗之时也是差不多的年岁,也曾叫过他一声「大哥哥」。他比五弦年长许多,自然担当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幼童天真烂漫难以管教,开始不肯改口,总是叫他「大哥哥」。直到有次他与赭杉军在云阶登天难练剑,兴之所至,剑气破空穿石,正值五弦在不远处草地上偷偷观看。从那以后,几个孩子才开始改口,纷纷叫起他们「大师兄」、「二师兄」来。
「不谢。」苍温和地笑了笑,「你有几个弟弟妹妹?」
话音甫落,冰糖葫芦在孩童手中一闪,突然不见了。
「啊⋯⋯!呜呜呜⋯⋯」
苍转过身,只见武神举著冰糖葫芦,饶有兴致地观摩著。「苍,这就是冰糖葫芦?」
「呜呜呜⋯⋯你还我,你还我!」见状,那孩童哭的更伤心了。
苍叹了口气。「你怎么能和小孩子抢东西。」
「你是吾的。吾不准,不准你递给别人东西。」
「⋯⋯啧」小贩闻言一惊,将紫衣道者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看起来气度不凡,没想到也有这种癖好⋯⋯
连孩童也停止了哭泣,擦著眼泪投来茫然的目光。
「看什么看。」武神瞪了小贩和孩童一眼,亲暱地搂上道者的腰,把他拉到身前,颇有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吾的人,你们不许盯著看!」
苍面无表情地试图拨开腰间环绕的手臂,推搡了几下却纹丝不动。他索性从武神手中拿回了那串冰糖葫芦,又递回了孩童手中。「拿著。」
「哼!」武神闷闷不乐地一哼,「什么人都让你这么费心?」
「⋯⋯他只是个孩子。」
「哼!」
被武神牢牢地扣住腰动弹不得,苍只好勉强侧过身,对孩童温和一笑:「你知道,他是谁吗?」
孩童困惑地眨眨眼。「是谁?」
「他就是那位为人间立下四柱,破除暗气的天神。有他,才有了现在的人间。」苍淡淡道。
「啊!」孩童闻言一惊,手中的冰糖葫芦险些掉在地上。
「哼,说这些做什么。」武神扭过头去,有点不满。「多言。」
对于这位大神的臭脾气,苍不予理会,对孩童淡淡一笑,继而道:「所以,要记得他,好吗?」
「嗯。」孩童怯怯地点点头。
「快点回家吧。」苍道。
孩童却像是突然鼓起巨大的勇气,走到武神面前。小小的身影几乎要将头仰到最高才能看到一个俊美的下颚,他怯怯地伸出手去:「还,还给你⋯⋯」
金蓝异瞳微微一怔,苍也愣住了。
「我,我娘生前,讲过这个传说。那个天神,为,为人间付出了很多。人类,人类都应该感激他。我,我不应该和他抢东西。」
「哼,知道就好!」武神说著,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冰糖葫芦。
苍再一次面无表情地从武神手里抢过冰糖葫芦,又再一次递到了孩童掌心。「多谢你的心意。快回家去吧。」
武神在道者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哼!」
突来的力度让苍猝不及防,险些闷哼一声。「不是你的东西,不应该抢。吾再买给你便是。」
「你就是吾的,那当然也是吾的东西!」
「吾不是你的。苍是独立的人。」
「做都做过了,还说不是吾的人?!」
「你又在哪里学到这种话?!」
「哼⋯⋯总有一天,吾要把你关起来,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你,你只能是吾的。」
苍闻言微微一颤。「⋯⋯」
感受到道者的异样,武神耀武扬威地把他搂得更紧了。苍转过头,淡定地对小贩道:「再来一串冰糖葫芦。」
「好叻!」小贩方才切了一只瓜,正一边吃瓜一边看著热闹,此时连忙站起身来。
这人脸皮还真挺厚,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小贩暗暗心想。正要从草把上取下一串冰糖葫芦,苍面无表情地制止了他。
「冰糖葫芦,不要冰糖,只串山楂。而且,要最酸的山楂。」
「啊?」小贩一愣。
「按吾说的做。」苍面不改色道。
「哦,好⋯⋯」小贩俐落地用细竹串起一串红中带青的山楂,递给了道者。
「多谢。」苍淡定地接过,随后牵著武神,继续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这是冰糖葫芦吗?怎么和其他的不太一样?」武神盯著红中带青的一串山楂,看著有点迟疑。
「因为这串只为你,所以与其他的都不同。」苍微微一笑。
「哼,这还差不多。」武神闻言,满意地接过。他兴高采烈地咬了一口,眉头倏忽紧紧皱起。
「好吃吗?」苍淡定地问。
「不好吃。」武神闷闷地说,眉头皱得更高了。低沈的声线意外地有点诚实。「吾,能不吃了吗?」
「不能。」苍正色道,「浪费粮食,可耻。」
「⋯⋯好吧。」
「这种味道,叫『酸』。」
「知道了。」武神心不在焉心不在焉地啃著山楂。他很不喜欢这种味道,却又觉得舍不得扔;那是苍留给他的东西。苍走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上次苍一声不响地消失,他在山下一等就是一百年。若不是苍留给他的那条袖带,苍走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独自守著一场不知真假的记忆,虚幻得像是镜花水月般的幻梦。
一边想著,一边趁道者不注意,偷偷摘下几颗山楂,藏在了口袋里。
那是苍曾经在他身边存在过的痕迹。
一眨眼的功夫,只见那细竹上瞬间少了几颗山楂,苍有些好笑地问道:「吃得很快嘛。不是说不好吃吗?」
「⋯⋯不好吃。」
「吾看你是偷偷扔掉了吧?」
「没,没扔。」金蓝异瞳无辜地眨了眨。
「你明明就是扔掉了。」苍淡淡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吾,没有扔。」握著苍冰凉的手,武神闷闷地说。
武神隐隐察觉到,苍好像又生气了。和上次一样,虽然面上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即使在对他微微一笑时,也如隔千山般疏冷,拒他万里之遥。
他说错了什么?
