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第三章
终于合上最后一卷竹简,弃天背靠屏风之上,看著戒神老者今夜第三次剪去半寸长的灯芯,昏黄灯光又变得明亮起来。恍恍惚惚埋首在如山公文中,这两日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此时终于得闲转头看向院内,断断续续飘了两天的细碎雪花似乎也大了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晶莹,让他想起了封云城里层层叠叠的恼人春絮,“戒神……”
“大王啊,要起驾了?”戒神老者放下手中剪刀,同时推推身边已经鼾声如雷的补剑缺。
“铺床,朕要就寝了。”
“陛下不去寝帐休息么?”有了魔侯的身体力行,短短几天,天魔宫放眼望去都是露出宫墙的帐篷顶。
“不了,在后面榻上就好。孤王实在懒得走动。伏婴啊,他每日都是如此辛苦么?”弃天轻轻揉揉后腰,若不是后腰被夜风吹得阴痛,他还真想如昨日一般向后一仰,就此睡去。
“伏婴大夫临行前说,最近忙于质子入朝事宜,只能先把最重要的奏章看了,其他的留给陛下处理。”
“戒神!”
“陛下?”
“……铺床去吧。”虽然很想说“备马,我要追去边境砍了那个嚣臣!”但是想到这个认真的老仆可能真的会去备马,而且虽然大队人马移动缓慢,但是出发两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追上的,担心自己下不来台的魔侯只好压下了想说个笑话放松一下的欲望。
……
夜凉如水入睡良也。
……
“大王,大王呢?我家主人有事……”
玄朝的屋里真的不暖和,翻来覆去躺到半夜还没睡熟的弃天突然听到院内有点混乱。
“大王还在睡觉啊!”戒神老者看著这个马伕,有点为难,大王已经勤勤恳恳看了两天奏章,想必是累坏了吧,“有什么事,明日再……啊?朱武殿下!”一句话还没说全,戒神老者便惊讶的看到急匆匆的大王子银锽朱武、三王子黑羽恨长风和大将暴风残道冲了进来。
“戒老,事关重大,请快去把陛下唤醒!”银锽朱武快步进来,满脸焦急。而跟在后面的黑羽恨长风脸上也是沉重,暴风残道却是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何事?”弃天披衣起来,还没转出内室,一声沉喝已经让院内众人安静了下来。
“启禀王叔,方才暴风将军在马厩巡视……发现王叔的坐骑天戮不见了,查问之下,可能是弦首偷了王叔的马,逃出宫去了!”银锽朱武话音刚落,却听外面脚步声又起,朱闻苍日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后面跟著两手空空的补剑缺。朱闻苍日一见到兄长身影,当即大叫:“大哥,原来你也在此……”只说了半句话,当即气喘呼呼,说不上话来,心中焦急,竟是突然咳嗽不已,身边补剑缺一面轻轻拍著朱闻苍日脊背,一面说道:“大殿下,挽月公主中午借口遛马,偷偷出宫,去追伏婴大夫了!”他本来是去御厨给魔侯取些宵夜的,路遇被下人叫醒的遍寻银锽朱武不著的朱闻苍日,便直接引他来见魔侯,不想却在此地遇了个正著。
“嗯?”弃天此时已经走出内室,站在庭院,看著满院子的人,缓缓将剩下的一只衣服袖子穿好,侧头看了一眼最先进来却始终没有机会开口的那个下人,眉峰微蹙有点惊讶的问道:“你是……吞佛童子的马伕?何事来此?”
“主人掌灯时分被螣邪郎世子叫走一道追挽月公主去了,进入瀚海林之前,命我折返回来报信!”
