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56章


玄都玉京的地下密道盘根错节,死寂幽深,又有阵法掩护,难以有寻常的方位感。多宝道人在前,苍与武神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深深浅浅地走了不多时,多宝道人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苍问。虽然失去了寻常的方位感,但他仍旧可以判断,此时他们尚在城内。

多宝道人背对著他,摇摇头。

「原有的路线被阻断了。需要从这里回到地面,进入另一条密道。」

「怎会如此?」

「不知,这条密道已经荒废多年了。」多宝道人深吸一口气,「此处应当无人把守,吾先回地面一探。若的确无人,你们再出来。」

武神百无聊赖地站在苍身后,玩弄著道者的长发「至于这么麻烦吗,苍。」


多宝道人翻开头顶的天窗,纵身一跃,转眼经消失不见。苍望著天窗透出的光亮,外面似乎很安静。他转过头,认真道:「人心总是光影共存的。世上确有你所谓的『污秽』的人类,但也有人类愿意释出善意。所以一味的毁灭,太极端了。」

「收起你那愚蠢的说教,吾不想听!」

苍叹了口气,「哈,那就不说了。」


「这里无人把守,上来吧」多宝道人的声音在地面传来,隔著天窗并不真切。「这里很安全。」

那天窗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苍转头叮嘱,「吾先上去看看,若确实安全,你再跟上来。」

「苍,你这种什么都要担在肩上的臭毛病,到底是哪里来的!吾需要你保护吗?!」

「哈。」

苍并未给武神反对的机会,脚尖轻轻点地,纵身跃起,稳稳落在地面上。


一座紫金宝塔赫然映入眼帘。重檐叠瓦上,八面太极幡渐次有序排开,在风中飞扬。道者不由得一怔,心念瞬转——

玄都玉京有一座紫金宝塔。

传闻中除魔的至高圣物所在。

造化玉牒。

——中计!


同一时刻,一把利剑在背后破空而来。感受到逼近的寒锋,苍迅速反应,然而已是太迟,只能堪堪避过要害。

遍体圣气的利刃,在于他心脏只差一寸的位置,捅穿了他的胸膛。圣气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与体内的魔气剧烈地冲突起来。

「啊⋯⋯」道者冷汗直冒,强大的意志让他硬生生地按下了一声痛呼,几乎是毫无声响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不能让武神听到。他要在武神离开密道前解决。


几乎是利刃插入胸膛的同一时刻,道者流云般转身,一掌向面前的灰袍身影拍了出去。灰袍道士剑柄不及脱手,连带著利剑登时翻出了几丈远。

随著利剑被抽离身体,胸口的剑伤顿时鲜血崩散。苍拂尘轻挥,天窗「啪」地一声阖上。

大批人马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此刻屏气凝神,沉默地注目著他,不曾发出一点声响,此刻等待著一声令下。

苍无声地苦笑。

——道门至高法阵,万仙阵。原来方才药铺所见之诛仙阵,不过是个障眼法。

多宝道人摔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苍大力按住胸口的剑伤,徐徐上前。「你!」

「哈哈哈⋯⋯下地狱吧⋯⋯」多宝道人目带怜悯,用一种近乎诅咒的语气恶狠狠地说。

「为什么?」苍冷冷地望著他。紧紧按住胸口的剑伤,然而温热的鲜血仍在不住地外流,渗出道者的指间。

多宝道人爬起身,目光冰冷凶狠,一字一顿,「你,燃灯,道貌岸然的东西。」

「⋯⋯」

「一百年前,你为他挡招,代价是什么?代价是吾数十名同修的生命!那其中有吾唯一的妹妹,她才十五岁。」

「⋯⋯抱歉。」

「现在一句道歉不觉得太迟吗?!你有妹妹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吾有。」苍低声道。

「数十位同修的性命,没有燃灯的一句抱歉,转眼就叛出道门!没有你的一句道歉,转眼就与魔物为伍!」

「⋯⋯苍不指望你明白。那件事,苍确实有责任。」

「哈哈哈!好个轻描淡写的『你也有责任』!」多宝道人抬起剑,目光决绝,「知道吗,见到你第一眼,吾就厌恶你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