「方才,你,你又那样看著吾。吾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吾,不懂。」
「⋯⋯苍并未生气。」苍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旧事罢了。」
「在你的原来的那个世界?」
「嗯。」
「是不是那个打伤你的人?」金蓝异瞳骤然寒芒大盛。「⋯⋯是他,让你不高兴?」
「⋯⋯」
「说!」
「是⋯⋯」
「下次他若是再伤害你,到吾身边去。哼,敢伤吾的人,吾会让他碎尸万段。」武神不由分说地把道者一把扯进怀里,扳起他的下颚,「听到没有?!」
「吾,尽力。」苍垂下长睫,掩去了眼底驳杂的神色,叹了口气。「走吧。总之,方才吾并未生气。」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苍淡定地挣开武神的束缚,向前走去。
「唔⋯⋯那就好。」武神声音低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苍似乎有意无意地总与他保持著距离;他著实不太明白,明明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他们却始终无法靠近。
为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一人一神像是各有心事突然陷入了缄默,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漫步。许久之后,苍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苍认为,每个独立的⋯⋯个体,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谁应当是他人的『附属品』。」
「吾有无尽的力量。」武神傲慢地说。
「力量并不是绝对。」苍叹了口气,耐心道,「斜阳细柳,明月梨花,这世间的风景,众生皆有权平等地感受。」
「怎么,有罪之人也有权平等?」
「有罪自然当罚,苍并不反对赏罚分明。但,苍并不认为人生来是有罪的。」
武神皱了皱眉头。「哼,吾倒是觉得人生来就是污秽不堪。」
「⋯⋯是吗?苍却认为人性自然,像未雕琢的原木,生来本朴,无所谓善,也无所谓恶。有善的潜质,但还不够完美,所以需要人为的努力来完善,而这也是「人」的意义。」
「人为的努力,比如?」
「比如后天的教化,比如修行。」
武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无趣。」
「你看城外的那座山。」苍抬起头,往向城门的方向。城门外是一座黄褐色的山丘,不著一木。
「在原来的世界,苍曾经读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座山紧挨著都城,所以常有人去砍伐。砍伐得多了,慢慢地那座山便成了光秃秃的形态。后来的人见到那山不著一木,便以为这山本来就不会长出树木。然而这就是山的本性吗?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嫩芽又会悄悄长出来。」
「所以?」武神有点心不在焉地问。
「人也是如此。人中虽有败类,却未必本性如此。就像这光秃秃的山丘仍可萌生绿意,人心蒙尘,但依旧有向善的潜质。」
「哼,凭什么你说的就是对的?」
「的确。」苍淡淡道,「苍与你视角不同,也许有些片面了。苍无法强求你什么,但只希望⋯⋯未来某一天,你可以因此对人间产生不同的感悟。」
「知道了!总是说什么『未来有一天』,真啰嗦!」武神有点百无聊赖地说,却忽然发现苍神色一凝。「怎么了?」
道者垂下眼睛,似在屏气凝神,并未言语。
「苍?」
「在这别动,吾去去就回。」苍简洁道,身影一闪,转瞬不见了。
「又要吾等⋯⋯?」
白衣武神微微一怔,正想要追上前去,想起苍的话,只好又顿住脚步。
「又要吾等多久?」他垂下头,黯然地自言自语道。
他不由自主地掏出那几颗红中带青的山楂,将它们紧紧握在手心。
电光火石间,苍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流动。虽然及其微弱,但以自然之物为根基的躲避之术是他的专长,所以有所察觉。
——有人在数百丈之外,以躲避之术掩盖自身气息,似乎在悄悄地观察著他与武神。
那种异样之感只有短短一瞬,苍不确定自己是否判断准确,或是多心。但他当机立断,灵识出体,探清气息的源头方位后立刻追踪而去。
翩若惊鸿的身影疾疾而行,悄无声息地在空中掠过深帘静院,晓幕高楼。
——越来越近了。
即将落地的一刹那,道者水袖一挥,抛出了白虹。剑光起落,寒凉如水,「当」地一声钉在了墙上。
稳稳落地的道者走上前来。白虹没能打中什么,孤零零地没入砖瓦之中,只有深院里伸出墙外的几枝细柳,此刻不安地晃动著。
这是一条死路,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施法作术的迹象,连那丝异样的气息流动之感也消失了。
这只是一条寻常人家的街巷罢了。
——是他多心了吗?