“大哥,雪大了。”银锽朱武二子银锽黥武,向著一路驰骋在前的螣邪郎用尽全力喊道。
“魔国子民,难道还畏惧风雪不成!”螣邪郎一抹眉毛上的雪花,转头看看身后的三人,再度转头向前,催马狂奔,口中不停吐出的白色水汽凝结在身上皮裘的翻毛和鬓边赤红色的乱发上,仿佛深秋牧草上挂的那层严霜。
“世子,不能再向前了,已经接近两国边界了。”追了半夜一天,眼见大雪已经遮蔽夕阳,漫山遍野铺展开来,吞佛童子纵马上前,提醒气急败坏的世子螣邪郎。
“不行,一定要把挽月姑姑追回来!”虽然是姑甥,但是因为年纪相仿,挽月也算是一同的玩伴了。
“但是,如果被巡边的玄军发现,只怕是麻烦啊。”吞佛童子皱皱眉头,虽说两国互市,边界气氛已经不似从前,但是像自己四人这样全副武装手执兵器,如果同玄朝巡界的队伍荒原相遇,只怕还是要出事。
“以前来过这里,玄朝军队很少在此驻留的!”螣邪郎毫不在意,年幼之时便经常和挽月、赦生和黥武偷偷从此地溜过边界,自己和挽月还曾比过谁敢越过边界更多,害得两个弟弟在界线碑前捏著一把冷汗。
“况且纵使有人巡哨,又怕他什么,大不了全杀光了灭口!”这里荒郊野地,寻常兵勇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螣邪郎手上也不是没染过玄朝兵士的鲜血。说话间,已经策马冲进天魔狭道——此山在玄朝被称为万圣山,在魔国被称为天魔山,虽是一条山峦,却仍是隐约能分出两座主峰,山体绵延百里,想要真正偷偷越界进入玄朝,这两座主峰之间的斜谷,乃是必经之途。
“世子,不能再前进了!”谷风骤紧,吞佛童子一把抓住了螣邪郎的辔头。
“吞佛,你这是做什么!”螣邪郎战马前蹄抬起来,在地上猛踏。
“世子……”吞佛童子还未出声,却听得山脊两侧一阵战鼓摧响,穿透风雪呼啸之声,荡人心魂,两面大旗和无数弓箭手瞬间冒出,羽箭压弦,冰冷箭头直指谷中四人。
“魔国奸细听著,再越雷池一步,万箭齐发!”高峰之上,黄商子和九方墀对望一眼,眼神中却同时闪过一丝疑虑。
“来啊,大爷怕你们这帮懦夫不成!”螣邪郎见那满山遍野的玄朝旗号,心中也是一震,不过马上就怒冲天灵,摘下得胜勾鸟式环上的宝枪倒乂邪剃,枪尖刺穿风雪,向著山巅之上的玄朝二将遥遥一指。
“大哥……”黥武和赦生见状,也各自摘下了自己的兵器:银邪和狼烟,与螣邪郎并马而立。
“赦生,一会儿我与黥武、吞佛冲阵而上,你即刻转向,杀出重围。”螣邪郎纵声长笑,却在漫天风雪中,压低了声音对幼弟说道。
“我与大哥生死与共!”赦生攥紧手中狼烟枪,稚气未脱的脸上也显出坚毅。
“别任性,玄朝已在边境悄然增兵布阵,此事必要让父亲知晓!”看眼下情形,自己四人反而成了被杀人灭口的对象。螣邪郎恨恨啐了一口,再次怒喝道:“玄朝懦夫听著,大爷乃是银锽朱武长子,先王长孙,螣邪郎是也,有种便冲下来杀了大爷!”手中倒乂邪剃轻轻一划,拨开吞佛童子抓著辔头的手,随后长枪反背,一扯缰绳,通身黑如煤炭的骏马竟是一声长嘶,人立起来,风雪之中,耀马扬威,赤色乱发如同烈焰飞扬,纵使身处山巅壁垒之后的玄朝军士,也都心惊。
“怎么办?看来这几人只是误入,”山峰顶上,九方墀悄声问黄商子,“弦首命你我在此防备万一,然而……”
黄商子狮鼻“哼”了一声,道:“既然被他们发觉,骑虎难下,只有全数射死了。”说著手中令旗一举,便要下令射箭。
