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草粮食】未别花期
作者:空谷云客
作者说明
曾用ID:深海鱼雷,Bluebird,汤伴侣
现用微博ID:空谷云客
这是被新剧刺激的产物。写文给苍攒人品。一定要平安。
另外,也算是为赭杉迟到的清明一祭。
——写在前面的废话
天明时分,苍又一次回到了道境的玄宗总坛。
这是送走弃天帝之后他第二趟回来。上次是为剑子二人找寻穿越神宫之法,这回则是因白莲复生之事,需要再度求助玄宗的典籍收藏。
黎明正在荒凉百年的废墟中升起,古旧欲折的栋檩,蒙尘黯淡的青铜狮,这次匆匆回来,苍仍然无暇收拾这里断壁颓垣。
始终不变的萧瑟景象中,唯有总坛外的月华树在晨曦中孤寂地盛放了一身淡红。奔走劳碌中不觉时日,原来已到花期。
这株月华已经在无人的总坛边守立了多久?年复一年,不见赏花人,唯有芬芳寂寞。
一片落花在眼前飘下之际,苍蓦然停住了脚步。
玄宗总坛内,有生人的气息。
苍沉吟片刻,忽地身影一瞬,便移至了总坛的书楼门前。气息果然是从这里传出的,似乎并无恶意,却更不免令人疑心,玄宗书楼的出入方法,是只有通晓玄宗秘术的人才可能掌握的。
书楼的门此时虚掩着。苍清楚记得自己上次走时谨细地关了门,所以更证明了有他人来过。不再多想,苍用拂尘轻轻一扫,门无声而开。
果然,书楼里有人。
苍走进去,没有说话,只是环视了一下房内,而后将目光落在侵入者的身上。
是个气息英爽的年轻人,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明亮双眼,杂金色的长发在后脑高高绑成一束蓬松的马尾,正倚靠在窗边就着晨光翻一本书。
片刻寂静。过去每当这种情况,对方就会在苍无声的压力下沉不住气,首先开口。
眼前这个青年倒没什么局促。只是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坦然回望着苍。
“啊,先说一句免误会,我可不是小偷”青年先开口了,苍闻言不语,只是看着他。
“我来猜猜,你就是苍吧?”青年歪头问道。
苍略一点头。
“哎哎,没想到主人会回来。啊,也不对,这台词似乎更像小偷了耶”
“阁下是”苍终于开口道。
青年丢下口中的草叶,手指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我叫天草二十六。”
“……原来是赭杉军之友。幸会。”苍略略躬身道。
“诶,想不到我这么出名吗”
“曾听赭杉军提起。”
“哦。……他提你更多。”天草二十六浅笑道。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提及已经失去的共同的友人,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说下去。
“你回来做什么的,能问下吗?”天草拍了拍手中的书,转移了话题,“听说中原现在乱得很,没有很多事要忙吗?”
“嗯,是为查阅资料。”苍掩好了身后的门,走到书案前坐下,一边说,“苍尚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奉茶陪客,还望见谅”
天草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本来也不是来这种废墟做客喝茶的”
“玄宗薄地寒门,让远客见笑了”
“好了,打住,再和你这样客套下去我舌头要打结了”
“嗯,请自便。”苍说着摊开书来,低头掀了几页,忽然说,“……天草,你如今过得可好?”
