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62章
此后一连多日,苍在清醒时再也不曾见过武神。他们之间隔著无法逾越的裂隙,以武神那种高傲又有洁癖的性子,恨他,像厌恶人类那样厌恶他,不屑于再碰别人碰过的所谓「床榻上的东西」,对此道者并不意外。
这段日子里,众生浊气依然时常发作。当道者神识恢复清明时,他有时会发现躯体上遍布青青紫紫被蹂躏过的伤痕,还有不知是谁泄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劳军带来的魔气入体愈发肆无忌惮地蚕食著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身体无可遏止地日渐衰败下去。但不幸之中的一点万幸,苍知道自己已经活不到身体彻底衰败的那一天了。
他活不长了。这样的日子,无需承受太久。
纵然被百般折辱,苍始终是一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清醒时在笼中安静地打坐入定,如一具凝固的石像,始终是那副外物无法侵扰的淡然神态。
——当然,这来自于轮值魔兵的视角。
此时魔兵垂著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著入定的道者。在同伴先行转身的空档,他斗胆又偷偷看了一眼。
他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是魔龙孕化出的千万魔兵之一,自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地下这片黑暗里。
他是今日才来轮值的。三日前,魔皇只身前往大荒西南,意在毁坏第三根神柱。临行前,魔皇将所有的兵力调来此地,并设下层层关卡。诸多举措,只为看守被圈养在此地的人类道士。
即便如此,魔皇对于这个道士似乎还是格外不放心,魔兵中的精锐每三个时辰一轮值,轮流看守在这里。
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其实魔皇大可不必如此,魔兵稀里糊涂地心想,顺手将今日份的食盒放在了笼子一旁的地面上,继续垂著眼睛偷偷打量著。道者清醒时始终云淡风轻地地入定,身陷牢狱却安之若素,完全没有脱逃的意思。魔皇所为,岂非多此一举?
但他又觉得,高贵的魔皇,定然不可能出错的。魔界上下,以魔皇的命令作为最高准则,不可违背。他生来就只有稀里糊涂地听命行事。
「多谢。」听到食盒落地的声音,苍抬起低垂的双眸淡声应道。克制、冷淡却彬彬有礼。
魔兵不太明白身陷牢狱的道者为什么要对敌人说谢,他只是听命行事罢了。道者沉静如水的眼睛穿透虚空,让他蓦地慌了神,惊慌失措地逃命般夺路而出。直到铁门在身后再一次重重地阖上,魔兵的心口仍然突突地跳跃著。这个人类有一种温和却强烈的存在感;即使目光并不凌厉逼人,却让他不敢直视。
况且魔皇有令,若胆敢与道者接触,下场便是粉身碎骨。也正因如此,每次轮值都会不少于二人,以便魔兵之间互相监督。
高冷的魔皇其实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甚至对他们的厌恶并不比对人类少。他们是随时可以弃置的棋子,是随时可以再造的东西。魔皇只有在对待那个道者时,才会带上一点属于红尘的温度,这是魔界之中心照不宣的事实。
即便如此,这并不妨碍他们将魔皇当作神明般毕恭毕敬地看待。军中也曾有关类似的传言,五百年前的魔皇曾经是睥睨众生的天神,却不知为何坠入凡间,一朝堕魔。有时他觉得高贵的魔皇明明擅长揣度人心,可对待道者时却又总是幼稚得可笑。明明爱著,在乎著,却偏偏恶语相向,兴之所至百般折辱,仿佛誓要把对方逼的渐行渐远、奄奄一息,才肯善罢甘休似的。
不久之前他们似乎吵了一架。魔皇摔门而去,之后来到这里的次数明显变少了,而且似乎总是在特定的时刻才会前来。即使这里的隔音很好,但魔兵还是能隔著厚厚的铁门与石墙依稀听见渐渐响起的呻吟和木床的摇撼声响。
那个看起来总是清清冷冷的人类,他的气质和「禁脔」一词相去甚远。魔皇为何如此待他,魔兵著实想不明白。