「⋯⋯」苍缄默不语,四肢百骸气息暴冲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既然救吾一命,那吾这一命赔你,也要此仇必报!诸位同修,原谅多宝今日无能,不能取他与那魔物的性命⋯⋯」

「你——」

「吾,此生无悔!呀——」灰袍道士扬起手中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引颈自刎,血溅当场。苍急挥拂尘但已太迟,迸射的热血染红了道者的面颊。


「唉。」苍叹了口气,迅速平复了心情。面对著千军万马,道者丝毫不见乱象,镇定地盘算著如何寻出一条生路。血流不止,内息紊乱,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坚持不了多久了。

冷汗无声地滑落。如何做?


「苍?怎么不说话?苍?」隔著封闭的天窗,武神担忧的低沈声线从密道中传来,「苍?」

苍不动声色地缓缓退后,一脚将天窗严严实实地踩在脚下。「殿下,原路返回。」

「苍?苍!」

「原路返回,殿下,苍随后便至⋯⋯」

只要武神先离开,他应当能脱身⋯⋯


「放箭!」不知哪里传来一声令下,利箭齐出,寒风暴起,数百寒星激射而至。苍挥出拂尘行云流水,卸力转力,柔软的尘尾流扫周身,以柔克刚,转眼已将数百寒星化为无形。未得喘息,却听闻钟鼓之声破空而来。

「啊⋯⋯」苍不及抵挡,耳畔随后流出温热的血。恍神之际,一人手持金钟转眼逼至身前,一掌掼来。

「噗⋯⋯」苍连退数步,再次口呕朱红。他已经失血太多了。


包围的千军万马之中,十二个方位各有一人踏出一步。为首的广成子笑道,「阁下,久违了。今日十二金仙,特来向阁下一讨夺剑旧仇。不知阁下可愿赐教?」

「请了」苍微垂双眼,镇定应道。明玥白虹应声而出,稳稳落在道者掌心。


广成子瞇著眼打量著紫衣道者,身负重伤,满身血污,竟也遮不住那一身清冷傲骨。

——只是,可惜了!「阁下,接招了!」


排山倒海的气浪自十二个方位奔腾而来,苍凝意于剑芒,冷静地计算著化解之法。

「伏天王,降天一——」

「当——」广成子手中的金钟突然金光暴起,嗡嗡作响,于此同时掌功已逼近身前。

「啊⋯⋯」体内的气息暴冲骤然加剧,苍胸口的剑伤猝不及防鲜血激涌,转瞬招出已弱。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地面一声惊爆,紫金宝塔前的汉白玉地面骤然碎裂,一袭白衣、黑发如瀑的傲然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苍只觉自己落进一个有力的臂弯里。武神一手扶住了他,随即侧身向前,手一扬,雄浑的掌劲力贯山河,接下了广成子的一击。


「!」广成子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只闻周身骨骼纷纷碎裂的脆响,随后撕心裂肺的痛楚自四肢百骸传来,「啊——」 他发出了平生最后一声痛喊,转瞬爆体而亡,化作血沫四散。

同时另外十一个方位的攻势已经排山倒海而至。武神一声怒喝,「退下——!!!」


前锋的战力已经悉数灰飞烟灭,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见前阵如此快地被破,第二阵的众人无不心惊胆寒,那双金蓝异瞳压迫太过,眼中怒极、恨极,像是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恣意践踏,冷酷的杀意几乎要将他们生生撕裂,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武神盛怒之下狂傲地大笑著,笑声穿空破云,飞鸟惊慌失措地在空中疾疾掠过,「那就,毁灭吧!」


身处在硝烟尘土的中心,苍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而双耳的血依旧在流,连声音也听不真切了。蜷缩在武神的臂弯里,只觉天地一片茫茫,只能闻到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愈演愈烈的杀气。「殿下⋯⋯」