此时,日已西坠,天地失色,一片昏茫惨白之中,山谷中四枪四马并在一处,虽是色彩驳杂、形状各异,然而雪亮枪头,却是齐刷刷直指峰巅在蔚蓝混沌的天空中猎猎飞舞的黑白相间的玄军大纛。
眼见令旗在寒冷北风中摆荡得人心悸动,高举之后便要落下,却听谷口外传来一声尖利的羽箭破空之声,箭似流星,急如闪电,竟是划破重重风雪,眨眼间射中黄商子手中令旗之杆,黄商子只觉手臂一震,箭头穿过竹杆,劲道之烈,竟是让一根两指粗细的黄竹四散炸开,人也连退三步,一半是因羽箭来势太猛,余劲未消;一半也是因猝不及防,有些惊慌。若非身边九方墀一把扶住,只怕便要坐在雪地之上。
“统统住手!”马蹄并銮铃声响,一骑模糊身影从魔国谷口进入,渐渐穿透风雪,出现在众人之前,面容未现,然而紫衣飘荡,竟如谪仙。
“是你!”螣邪郎回头,看清了来人,嚣邪脸上也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
苍右手二指第一指节被弓弦划出的伤口处,汩汩鲜血已经冻结如凝玉;左手下垂体侧,手中弃天的铁胎宝弓弓弦已断,胯下装饰得五彩斑斓的宝马天戮也是呼呼喷气,缓缓踏步而来。
“弦首!”立在山巅的九方墀和黄商子看清来人,慌忙拱手为礼,而周遭将士也纷纷放下手中弓箭盾牌,躬身行礼,“弦首”之声,竟在山谷中轰轰作响,回荡不绝。
“此乃误会,两位将军请回吧。”苍单薄衣衫已被雪花覆满,仰头说话间,口边竟连那氤氲水汽也几乎淡不可见。
“是。”黄商子与九方墀竟无异议,手中令旗一动,鸣金收兵。眨眼之间,几百兵卒走了个干干净净,偌大山谷中,竟只剩了仍在错愕的四枪与巍然不动的玄朝弦首。
“哪个叫你来救!”螣邪郎张了张嘴,怒斥了一声,催马上前,“私自出宫,莫不是想要逃亡?还偷骑大王战马,你……真是……”
苍立身马上,眼睛似乎是在四人脸上轻扫而过确认数目以后,又轻轻闭上,身躯轻晃几下,左手长弓脱手坠地,竟是直挺挺向后一倒。
“啊!”吞佛童子纵马而上,总算及时扶住险些坠马的弦首。
“他怎么了?”螣邪郎骂到一半,见状不对,也是住口。
“……弦首已经冻僵了。”吞佛童子说话同时,朱厌枪已经随手插入身边雪地,同时褪下身上雪狼皮大敞,将那单薄身躯包裹起来。
“啊?”螣邪郎也是一愣,“方才不是还……”正在此时,只听得谷口处又是马蹄声大作,仔细分辨銮铃音色,应是是本国骑兵。
“老师!”一马当先的弃天尚未看清倒在吞佛童子怀中的苍,只是一眼瞥见自己的爱驹天戮后胯上扎眼的七彩銮铃,再看马背上并无人骑乘,心头顿时一紧。
“啊,是陛下,还有三叔和暴风将军。”银锽黥武抬头一望,赶紧回马迎上。
“老师怎样了?”弃天催马更急,眨眼已经到了四枪面前,足将身后黑羽恨长风、暴风残道和五十骑兵甩下了几丈。
“启禀陛下,我等误闯边境,弦首喝退了玄朝兵将之后,便冻僵昏厥了。”吞佛童子一手托著苍冰冷僵直的脊背,一手紧紧压住被凛风吹动几乎就要飞走的裘皮。
“给我!”几乎是一把夺过,弃天将鬓发已经被雪覆盖染得雪白的老师抱在怀中,“这……”气若游丝,探入裘皮内一摸,内中稠袍已经冻得仿佛铁衾,肌肤如冰,只有心口还存有些微热气。
“王叔,……”黑羽恨长风与暴风残道此时赶上,眼见三个侄儿无事,心中已经平和了许多。
“大王,这里地形糟糕,快回城吧。”暴风残道看看两侧山峦林立,行兵本能令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心惊。