⋯⋯但他却能感同身受,魔皇对于这个道士那种偏执的迷恋。道者对于魔族的体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偷看一眼,再看一眼。其实他知道,轮值的同伴也时常偷摸地打量道者,也许同伴也已发现了他的逾矩,却彼此都没有说破。
对待和道者有关的事,他们总是保留了万分的谨慎。
道者很美。不是那种倾国倾城明艳张扬的美,而是一种温和内敛的美。他的美似乎并非全然来自于精致的五官,而是周身那种沈静出尘的清冷气韵,美却并无侵略性;只是不知为何,那凤目轻启时却又不怒自威,气态凌云,风姿夺目,令他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这样的人类,似乎并不属于红尘,清冷得似乎一不留神就要飞走了。被圈养在笼中,不该是他的归宿。想到这里,魔兵忽然有些惆怅,为道者可惜了起来。
稀里糊涂地任由思绪遨游著,魔兵忽然觉察到前方关卡的守备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响。那声音不大,甚至有一点沈闷,但也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一队归整有序的精锐,若非发生变故,不会发出这般嘈杂的动静。
同伴显然也有所觉察,二者对视了一眼,立刻紧张起来。——这里是看守道者的最后一关,万不能有失。
魔兵队著声音传来的方向摆摆头,向同伴示意:「你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同伴有点犹豫。
「快去吧!」
「你怎么不去!哦,你不就是想守著那个道士吗!」
「你胡说!」
「魔皇的人你也敢肖想?!呵呵,就不怕我禀告魔皇吗!」
「你还敢说我?你难道不也在偷瞧魔皇的人?」
「我听你在放屁!」
「你才放屁!」
「要不这样,石头剪刀布?」
「哼,也对」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正当他们为谁去探查而争论不休时,身后的铁门却自行悠悠开启了。争执的二人登时消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瞠目结舌转头望去,只见道者手持拂尘,赤脚黑袍,一脸从容淡定地走了出来。「都别争了。你们谁都不必前去。」
——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你你你怎么出来的——」魔兵回过神来,一声惊呼。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至纯至圣的佛门罡气从远处突袭而来,同伴转瞬人头点地,血溅三尺。
突来的变故让魔兵一时呆立当场,不及反应。只闻道者淡淡说了声抱歉,眼角一瞥尘尾扫过的掠影,下一瞬他已然被道者手中的拂尘抽晕了过去。
苍从容地收起拂尘。只见来著身穿灰色僧袍,头戴兜帽,胸前挂著褐色檀木念珠,此时正向他疾疾奔来。
「恩公!终于找到您了!我来救您离开——」
「你终于来了。」见状,道者像是松了口气,转瞬后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吾等你多时了。」
「恩公,发生的事吾都听说了,快跟吾走——嗯?」燃灯道人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道者的后半句,「恩公怎会知道我要来?」
「入内详谈吧。」苍负手而立。虽然身著极不相称的黑袍,却让燃灯道人的心绪瞬会多年以前,那个向他缓缓踱步走来的先天高人。
「你有绳索吗?」苍继而问道。
「有。」燃灯道人一怔,「恩公要绳子作甚?」
苍指了指昏过去的魔兵,「他三个时辰后会醒来,只为以防万一。」
「哦⋯⋯」燃灯道人掏出绳索,手脚利索地把那不省人事的魔兵五花大绑,扔在一边。「不过⋯⋯恩公为何不借机将他铲除?」
「他也许还有些用处。」苍随手将那魔兵拎了起来,「此地交谈不便,进一步说话。」
燃灯道人怔怔地望著苍拎著那魔兵,随后把他扔在牢房的角落里,继而除去了门口的血迹,又施了些高深莫测的术法。当一切被井井有条地处置完毕,苍转过身来望著他。昔日的年轻道士鬓边也生了白发,俨然是独当一面的先天高人了。道者沈静的眼中似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恩公。」百年之后再见恩人,久别重逢让燃灯道人一时心血激涌,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叙说。