「不许说话!」武神擦去苍脸上的血迹,将他温柔地放在一旁的地面上,「解决这些污秽的蝼蚁,用不了吾太多力气。」


通天教主站在紫金宝塔上紧张地观望著。「启动造化玉牒!开阵!」

「哦?」武神仰起头,金蓝异瞳满是轻蔑,「这就想制住吾吗?造化玉牒,又算个什么东西!呀——」

穿石破空的雄浑掌力向紫金宝塔直击而去,天地间再次一声惊雷巨爆,牢不可摧的道门至高宝塔悲鸣颤抖起来。金碧琉璃的重檐叠瓦纷纷坠落,随后整个宝塔自上而下轰然倾塌。通天教主狼狈地摔落在地上。武神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像是受到某种感应,抬头望向天空。

顺著他的目光,人们抬头向上看去,随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造化玉牒!快看!」


道门的至高圣物,并未随著紫金宝塔的倾塌而埋没于尘埃。心脏形状的玉石,此刻竟是悬浮空中,七窍玲珑,流光溢彩。晴空之上,明日高悬,日光穿玉而过。剔透的玉石,将清圣的光芒撒向大地的每个角落。

眼前的奇观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那如有神迹的万丈圣光。硝烟暂时停歇,苍的视野渐复清明。道者不由得喃喃道「那是⋯⋯」

「哦,这就是造化玉牒吗,哈哈哈哈⋯⋯」武神大笑几声,「你们人类,可真会自欺欺人啊!」


他有些不耐烦了。

是时候早些解决了。


「呀——」武神强行运起双掌,一手飞沙走石,一手雷电轰鸣。一只手臂失去神力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发风雷双式了。

对他自身或有损伤,但他并不在乎。全部毁灭,是这群人类应有的代价。


澄澈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天空不著一丝乌云,太阳仍高悬著,清圣的光芒依旧透过造化玉牒笼罩著大地。可天色却骤然暗了下来,满天星斗与一轮明月渐渐在愈发黯淡的天幕下变的明晰。


苍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前所未见的天象,他熟读典籍,对此却闻所未闻。

日、月、星。三光同出,透过造化玉牒,悄然洗净了大地。

道者眼眸猛地一震,脑中一声闷雷轰然炸开。他忽然想起了磐隐神宫刻在古老石柱上的那句话——


「——需逢返照风雷之变,三式净土之光,唯一破魔之招」


「殿下!!停手!!!!停手!!!!!」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道者顾不上伤势沈重,体力已至极限,不顾一切地向武神扑去——

「轰隆隆——」炫目的白光破空而来,在场之人被强烈的圣光刺痛,无不闭上双眼。

自开天辟地以来,至清至圣至纯的自然之力,世界之初五浊恶气的克制之法,真正的『天极神光』,首度现世。


「啊⋯⋯」无以匹敌的至圣神光直劈而下,将昂首挺立的「魔」抽筋剥皮,瞬间涤去了浊气,再复圣洁无瑕的天神之态。

「殿下,殿下⋯⋯」向来冷静的道者此刻也惊慌起来,「殿下⋯⋯」

武神依然昂首挺立著,狂风扬起他的白发,金蓝异瞳紧紧闭著。

「殿下!!!」

武神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如一座凝固的石像,毫无生机。

「吾带你走,吾带你走」道者深吸一口气,随即恢复了镇定。「呀——!」


白虹明玥拔地而起,护持在道者周身。紫色的袖带翻飞如织,将武神牢牢地束缚在道者身后。深蓝色的眼眸,是孤注一掷,无人能阻的决心。「退下——!!!」

双剑寒光披荆斩棘,怒沧琴音翻涌开路。哪怕鲜血流尽、耗尽修为,也要为身后的他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开出一条生路。


「吾会救你,吾会救你⋯⋯」道者紫色的道袍已经被鲜血浸透,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苍银牙紧咬,「吾一定会救你⋯⋯」