明明是初识,却是仿佛熟稔的问法,天草一愣之后,明白过来,这句话是苍在替赭杉军说的。
“好啊,好得很,退隐的日子舒服得过头了,你看我的气色,吃饭都比以前多。我还不是最滋润的,伊达那家伙都要做爹啦”
“如此就好。”苍轻点头,而后便垂眼继续翻书。
“来,你要查什么我帮你找。”天草一边说一边走到苍的桌旁,“来这看了好几次书,这些书柜都认识我了。对了,我还有帮你们打扫喔”
苍看过去,果然几个架上的书都被扫去了之前积得很厚的尘埃。
“多谢。那苍就不推辞了”苍提笔写了几个字,“请帮吾查找关于此物的资料吧”
天草在几个书架间东逛西逛地找书,废弃多年的书楼寂静如常,只有天草踱步和翻书的声音。清冷的晨光从窗格打下来,灰尘在薄薄的光线中静谧地轻舞。
查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草忽然丢下书出门去,片刻又晃了回来,顺便把什么东西放在苍的桌上。苍微微侧头看去,手边多了一只白瓷茶盅。
“多谢。”
“泡茶水平很烂,我不班门弄斧,只好委屈你将就白水了”
“哪里……劳烦你了。”苍抬头谢了一句,继续忙手上的事。
天草抱胸倚墙,看看苍:“你手上这事好紧急哇?急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
“也不……”苍顿了顿,像是安抚一样,拿起杯来抿了一口。
“喂,你不是才做完了一项大单子,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吗”
苍闻言,茶杯停在半空,他早就习惯了如此,无论什么时候,要操心的事都不会比上一刻更少。苍不是工作狂,只是他休息了就会有人死。
神柱的事,剑子佛剑的事,素还真的事。此外,除了手上负责的工作,同时还要关注着武林的全局。
弃天帝走后,武林局势十分混乱,各方势力如同一场大雨停息后争相破土的蘑菇,嘈杂而有活力。浩劫后的乱世,山头林立,很多都有些趁乱捡便宜的味道。
虽然忙于处理弃天之祸留下的残局而无暇插手其他,如今台面上正走着怎样一局乱棋,苍眼前不看,却心中清晰。
就像一锅暗流涌动、即将沸腾的浑水。复杂多变,难言走向。比起弃天末日,现在这是另一种难以控制,令人担忧的局面。
看见苍眉宇间流露出的凝重忧心,天草不再做声。转过两步,又开始在书架间翻找起来。
“哇,坐了大半天都不见你动一下出一声,修道的都这么令人佩服吗,看来我是没这种慧根了,遗憾”天草夸张地大声说,打破了书楼里长久的沉寂。
“哈。”桌边的苍礼貌性地应了一声,注意力仍在手上的工作。
天草伸过头来一看,苍正提笔在纸上画一些看不懂的符。
“嗯,咳。”天草清了清嗓子,“现在有一个问题困扰我,你要不要好心解答一下”
“嗯……?请说”
天草眨了眨眼睛:“之前你进来时很戒备哦,怎么知道我是外人的?更有可能来这里的不是玄宗的人吗,你们在苦境还有些门人的吧?”
苍向砚台中蘸了蘸笔,一边说道:“一者,书楼外的脚印痕迹散漫,不像修道者的步子;二者,若是玄宗门人,感应到吾之气息,就该出楼迎接;三者,此地是玄宗专藏秘籍宝鉴的重地,须相当级别的道子方能进入。出入通行的秘术,并非一般弟子可学。”
“哇,那我该说荣幸吗,不用从基层做起,直接跳级,这项很划算,我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好了”
苍看了看手舞足蹈的青年,忽然停笔说,“……天草,你的好意,苍心领。”
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显然是“所以请不用继续了”。
“啊,被看出来了,失败。是讲你真的不考虑歇一下吗?你脸色很差哦。”
“嗯……”苍应着,目光垂在手中的书上。
“啊,真是让人气闷,还是赭杉军更好相处一点”天草踱步绕到苍的身后,拉了拉苍柔顺却暗淡无光的淡茶色长发:“啧,你这样子,和赭杉军的描述出入很大喂?要不是衣着打扮的特征都对得上号,我都不敢认了”
苍闭上眼睛。有这个孩子在身边热闹着,沉重的心情似乎稍微轻快了一点。
“天草,多谢你。”
“谢什么?谢我聒噪吵耳干扰视听兼不懂礼貌没大没小吗?”