「可惜身处陋室,苍不能为客人奉上一杯香茗,还请莫怪。」苍打趣道。
「恩公⋯⋯」燃灯道人久久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把抓住了道者的手臂。「不对——恩公,快跟吾走,吾救您离开这里!吾的人马混入了魔兵里,但只能拖住他们片刻,不能再耽误了!」
「不必劳烦。」苍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吾若想走,这里困不住吾。」
「啊⋯⋯」燃灯道人愣愣地松开手,苍的面容较之百年前似乎更加憔悴了。他身上披著一件并不适合他的宽大黑袍,一道金色的铁链缠在了他赤裸的脚踝上,脖颈中是虽尽力遮挡却仍无法全然掩盖的累累伤痕。望著昔日沈稳恢宏的先天道者被困囚笼,如高岭之花被肆意蹂躏践踏跌入尘埃,燃灯道人不知怎的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那为何⋯⋯恩公还不走?」
苍叹了口气,「吾答应过他,會陪他走完最后的路。」
「可是⋯⋯」
「不必多说了。」苍温和地打断,「吾意已决。」
「恩公⋯⋯」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燃灯道人声音有些发颤。
为何会是这样?不该是这样⋯⋯他与武神之间,绝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别哭。」苍淡淡道,走近了一些,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别哭。」
「恩公,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吾用了很久,才等来这样的机会,陪他走完余生。」苍的语气很平淡,「吾,很高兴。你也应当为吾高兴才是。」
燃灯道人没有回话,默不作声地擦去眼泪。
「当年昆仑山除魔之战发生之事,可否请你一一告知?」
「嗯⋯⋯」燃灯道人点点头,努力平复著心情,将事件始末娓娓道来。
「当年武神大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恩公在神宫被三教所擒,若想要您安然无恙,就只能拿自己的心去换⋯⋯」
道者静静地聆听著。
「⋯⋯后来武神大人来到了昆仑山设下的除魔大阵中,生生剖出了自己的心⋯⋯但他等来的不是恩公,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围杀⋯⋯」燃灯道人一边讲述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著道者脸上的神情。意外的是,道者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痕迹,只是听著听著,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剖出的心脏成为了道门一脉的至高圣物『造化玉牒』,其余两教担心道门势力一家独大,后来剖出了武神大人的双眼,成为了其余两教的除魔圣物⋯⋯」
苍紧闭著双眼,依旧静静地聆听,并未言语。
「后来⋯⋯在场众人见武神大人身上能掉下宝物,人人都想分一杯羹⋯⋯」顿了顿,燃灯道人迟疑地问道,「恩公,您还想继续听吗?」
「嗯。」苍闭著眼睛,平静地应道,「继续便是。」
「⋯⋯当时人们疯了一样一拥而上,抢著去割武神大人身上的肉⋯⋯更有甚者,甚至连武神大人的头发也不肯放过⋯⋯吾想要阻止,可是势单力薄⋯⋯」燃灯道人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眼色有些黯淡。「再后来,吾被道门的主事带离了战场⋯⋯」
「后来呢?」
「后来发生的事,吾也只是听闻。听说那日昆仑山尸横遍野,后来又落了大雪,前去收尸的人们找不到一具完整的身体。魔界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初见端倪的。」