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倒在这里。


「伏天王,降天一,怒海苍流——」

沧浪滔天,排山倒海,将围杀的众人纷纷推出了数十丈。

「伏天王,降天一,古玄怒云极——」

琴音泠泠,迅若流火,人海中辟出了一条前路。


道者在围杀的人海中艰难地前行著,不能倒下,他不能倒在这里。视野已经被鲜血模糊,眼前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身上的剑伤愈来愈多,间或是破空利箭穿透他的身体。

他不能倒下。他要带他离开。


「轰隆隆——」第二道白光竟是毫无预兆地划破黯淡地天幕,再一次劈在了已是天神之姿的伟岸身躯上。近距离接触天极神光,道者体内的魔气仿佛受到剧烈的扰动,尖牙利齿地奔涌在四肢百骸,于七窍逸出。

这是怎样的剥皮抽筋之痛?甚至比接触五浊恶气的那一刻还要痛上千万倍。超出人类极限的疼痛加诸肉身,道者再也支撑不住,一声痛乎摔倒在地,背上的武神跌坐在几丈外的地面上,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再次一动不动了。


「殿下⋯⋯」苍察觉到自己的躯体在剧痛之下已经不听使唤了。豁尽毕生力气,他向几丈之外的圣洁身影,颤抖著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殿下,抓住吾的手⋯⋯吾⋯⋯带你⋯⋯走⋯⋯醒醒,殿下,醒醒⋯⋯」

差一寸,离武神垂下的手臂就差一寸了。只要再坚持一下,抓住那只手,就有一线生机。「殿下!殿下!」


纤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一颤,金蓝异瞳似乎微微动了动。是谁,是谁在唤他?


是谁,在大荒山覆了雪的夜里,挑一盏小烛,为他煮雪烹茶⋯⋯

是谁,在登高望远的几天台,在青鸟盘旋中,击鼓而乐⋯⋯

是谁,凄风苦雨的五百年,入了他的梦⋯⋯


回忆纷至沓来,浮光掠影,纷乱驳杂。金蓝异瞳在连声的殷切呼唤中终于缓缓睁开,怔怔地望著那一人向他伸来的手。

多想抓住那只伸来的手,可是他的躯体已经僵化,动不了了。


「殿下⋯⋯」苍撑起上身,「抓住吾的手⋯⋯」

武神怔怔地望著。

在道者的连声呼唤下,天神的意志冲破躯体极限,手指微微一动。

他的苍,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苍该有多疼啊⋯⋯

一寸的距离渐渐缩短,他马上就能握住他的手了⋯⋯

「啊⋯⋯」道者一声痛乎,飞来利剑将他伸出的手硬生生地钉在地面,即将触碰的指间就这样错过。


金蓝异瞳的怒火几乎沸腾。不知怎得,他有种直觉,这次错过,他要等待上千万年,才能再次与那只手紧紧相握。

又一道利剑疾射而来,穿透道者的背,将他的上身钉在了地上。

苍终于昏死过去。


一名污秽的人类忿忿地踩上了道者的头颅。「与魔为伍,这就是代价!」

「把这个人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啦!」

「砍头!我看这惩罚也太轻了!倒不如千刀万剐,把他的肉拿去喂狗!」

「呸呸呸,喂狗?狗都觉得晦气啦!」


「啊⋯⋯苍⋯⋯」人类纷杂的声响冲击著他的鼓膜,神识嗡嗡作响。武神怔然望著,连他的声带也僵化了吗?此刻甚至无法诉诸于口一声呼唤,「苍⋯⋯」亲眼见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心上人,就这样滚进了污泥里,任那群污秽的人类嘲讽、践踏,愤怒、茫然,不解、恨不得将人类碎尸万段,踏平人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为什么会这样?苍一直护著那些人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苍?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呀——」天神的意志再一次冲破躯体的极限,他催动神力试图强行贯穿经脉。

「轰隆隆——」第三道天极神光猝不及防地贯地而来,再一次正中灵台。

微微抬起的双掌再一次无力地垂了下去。金蓝异瞳失去了光彩,他再也动不了了。

神识仿佛困在死去的躯壳里,只能眼睁睁感受著,体味著承受的一切,却毫无反击的可能。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了几百年前,他和他爱著的人类站在高耸的几天台上,望著人类匍匐在地,欢呼,啜泣,大声歌颂著天神的降临,几乎如出一辙的欢呼不已。


