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
第二场 双仪舞台
“……去叫人吧。”弃天帝毫不敷衍的挥了挥手。
……
过了片刻,任沉浮战战兢兢地在桌子对面躬身说:“谢长官。”
“坐吧。”弃天帝毫不见什么表情地低头开动,同时随口吩咐着下午的事情:“给J城商会去电,我今晚有时间,请萧振岳和冷霜城在公馆吃饭。”
“是。”赶紧放下才提起的筷子,颔首答应地任沉浮偷偷瞄了瞄垂着眼睑用心进餐的弃天帝,瞬时觉得陌生了。
“小叔啊!做什么?”正在省立图书馆阅览室里做收拾放乱书本地工作的黥武路过一个书架时突然被一把扯着,就这么拖到从前台看不见的角落。
“快请假,陪小叔看戏去!”一身便装的朱武,洋装外套的口袋里不合时宜地插着一把白纸折扇;他本在外面隔着窗户向内中的黥武招手,然而直到把屋里一半以上的读者地弄得以目视之,还是不见黥武察觉,便只好直接溜进来抓人。
“啊?今日是第一天上工啊!”带着新发的棉线手套,怀里还抱着几本须放归原位的厚书,黥武一皱眉头。
“没事,你就和管事的说,叔公昨晚在路边摊吃坏肚子,回家太着急,进门摔了一跤,脑袋撞墙上了,家里来人要你赶紧回去看顾。”
“小叔……”愁眉苦脸的刚要抗议,人已经被推了出来。黥武结结巴巴地请了假,在对方关切的慰问声中,尽量掩饰满脸惭愧,收拾了东西走出,却见罪魁已经叫好两辆洋车在门口等着了。
“商埠区凌家老店!”
“小叔,不是去看戏么?”抱着书包的黥武被推上车,正在将碰歪坐垫铺好的时候,又有点疑惑地扭头看着前面掉头向西的车子。
“戏还早,先去见朋友。”
“小叔!”气得直跺脚,但是车子已经开始跑了,黥武也只好认命了。
……
“咦?如何就搬走了?明明昨日还……”看着凌家老店已经是空空如也的西跨院,朱武满脸诧异地问刚刚追过来的客店茶房。
“是啊,小的不是说过了,今日一早结了店钱走的。”茶房说完,向在院内打扫整理的两个小厮打了声招呼,小厮停了笤帚,扭头支应一声。
“为什么要搬走啊?可知道搬去哪里了?”朱武皱皱眉头:看来苍也是没有骗他,之前倒真是住在这里的。
“客人不说,小的们也不好问啊。”
“哦,谢谢啊。”拉着黥武出来,“先去戏园子吧。”又向在路边等活儿的车夫走去。
叔侄两人来到新市场内中的双仪舞台门口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前后,此时园子尚未开,票房内外也不见几人,门口倒是摆了不少贺喜地挂着红绸的花篮。
“哈,就是这里!”指着门口彩印戏报和刚刚挂出的水牌子,朱武回头对已经是一头雾水地黥武笑说,随后走上前细看,“啧,今日的戏当真不错啊。”这时,从巷子那头,刚刚才在街角东盛客栈安顿完毕地封云社全员正好走了过来。
“朱武!”赭杉军脚步顿时一停——怎么也忘不掉这个身影,何况此时那人也正直起身子,兴冲冲地向自己这边跑过来。
“苍,赭大哥。”朱武走近,脚步还没停下,便大声道贺说:“预祝首演成功啊。”
苍轻轻一扯赭杉军的袖子,才叫他缓缓向着朱武一点头,回答道:“多谢,我们先进去准备,少陪了。”说完,领着方才还在或说笑或抱怨却又瞬间陷入沉默地十几个人从剧场的侧门进入了。
“苍……”看着面前突然只是孤孤单单剩下一个人等着自己,朱武一时有些错愕。
“朱武少爷,师哥他一素就是这样的脾气。”
“我知道,赭大哥上戏前总是格外认真。”朱武耸耸肩,一把拉过讪讪跟进的黥武,“苍,向你介绍,这是我侄子,黥武,和我很亲近的。”
“您好……”
……
寒暄了片刻,终归还是劝得要进来帮忙的朱武暂时找个茶馆吃点心去,苍拿着失而复得的白纸折扇走回后台——这扇子,是昨日朱武见苍拿着那些散乱的药包着实有些顾此失彼,强从他后领中拔出来,放在自己口袋里,说是分开时再还的。虽然此时距离开戏时间尚早,然而首演之日,难得大家将上午转换居所的车马劳顿抛在脑后,都格外勤勉起来。过不多久,黑狗兄叫人从对面餐馆叫的当做晚餐的两桶热气腾腾的炸酱面也便送来了。