「多谢。」苍叹了口气,「是吾之过。」
「恩公,别这么说⋯⋯」
「——那你呢?这些年你遇到了什么?」苍温和地打断,转移了话题。
「吾⋯⋯」燃灯道人一时语塞,「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从你叛出道门开始吧。」
「抱歉⋯⋯是吾连累恩公了。」
「莫说连累,此事与你无关。」苍淡淡道,「为何叛出道门?」
「昆仑山除魔之战,吾也在场。亲眼见到武神大人剖出的心脏化成了除魔圣物,又听到了圣人说那宝物有克制五浊恶气的力量⋯⋯吾这才明白,原来恩公当年告知魔气原是五浊恶气一事,竟然是真的。是吾,明白的太迟了⋯⋯」
「这不怪你。」苍轻抬双眸,对燃灯道人温和地笑了笑。「后来呢?」
「回到道门以后,吾反复琢磨著恩公讲述的故事。吾反复查阅道门典籍,却总是在书中发现一些前后矛盾之处。恩公的版本,要逻辑通顺许多。思前想后,吾决定全然相信恩公的话。吾想,也许恩公的版本,才是真实的⋯⋯」
「多谢你⋯⋯后来呢?」
「后来,吾把武神大人的故事陆续讲给同修们听。吾想,只要告知人们真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未必要与武神大人为敌⋯⋯毕竟,他曾是护佑众生的天神呐⋯⋯」
苍无声地叹了口气。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
「结果同修们都说那是异端邪说,没有人相信吾的话。起初吾并不想放弃,但后来谣言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说吾是疯子,被那魔物蛊惑,道门的高层也要治吾的罪⋯⋯吾一气之下就叛出道门了。」
「⋯⋯再后来,奔波躲藏许久,吾才在佛门找到了一处容身之地,也借此由道入佛。可吾还是不想放弃⋯⋯」
「⋯⋯如果恩公的故事是真的呢?那武神大人的付出,不应当被人类遗忘。后来吾改变策略,陆续找到当年昆仑山除魔之战的幸存的参战者。吾想,亲眼目睹武神剖心化为圣物那一幕,也许更容易被说服。哪怕一千人中,只要有一人肯听进吾的话,那便不是徒劳无功。」
「多谢你。」
燃灯道人继续道,「⋯⋯就这样,虽然成效甚微,这百年间吾倒也陆续召集了一些三教的人。他们愿意相信吾的话,也愿意相信武神大人早年的付出。有些人虽然没有全然相信,但也对三教原有的说辞保留了怀疑态度。」
「多谢你。」苍重复道,语气郑重而真诚,「多谢你。」
「哎呀恩公,莫要反复说谢,吾还欠你一命呢,这算什么⋯⋯」
「对了」道者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这段往事,你是否留有书面纪录?」
「有。怎么?」燃灯道人点点头。向来波澜不惊的道者,此时眼中激动的神色一闪而过,让他有些茫然。这段往事是否有书面纪录,这很重要吗?
虽然有些疑惑,他还是继续道,「恩公讲述的故事被吾写成书册,起初在民间流传。后来此事被三教高层觉察,这本书也从此被列为了禁书,称其妖言惑众、异端邪说。」
「哦?此书叫什么?」
「目前叫『洪荒野史』。」
「哈。」想到藏史于野,古人诚不我欺,道者不禁莞尔。
「以前也曾取名为『白衣武神外传』,『荒山野史』,『昆仑秘史』,等等,诸如此类。」燃灯道人无奈地笑笑,「听起来颇不正经。但为避免销毁,不得以为之,实属无奈之举。此书虽然不停更名改姓,但换汤不换药,所幸倒也在人间广泛传阅。」
「你手上可有这本书册?可否给苍留下一册?」
「没有⋯⋯」望著道者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失落,燃灯道人连忙补充道,「但吾可以取来带给恩公。距离此地不远的浮玉山,设有吾此次行动的营地,那里留有此书的副本。」
苍松了口气,真诚而郑重道,「多谢,有劳。」
「总之,这世间总有人愿意相信,武神大人曾贵为开天辟地的天神,是他立下天地四柱,驱除五浊恶气,才有了真正的人间。虽然势单力薄,但人类不会忘却⋯⋯」
「是啊。」苍轻声道,几近自言自语,「这世上并非他想的那样,全然是污秽。多谢你。真的,多谢你。」
「哎呀恩公,莫要说谢⋯⋯」
「多谢你。也许你还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苍庄重地重复道,「苍在此⋯⋯多谢你。」