「是神罚,是神罚啊!」

「天神显灵啊!天神显灵啦!」

「天神显灵,魔物伏诛,恶事做尽,自有天收!」


哈哈哈哈哈⋯⋯他只想凄恻地大笑,声带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多刺他几剑,也难解心头之恨啦!」

「快看看,他身上还能掉下什么宝贝吗?」

「我先来我先来,都不许抢!」


随后是万箭穿心的痛楚。欢呼著的人群争吵著、推搡著,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利刃刺进他已经衰败的体内。幸好,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呸呸,黑血,真脏」

「是啊,听说这是上古魔气呢,灾厄就是他带来的」

「他衣袍上是金子哎!是我的是我的!」

「滚开!是我的!⋯⋯」


黑色的血在脚下盛开,宛如一朵妖冶的金色荼蘼。污秽的血彻底染黑了他的衣袍,风中翻飞的白发也沾染了黑色的血迹。

⋯⋯

十二道天极神光加身。他还活著吗?

⋯⋯这是哪里?


金蓝异瞳猛地睁开——

他正捂著心口,垂头坐在熟悉的神座之上。鲜活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纷至沓来,翻江倒海地冲击著神识的每一寸。


「武神殿下,该归位了⋯⋯」


他起身,抬头。金色圣光穿透云雾,洒满武神殿的每个角落。星官神祇,在武神殿外分列两侧,毕恭毕敬地列队相迎。


「武神殿下,该归位了。」为首的神祇语带敬畏,「您人间的那具躯体,寿命将尽。」


——他猛地想起来了。

——他不是什么人间的白衣武神,他是天界的第一武神,拥有世间无以匹敌的力量,自开天辟地以来,与天地同在。

多可笑啊。竟然为一个人类牵动情绪,情愿放下所有的高傲,跌进尘埃里,甚至为他剖开了自己的心。

多可笑啊。竟然也曾眷恋人间烟火,也曾想要寻常的幸福,也曾有过「爱别离」与「求不得」。

多可笑啊。感情明明是最无用的东西,然而在跌落红尘、遍尝情欲之后,失落、孤独、漫长而无望的百年空后,他甚至甘之如饴,不觉失味。

多可笑啊。多可笑啊。明知一切荒诞可笑,却无法停下——


「武神殿下!你疯了吗!!再回那具缺损之躯,会令你神识产生相同缺损的!!」

「滚开!!!!!!」


——奔向他的脚步。

——奔向那个叫「苍」的人。



玄都玉京的天机突现黑色漩涡,乌云密布,鸟兽惊慌失措地四散,大地隐隐悲鸣,仿佛文明终焉的一曲挽歌。

随著一声巨响,滚滚巨浪从「魔物」的周身排山倒海而至,掀起的风沙让整个大地陷入了黑暗。

人们惊惧地抬起头,只见硝烟滚滚中,湛墨长发随风翻飞,黑色衣袍高高扬起,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在他背后缓缓张开,浓重的黑,似乎能吞噬世间的一切光亮。

金蓝异瞳缓缓张开,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人们惊讶地发现,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魔神目光如电,令人胆寒,不可直视,足以震摄世间万物。

他缓缓张开双掌,唇边似笑非笑,似带嘲讽,睥睨天下的眼眸,仿佛视天地万物为渺小的蝼蚁。



「人间,又污秽了。」


小剧场

(武猫:哈哈哈哈哈~~~~(小摊手)人间,又污~秽~啦!

(猫咪绝育处)

弃猫:(看著小电视里一模一样的黑色大猫,猫爪拍小电视)版权!我的版权!版权费结一下!

某蓝:喂喂,弃总,您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弃猫:(猫爪乱拍)记得他把我的葱花宝贝抱走了!我要打断他的腿!

某蓝:Orz明明是当年你自己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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