在附近仔细搜寻一番无果之后,苍凝重地踏上了返程的路。以往四境同修会,躲避与追踪之术他向来独占鳌头,无有出其右者。
「能躲过弦首追踪的,恐怕只有弦首自己了。」他记得墨尘音笑著和赭杉军打趣,故人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苍对自己的术法有十足的自信。如果不是因多心而误判,那只能说明,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满怀心事的道者不知不觉中慢下脚步。几个时辰前还是春日和煦的天气,突然开始下起小雨来。
不远处的小巷恰有间卖伞的铺子,竹架上挂满了层层叠叠的青伞。苍想了想,买了两把青伞,疾疾向回奔去。
道者回来时,武神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金蓝异瞳紧紧闭著像是在沉思些什么。雨水沾湿了他的白发,水光晶莹,优美如瀑,却也多了三分落寞。
当苍撑一把青伞,为他挡住了声势渐大的雨丝时,武神微微一愣,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诸如「你怎能就这样再次消失,连解释都不肯给吾」。然而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却突然沉默了。
「拿著。」苍把青伞递在了他的掌心。
武神脸色阴沉地接过了伞,正想要把道者拉进怀里,苍却不著痕迹地微微一退,在一丈之外撑起了另一把青伞。
在不同的伞下,隔著细密的雨丝,苍就那样平静地与他对望,淡得像一泓清水。
「方才你是否觉得,有人暗中跟著你与吾?」苍问。
「重要吗?」
「罢了。」苍叹了口气。
对于孤高倨傲的他,苍也并不期望他会对这种细枝末节有所在意。
「苍⋯⋯」
「嗯。」
「别再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武神低声道。
「抱歉。」苍对他歉意地一笑,「方才事态⋯⋯紧急。」
「哼,有什么能比吾还重要?一走就是这么久⋯⋯」
「⋯⋯半刻钟都不到。」苍有些哭笑不得。
「只有半刻钟吗?」武神愣了愣。
「嗯。」
「可是感觉已经很久了⋯⋯」
「⋯⋯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
「⋯⋯以后,苍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可以吗?」
「哼。」武神不满地重重一哼,一把扯过道者手中的青伞,随意地一抛。青色的伞如断了线的风筝,飘摇著坠入不远处的河中,随著流水远去。
「过来。」武神不由分说地把道者扯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著他。「你说吾有无限的寿命。」
「嗯。」苍淡淡应道。
「苍,以后,别再让吾等了。吾无法想像,吾有漫长的生命,却没有你的日子。苍,别再让吾等了⋯⋯」
「吾⋯⋯尽力。」
苍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多谢圣人出手,为弟子掩护。是弟子办事不力,还请圣人责罚。」
方才的小巷里,一身金色华袍,手摇折扇的「圣人」,正饶有兴致地观察著墙上白虹留下的剑痕。细雨中,淡金色长发依旧光泽温润,滴雨未沾。
「无妨,他的能为远在你之上。被他察觉,非你之过。」
「他的能为,远在弟子之上?」
「或者说⋯⋯在当今的人类之上。」
「在当今的人类之上?圣人此话何意?他难道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也许吧。」圣人漫不经心道。
「圣人是否已知道此人是谁了?」弟子问。
「嗯⋯⋯有所猜测。」圣人突然转过身来,金光闪闪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背在身后。「元始,在吾的弟子中,你是最有悟性的一个。你可否察觉到,吾教授你的术法,与此人所施之术,有相似之处?」
「这⋯⋯弟子不察。」被称作「元始」的弟子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无妨。也许,是时候⋯⋯由吾亲自会会他了。」
小剧场
武神猫猫:(伸出猫爪)葱花宝贝,要牵手手~~~~
苍:别闹。
武神猫猫:(炸毛)(猫爪随即拍飞了一个路人)人间又污秽啦!哈哈哈!
苍:⋯⋯(只好牵起猫爪)
武神猫猫:(猫猫头贴上来)葱花宝贝,要贴贴~~~~
苍:别闹。(躲开)
武神猫猫:(炸毛)(把地面踩出一条裂缝)人间又污秽啦!哈哈哈!
苍:⋯⋯(只好把猫放在胸口)
武神猫猫:(得意地)喵~~~
-----
越写越像流水帐,Orz⋯⋯
苍讲的那个故事是《庄子·告子》里面的。有点说教,汗 ==b
Page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