连番道谢让燃灯道人有些难为情,「我们这些愿意相信武神大人的三教『叛徒』,后来聚集在一起。抱歉,恩公,恕我等不能与昔日同袍为敌⋯⋯这一百年间,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调停双方的冲突罢了。只可惜⋯⋯」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苍温和地笑了笑,「剩下的事不是你们能左右的。」
「那恩公打算如何?天地四柱,已经断了两根了⋯⋯」
「吾以三十天为期。他会在第三十一天,前去毁掉最后一根神柱。」苍平静地闭上眼睛,「剩下的交给吾吧。吾会阻止他。」
「恩公⋯⋯」燃灯道人忧心忡忡地望著,道者平静无波的面颊却不知为何显出一分决绝的神色,让他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恩公,你⋯⋯真的不走吗?」
苍摆摆手,打断了他。「多谢,但吾心中有数。苍可否再劳烦你几件事?」
「哎呀,恩公莫要客气⋯⋯」
苍拂尘轻挥,帷幔轻垂的床榻凌空而起,落在两丈之外的空地上。
「喝——」道者随即推掌运掌,一道至刚至柔的道门气劲贯地千尺,在床榻原有的空地上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从这里离开,前行五百丈,你会进入一处废弃的通道。」地下行宫错综复杂的路口早已被道者熟记于心,「沿著这条通路向前,在第一个岔口向右,随后一路向南,会是到达浮玉山最隐蔽的一条路。」
燃灯道人一时有些发怔,「恩公又是从何得知?」
苍只是淡淡一笑,「吾在这里也有一段时日,这里的路线吾很熟悉。下次再来,沿著这条地道折返便是。」顿了顿,苍叮嘱道,「每日卯时、午时、酉时,会有魔兵巡查。辰时吾有时会神智抱恙,前来时还请避开这些时辰。」
燃灯道人点点头,「让吾来此,恩公有何吩咐?」
「之后几日,吾会传你道门功法。」
「当真?」燃灯道人一愣。他想都不敢想。先天高人要传功给他?
苍笑了笑,「愿倾囊相授。」
「拜见师——」
然而苍立刻阻止了他。「荒废多日,才疏学浅,苍不敢妄自为师。此番只当是切磋交流便是。」
「恩公⋯⋯」
苍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继而转移了话题。
「由道入佛⋯⋯不错。」道者语带赞许地点评道。
「道佛理念殊异,却也不乏相通之处。吾曾问过恩公,道是什么⋯⋯也许,身在佛门,也能找到吾所求之『道』。」
「那你找到了吗?」苍温和地问。
燃灯道人摇摇头,「尚未。对了,恩公还未告诉吾,怎样得知吾会来到这里?⋯⋯莫不是恩公能预知未来?」
「的确略有涉猎。」苍淡淡道,「不过在这个世界,吾难以动用预知。」
「那恩公从何得知?」
「哈,吾也并非全然肯定,只是大胆猜测罢了。」
「猜测?」燃灯道人有些茫然地望著道者背过手去,缓缓转身背对著自己,却如观想天时般微微扬起头,似乎望向了茫茫星斗的方向。
牢笼遮住了道者的视野,被圈禁在密不透风的牢狱之中,他无法看到外面自由的天空。可是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却让燃灯道人恍然觉得,这座牢狱困不住他,红尘也牵不住他。总有一天,道者会飞向一片不属于尘世的广袤天空,决然地弃所有人而去。
「因为⋯⋯」苍平静地说,「吾的天命即将到来。」
「恩公⋯⋯」燃灯道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询问些什么,苍转过身来再一次及时打断了他,「魔兵随时会醒来,你是时候离开了。」
「哦⋯⋯」
「记住,当第三根神柱折断,他动身折返魔界之时,莫要再冒险前来。」苍正色叮嘱道,「现在的他极度危险。一旦遇上,千万不要发生冲突。他很少追人,只要能脱逃,便不会有性命之虞。记住了?」
「嗯,记住了。」
「走吧⋯⋯」
望著燃灯道人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地道中,苍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拂尘一扬,那紫色帷幔低垂的床帐再一次凌空而起,毫无声息地悄然落在原来的位置,遮去了地道的痕迹。