天草歪着的头闯进苍的视野,金色的马尾一晃一晃。
苍想要对天草笑笑,却感到有些勉强,大概是已经太久没有笑过的缘故。作为替代,苍只是叹了一声。
“喂喂,你真的是赭杉军说的那个气定神闲的苍吗?小心赭杉军从坟里爬出来揍你啊”
“……说的也是。”苍淡淡答道。
“啊,算了”天草大叹了一口气,“给,你要查的材料。我算知道,唯有这才是能让你安心的东西。”
将要日落时,苍完成了素还真复活所需的相关准备,他向天草道别后出了书楼,却没有直接离开总坛,反而步履匆匆地绕上了一条小路。
书楼背后是一片桃花,这个时节,正开得热烈。封云山上多植桃李松柏,苍他们当年的住处后面,也有这样的一片粉色。那时每逢这样晴好的天气,赤云染便在两棵桃树之间扯起一根晾衣绳,迎风晾晒洗干净的道袍,任花瓣落满她雪白的束纱。
记忆中熟悉的情景恍然眼前,苍不禁一时停步。凉风吹过无人的林道,眼前残香飘零,一如当年的落英纷纷。
那时赤云染经常悄悄将苍的外袍偷出去替他洗,还到苍手上时,柔软的衣料带着馨香的气息和阳光的味道。
“谁让你那么忙呢,我们也想尽力分担些。小时候也没少让大师兄帮着洗衣服,就当是还你。”
师妹温柔的嗓音,至今清晰在侧。
还有爱帮他研墨的九方墀,爱帮他添灯的白雪飘,都是同样的体贴心情。也许正因为身边有他们,苍才会如此不知疲倦。
在往事的热闹与现实的孤寂间恍惚了一瞬,苍被冷风吹得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渐红的西天,落日的艳色不变如昔,而偌大封云山,只余他一人。
再向前走了几步,苍在一座新坟前停住脚。华盖茂盛的桃树下,坟前新草正青,又被落花盖满了坟头。
对着新起的墓碑,苍在斜阳残照中静立良久。
“抱歉,错过了清明。待眼前事毕,吾必会再来看你。……赭杉。”
低语吹散风中,无人听闻。
这座新坟埋的并不是赭杉军,只是一件赭杉军常穿的道袍,以及紫霞之涛的断柄。无法让至友埋骨青山,唯有衣冠立冢,挽住一缕英魂。
暮风卷动满地的落花,萧瑟地沙响,苍低头,看到墓前供着数支红艳的芍药
“这是东瀛的新品种,我捎来让他闻个香。”
天草远远地倚靠着一株桃树。
苍其实早就察觉了天草跟在后面,只是没有点破和阻止。
天草走过来,在苍身边并肩站住。面对“赭杉军之墓”的刻字,天草年轻明朗的面容也黯然肃穆了。
“这地方太冷清了。”天草说,“前几天清明,好歹还有我记得来给他上上香”
“多谢你……”
“……我不该那么早退隐。”
“……不是你之过”
“一直跟着他的话,我绝不会让他去犯傻。”
“天草,赭杉军一定也不乐见你这样自责。”
其实比起天草,苍的自责更深重得多。
“江湖险恶,能及时抽身是福。如今你回归安稳,也是赭杉军所希望。”
“那你呢?魔界都倒台了,你怎么还在忙?”
“吾不同……”
“哈,算了,就知道说也没用。你和赭杉军都是这样,我现在明白什么叫物以类聚了”
“…………”
片刻寂静后,天草又说:“孽角也死了,不能亲手报仇的感觉很差吧”
苍没有说话。这种说法并不贴切,其实他没有想要“报仇”。
他永远都是先公后私的人,哪怕积压了再多悲伤。
涅磐的触感仿佛还清晰地留在指间,经历了所有这些之后,独留尘世的苍,感觉日后自己已经很难再为什么事情流泪。
“对了,有件事好像该告诉你,有次赭杉军似乎想要收我为徒”天草忽然看似随意地说。
闻言苍抬眼看向天草,后者点头道:“没错哦,就是在这里。”
“原来还有此事。”
“……耶,没下文了?哎,你这人比赭杉军还话少,先天都是这样的吗,我要认真考虑赭杉军是不是想陷害我了”
“……天草,你多大了?”
“天草二十六,名字就是年龄,等明年就改名叫天草二十七”
“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身手,难得”
“奇了,我又没在你面前亮招,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手,莫非连这个也会掐算?”
“从吐息和动作步伐就可看出一二。你的天资很好。”
“赭杉军也说过这句,然后就教我一堆有的没的术法。我来你们的书楼看书,也是他批准的”
“嗯。”
“话说……你好像在忙什么大事,需要帮手吗?”
“不必了。多谢”
“真的不用?我很能干哦”
“你已经淡出武林,就免涉足了。苍不能再将你拖下水”
苍这样说时,发觉自己忽然涌起了一点很久没体会过的私心。私心地,想为玄宗保住这半个传人。
黄昏风起,凉透衣衫,一时间的落花成雨,盖了两人满肩碎红。
“天草,吾必须离开了。”
天草看了看苍,说:“别随便死啊。四境逃命第一的,别让我失望”
“……”苍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什么,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天草看着余晖中苍的背影,忽然又追了两步,“啊,还是不放心,你再保证一下行吗?”
苍回头,看了天草片刻,才道:“苍答应你,尽力而为。”
零落的花泥在苍身后铺出一路足迹。天色将暗,风更冷了,苍加快了步子,入夜前务必要赶到冷月峡。
清明,正是花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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