晚上六点,新当选的J城商会会长萧振岳与副会长冷霜城接到召唤不敢怠慢,诚惶诚恐地乘车来到J城镇守使长官在麟趾巷的公馆。
“弃长官,承蒙邀请,不胜荣幸。”距离晚餐时间尚早,萧振岳与冷霜城便应邀在客厅之内与弃天帝会谈。被领入客厅,刚刚落座,便又双双站起,向着大步走进厅内,一身西洋正装打扮的弃天帝行礼并聊表感谢。
弃天帝略一点头,请两人落座,自己也便坐在对面宽大的单人沙发之上了。
“二公既蒙商会诸位会员推选,得以连任,更需多加尽力,为众某福。”说得漫不经心,可是语速之慢却又不像老生常谈的寒暄鼓励,“我自津门调任来此镇守,也有三年余,忙于军公事务,对商务疏于关心,眼下时局渐缓,有了些余力,故想听听两位富国高论。”声音不大,直入主题。
“这……”萧、冷二人对望一眼,彼此使个眼色,萧振岳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长官立身求富之心,着实敬佩。对于这时局,当然是希望越安定越好,不过这十几年间东洋、西洋商品货物源源不绝运进,量大价廉,虽然近几年,国人自己生产的商品,如纱布、火柴、面粉等等日杂农品,均不逊色,只是百姓习惯已成,还是多买洋货,这自产自销的生意不见起色,反而越做越难……那些替洋人代销之投机商人之流,借机大赚特赚;本分商人,反倒无利可图,我等一介商贾,看不得什么长远,却也觉得如此下去,只怕……”
弃天帝微微点头,问道:“二位可有对策,需要何等支持?”
“是,我们二人会同商会多家会员,商讨多日,倒是有个不成气候的想法。”
“哦?”
“J城劝业场乃是前朝光绪二十八年设立,已有二十几年,后又建成工艺局,多卖些土产日杂之物,在本城已颇有些传统,一般城市良民多在此市场采买,故此我们想请长官下令,在此设立一国货陈列馆,向国民宣传国货……这请命书么……在下已命人草拟了一份,请长官过目。”
“哦,我看。”难得露出一丝兴趣,弃天帝竟是亲手接过了萧振岳手中的请命书,看了数行,眉梢微微一扬,随口道了一声,“不差。”等到通篇读过之后,抬头含笑道:“此文情理兼备,法意俱佳。萧会长文案何人?”
“哎呀,惭愧了。”萧振岳连连摇手,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喜悦和得意,旁边一直堆笑伺机的冷霜城赶紧接言说:“长官有所不知,这请命书不是秘书所写,乃是出自萧兄的大公子之手啊。”
“哦,令郎何处高就?”将那薄薄数页请命书捏在手中,仿佛不忍放下,弃天帝继续问。
萧振岳连忙起身,道:“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与冷公的公子同庚,目下都求学于皇华馆政法学堂。这篇请命书,乃是犬子与冷兄之子两人商讨写成的。”
“哈。”弃天帝微微一笑,“还是学生便有如此见地文笔。两位有子如此倒叫人欣羡。”
“长官赞谬了,”萧振岳连连摆手,“我那犬子,手无缚鸡之力,只喜欢舞文弄墨,哪比得上长官将门虎子,家学渊源,名校毕业,前几日长官寿宴得见,堪得是文武双全,年轻有为啊。”
“……哈。”似乎停顿了一下,弃天帝轻笑一声,随后脸色一整,说道:“区区一座陈列馆,不配慷慨陈词的请命书,不如便在J城商界集资,将劝业场重新翻建,更名‘国货商场’,不得贩卖外国货品,如何?”
萧振岳与冷霜城闻言喜出望外,连声说:“吾等早有此意,只是唯恐长官觉得我们贪得无厌,又恐他人以为那是欺行霸市……既是长官提议,自是喜出望外,甚好,甚好。”
“非常时局,非常手段。”弃天帝微微一笑。
再谈片刻,戒神老者便前来禀报,宴席已就,请三位上露台用餐了。
“咦,这不是黥武学弟?”