接下来要处置的,只剩角落里的魔兵了。苍收紧身上的黑袍,缓缓走上前,解开了魔兵身上的绳索。
算算时辰,这位也该醒来了。
道者预算的果然丝毫不差。此刻魔兵揉了揉惺忪的红瞳,一睁眼,道者那清丽的面容赫然在目,吓得他顿时一个激灵,惊慌失措地撑著地面站了起来。
——这个人类真好看。
顾不上发生什么,魔兵正要连滚带爬地躲开,苍忽然一掌撑住墙壁,拦住了他的去路。魔兵一愣,灰溜溜地正想从另一个方向躲开,然而道者的另一条手臂也随即撑在了墙面上,将他束缚在了身前与墙壁之间的一方狭小空间里。
「你你你你⋯⋯」魔兵有点语无伦次。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还记得同伴血溅当场,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失去了印象。
——不对!他还感受到佛门的气息。有人闯入过这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苍像是听见了魔兵的一番挣扎,扳起了魔兵的下巴,语气温柔却充满了蛊惑的味道,「的确曾有人前来劫狱,你的同伴因此不幸殒命,但此人随后在门外被你当场格杀。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听明白了吗?」
「这⋯⋯」魔兵有点摸不著头脑。「好像,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
「就是这么回事。」道者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你,记错了。」
「可是⋯⋯」
「你,记错了。」那双好看的凤目却冷眼瞧著他,语气平淡温和却不怒自威,让魔兵一时不敢反驳,「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交接时如此转述即可——听明白了吗?」
「吾身为魔界子民,忠于魔皇,不敢欺君罔上⋯⋯」
「哦,是吗?」苍有意无意地靠得更近了些,身上若有若无的一丝清淡的檀木味道让魔兵心血鼎沸。道者比魔兵要高,此时魔兵只感到自己的双眼几乎不受控制地向上瞥去。
看一眼,再看一眼⋯⋯
真好看⋯⋯
「吾和你们的魔皇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苍勾著魔兵的下巴,撩拨般愈靠愈近,「等他回来,若吾告知于他,关于你与吾之间这一点小小的『接触』,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
「你你你你⋯⋯」魔兵一时语无伦次。
——这也太黑了吧!
「事情经过如何?」苍不留余地地逼问道,「重复一遍,让吾听听。」
魔兵无助地挣扎了一阵,败下阵来。
「⋯⋯有人前来劫狱⋯⋯吾之同伴因此不幸殒命⋯⋯但此人随后在门外被吾当场格杀⋯⋯」
「嗯,原来如此。」苍赞同地点点头,「多谢告知。」
「???」魔兵一时有些发怔。
——这也太黑了吧!
然而此时他顾不得太多,道者的贴近让他一时心血翻涌,莫名有些兴奋,双手鬼使神差地向那曲线精致的腰间探去。
⋯⋯难怪魔皇对这个人类总是格外上心⋯⋯手感一定很好⋯⋯
这个看起来清冷出尘的人类,在魔皇身下宛转承欢时,该是怎样的旖旎风光?那沈静如海的双眸,在他低声呻吟时会不会化作一池春水,在凌乱的发丝间盈满水雾⋯⋯
正要触上那柔软的腰肢,道者却冷不丁一把将他推出了三尺。魔兵这才突然回过神来,顿时被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吓出一身冷汗。
「你该出去了。」道者又恢复了冰冷而礼貌的神情,对著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魔兵如临大赦,仓皇失措地夺路而逃。
小剧场I
(武猫正在砸第三根神柱)
武猫:什么?我的葱花宝贝竟然壁咚了魔界的一个废物!啊啊啊啊嗷嗷嗷喵呜呜!!气死我啦!气死我啦!(猫爪狂拍,大开杀戒)葱花宝贝从来没有壁咚过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突然哭了起来)
某蓝(插嘴):喂,武神啊,葱花也会壁咚你啦
武猫:真的吗!