“……”弃天不语,以苍此时状况,倘若彻夜雪地狂奔,只怕不等天亮便要断气,然而身处是非之地,这几十人,也是绝对耽搁不得,“你们先回去,我去左近寻户牧民,先给老师暖暖身子再走。”
“陛下,现在是隆冬,牧民早就都迁回城中去了,何况此地乃是边界,断难寻到人烟啊。”看见苍之情形,黑羽内心同样担忧,只是魔侯安危,又岂能儿戏。
“那便找处山洞!”弃天已经换骑天戮,此时更有些不耐烦了,当下除下身上的上等狐裘,将吞佛童子的外袍换下,交还给他。
“陛下,玄朝军队只怕便驻扎在附近,陛下千万留神注意。”接过自己外袍的吞佛面无表情,同时说道。
“啊呀!”弃天一拍大腿,双目放光,不待众人明白过来,已经催马向山谷彼端冲入,同时回首道:“黑羽,回城后,吞佛童子擢升三级,赏牛马百匹……!”后面似乎还有奖赏,只是人已经去得远了,风雪之中,听不清楚。
“嗯,啊。”嘤咛一声,苍的视线中现出一线光明。
“啊,弦首苏醒了!”
“嗯?”传入耳中的那兴奋的声音怎生如此耳熟?
“黄商子,九方墀?”一黄一黑白两颗脑袋模模糊糊出现在了眼前,纵使还看不太清楚,但是再熟悉不过的人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视线渐渐清晰了,竟是身处玄朝营帐之中。
“吾……为何在此?”肩膀耸动,只觉手足仍是麻痺刺痛。
“这……”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转身道:“三天前在万圣斜谷遇到弦首之后,末将听令撤兵,大约半夜时分,这位魔国壮士怀抱弦首闯入营中,大概说是弦首冻僵,请我们尽快医治。”
“……大概?壮士?”苍眯起眼睛顺著二人目光看去,只见坐在帐口怀抱铜戈酣然入梦的黑袍帝王脸上竟挂著一丝天真满足的笑意。
“嗯,这位壮士似乎还不太会说玄朝话,后来为了给弦首暖身,坐了一日一夜,直到弦首身子回暖,才略微进食休息,到现在已经睡了……半日了吧?”黄商子回头看九方墀,确认了一下。
“嗯,让他睡吧。”苍的眼睛垂下,轻声道。
“弦首,先把这碗姜汤喝了吧。”九方墀亲自转身端来一碗通红药汤。
“这是……”看那颜色,又嗅到其中血腥,苍皱了皱眉头。
“吾等命伙伕给弦首熬了姜汤,那位壮士却硬要掺些生羊血进去,弦首昏迷之中,他已经给你您灌了五六碗了,最后弦首终于出了一身热汗,也幸亏如此,总算是醒过来了。”九方墀喜滋滋的说——今后再有军卒冻僵,便可如法炮制。
“……”苍不语,勉力缓缓撑起身体,身上被子滑落,竟是露出瘦削赤裸的肩膀,赶紧又躺下,“嗯?”
“啊,疏忽了!”黄商子一拍脑门,弦首来时衣衫已经湿透,那位壮士不知是听不懂他们的话还是什么别的……硬是不尊礼数将湿衣尽数扒了下来,再毫不顾忌解开自己衣襟,将人裹入怀里,肌肤相贴抱坐了一日夜。“快去,将弦首衣衫取来!”两个亲兵听令跑出,不多时便捧来了早已被烘干的衣服。
“汝等……回避一下。”
“是,是。”两人退走之时,看了一眼仍在帐口熟睡的魔族壮士。
“他熟睡未醒,不妨事的。”
“是,是。”
……
穿上衣服,苍端起床头矮凳上的羊血姜汤,凑在嘴边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此时,黄商子与九方墀再度进入,九方墀压低了声音道:“弦首,弦首眼下作何打算?”
“怎么说?”苍看两人眼露凶光,面露奇色。
“弦首,不如杀了那魔族武士,我二人保护弦首归国。”他二人见这魔族壮士有些蛮愣,方才在帐口商议之下,大胆建议。
“……”苍眼睑上挑,竟是难得的露出些许怒容,道:“我身为质子,自有使命,岂有私逃回国的道理;他救我性命,你们却要杀他,这等做法,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么?莫要再提!现在是什么时辰?”
“是,是,已经接近亥时了。”黄、九二人噤若寒蝉,见弦首也不深究,慌忙回答。
“嗯,明日天亮我便启程回去。”
“是,末将这就去准备。”两人说著,见苍一脸倦容,慌忙告退,九方墀临出门时,瞥见矮凳上似乎还未动过的温凉羊血姜汤,一时多嘴道:“弦首,这碗姜汤可要趁热喝啊。”
“哼。”苍已经再次躺下,大被蒙头,将身转向内侧了。
……
次日清晨,见那魔国壮士老实不客气自己牵来的一辆崭新的驷马之车上已经装满同样是他自己不知如何找到自行搬来的半车粟米半车菘菜(就是白菜啊,白菜)之后,黄商子与九方墀对望一眼,无奈耸肩,也罢,反正军中屯粮甚多,一车的粮食蔬菜也无伤大雅。回头又见,那仿佛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的魔族壮士已经将裹著皮裘的弦首打横抱出了营帐。
“……”看看车上的货物,苍亦是不置可否。
九方墀赶紧识相得将厚毛毡铺在用粮食和白菜围出来的空挡之中,再盖上一张上等翻毛羊皮,这座位松松软软,倒是避风温暖之极。
弃天将苍放在舱内,随手拎过两个小些的麻袋,挡在他身前。
“……”眉头微微一簇,伸手推推压著自己衣角的沉重口袋。
“黄将军送的二十斤生姜。”弃天压低了声音笑道。
“……贼不走空啊。”苍更是用黄、九二人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任由弃天再将一张毛毯盖在自己身上,随后从容执戈登车,手把缰绳,便要启程。
此时,黄、九二将走到车边。
“壮士,千万照顾好弦首啊。”九方墀有些恋恋不舍,一字一顿的交代。
弃天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苍,一声呼啸,吃饱喝足的宝马天戮听到召唤,缓缓靠近车边。随后轻轻一笑道:“弦首在我魔国宾至如归啊。”
“啊?壮士,你原来会说玄朝话啊!”突然听得对方语气流畅,口音纯正,九方墀不由得脱口道。
“壮士,黄商子斗胆,请问壮士高姓大名。”黄商子忍了很久,但是始终不见弦首引荐此人,此时又见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终于忍不住开口相询。
“哈,”弃天帝一抖缰绳,驷马扬蹄,已经冲出,同时字正腔圆,朗声道:
“我乃忠义两全弦首门生,魔国三十九代魔君,弃天帝是也!”
黄商子与九方墀闻言大惊失色之际,马车已经冲到辕门之旁,弃天帝横戈一挥,合抱的辕门两根立柱竟是“喀啦啦”从中断裂,三丈高的辕门轰然倒塌,将玄朝五百兵马全数困在营中。
等到尘埃落下,却听营外茫茫雪地,车马萧萧中有人纵声长笑,慨然而歌,歌曰:
“天弃非我我弃天,苍生有幸幸生苍啊~~哈哈哈哈。”狂笑之声震荡山谷,几乎将这万里河山全数纳入胸怀之内。
黄、九二将呆立当场,想起那日送弦首进入魔国的情景,眼中同露出坚毅悲壮神情,双双拱手向著马车绝尘的方向深施一礼,“黄商子、九方墀,恭送弦首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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