某蓝:真的啦,马上⋯⋯呃严格意义上不是壁咚,但是比壁咚还要劲爆!包君满意!
武猫:哼哼,这还差不多。能不能剧透一下?
某蓝:他会主动推倒你啦!
武猫:(搓手手)好耶!——等等,推倒是几个意思?
某蓝:放心放心,不互攻的
武猫:哼,这还差不多
小剧场II
(弃猫正在看小电视)
弃猫:什么?我的葱花宝贝竟然壁咚了魔界的一个废物!啊啊啊啊嗷嗷嗷喵呜呜!!气死我啦!气死我啦!(猫爪狂拍,乱砸东西)葱花宝贝从来没有壁咚过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突然哭了起来)
某蓝(插嘴):喂,弃总啊,总比变成鳏猫要好一些吧(突然被一猫爪抽飞了)
弃猫:葱也没了,车也没了,掉线这么久,我这还是主角待遇吗?
某蓝:这,⋯⋯番外还是会有很多车的啦,再说你也快上线了
弃猫:哼,这还差不多!
小剧场III
(远古魔界)
燃灯:对了,除了这本《洪荒野史》,还有些别的⋯⋯
苍:嗯?
燃灯:其中恩公和武神的故事被传的千奇百怪,写成了话本⋯⋯吾粗浅地看过(捂住眼睛)哎呀,罪过,罪过罪过
苍:哦?
燃灯:有的版本说,恩公当年在湖里洗澡,武神大人偷走了恩公的衣服,恩公没法离开于是才和武神大人在一起⋯⋯
苍:………….
燃灯:也有的版本说,武神大人有一年捡到了一个田螺,恩公就是从田螺里出来的⋯⋯把武神大人照顾的井井有条,恩恩爱爱⋯⋯
苍:…………
燃灯:啊呀,恩公不要生气!吾毁了便是。
苍:哈,不必。顺其自然吧。
燃灯:(困惑)恩公,你不在意?
苍:既然是故事,吾又何必在意。
燃灯:那就好。
苍:不过⋯⋯(若有所思),这些话本叫什么?
燃灯:《霸道天神俏道士》《我在山上的那些日子》《穿越成魔皇的白月光》《重生之我与大魔王的那些年》《霸道魔皇爱上我》⋯⋯
苍:(脸色越来越黑)…………………………………………………….
燃灯:啊,恩公,你脸色不太好呢
苍:这些话本要不还是毁了吧
某蓝:(一溜烟地赶紧把话本捞走了)那怎么行!大家都爱看的
武猫:哼,污秽(悄咪咪地搓手手)(os:又有话本看了)
起名废差点就给魔兵起名叫魔兵仔魔兵A什么的了,想了想还是就叫他魔兵吧!
这条时间线的魔皇/魔龙/魔兵都很喜欢苍(好狗血啊你),原因是魔兵都是魔龙生的⋯⋯ 所以苍对魔兵有种天然的吸引力⋯⋯ 毕竟魔龙小乖乖很喜欢苍的
至于为什么远古魔界的魔兵都很傻乎乎嘛XDDDD,因为武神恢复记忆也就才几天,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个傻的。一个傻乎乎的魔皇能教出聪明的魔兵吗?
答:当然不能!是的,不要怀疑,无聊的时候他就和魔兵玩石头剪刀布!麻将他不太会,没人教。
Page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