双仪舞台戏园之内,虽然首演不算是人头攒动无处立足的壮观,然而总也是座无虚席,黥武下楼解手回来,刚刚分开人群挤到楼梯边,便在一片噪杂声中听见有人招呼自己,回头看去,顿时一愣,“啊?萧中剑学长,还有冷醉学长?”
萧中剑俊美脸上也露出讶异兴趣的神色,问道:“黥武学弟也是喜欢看戏的人?”
黥武赶紧道:“学长取笑了,我乃外行,是陪本家叔叔来的。”黥武在学校绝不张扬,入学用的又是母亲的姓氏,连补剑缺开车送他,都是在两条巷子之外便自己要求下车步行,故此几乎除了校长教务无人知道他乃是J城镇守使弃天帝的侄孙,此时见到同校学长,只觉得尴尬,一心想着赶紧蒙混过关。
“哈,”冷醉一笑,插言道:“学弟倒是恭顺长辈啊。”
黥武不禁摇了摇头,想想楼上包间之内,凭栏而坐,瓜子不吃,茶水不喝,痴痴呆呆望定舞台的“长辈”,顿时哭笑不得,不知如何置评,便改口问道:“两位学长又怎么得闲呢?”
“今日下午无课,又恰好手头有票,便来凑个热闹。”萧中剑微微一笑,一旁冷醉却又抢着插言道:“却说开场那个青衣着实不错啊。”此时台上正是压轴,两人不感兴趣,又觉得有些饿了,便偷偷溜出去,想去对面摊上喝碗馄饨再回来。
“我不太懂,不过小叔倒是也对他赞不绝口,看来两位学长也是此道中人,要不要……”
“不用!”听出来是要引见长辈,冷醉只觉得头痛,赶紧说:“我们还要趁隙出去吃些点心,学弟你的长辈改日有机会再去看望。”说着一拉萧中剑衣袖,转身而走。
望着两人从人群中挤出的背影,黥武心中才突然庆幸起萧中剑并无问起图书馆的工作,拍拍心口长出口气,便也没有多想,赶紧上楼去了。
……
“小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坐在二楼油漆一新地包厢内,看看楼下戏台,又看看手中戏单,似乎是刚唱到大轴的坐宫一折,虽然那老生青衣对唱着实精彩,但是想着皇华馆即将关上的大门,黥武却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时不时扶着栏杆向下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萧中剑和冷醉究竟坐在哪张桌子,一想到两位学长约略已经回去,便越发觉焦急起来。
“不急,大概再有一个钟点,散场后我送你回去。”此时苍所饰演的铁镜公主已经下场,杨延辉叫小番的嘎调要了满堂之彩,朱武觉得有些累了,趁着换场转回身来略作休息,瞑目回想七点钟刚开场时,台上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摸摸腕上,又回味那时听得兴起,当台上洛神与曹子建久别重逢互换信物之时,竟是一时冲动将手上常带的红线玉锁串扔下去,直落在苍的脚边的情景来,更觉有趣,口中竟是忍不住轻轻哼唱:“看神光离合乍阳阴,雍丘王他那里,目不转瞬,心振荡默无语何以为情……”
……
散场之后,其实是想去后台见苍和封云社众人一面,奈何黥武已经是心急如焚不住催促,朱武掏出怀表看了看,却原来已经过了凌晨,想想苍必也是累了,索性不见也罢,便叫了两辆洋车,一路护送愁眉苦脸的黥武回校。
“小叔啊,门都关了……”在静悄悄黑乎乎的皇华馆门口下了车,黥武只觉得眼前也是一黑。
“没事,没事。”口中安慰不知所措地黥武,人已经沿着皇华馆的院墙绕了起来,看到一处妥当所在,便回身向着有些生气地侄儿招手,说:“来,来,从这里进去!”
“啊?!”
“怕甚,无碍。”知道黥武嘴松,朱武终于忍着没说这是自己在津门武备学堂和同学们常干的勾当,人已经弓步站好,双手交叉在膝头一垫,压低了声音道:“来,踩着我的手,托你上去!”
“小叔……得罪了。”黥武有些为难,但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也只好勉为其难,踩着朱武手掌,双手扒上墙头,他是书生,一开始不敢踩实,竟是怎么也借不上力,后来实在急了,狠狠向着朱武手掌一踹,又是几番用力,总算是爬了上去,“小叔,我走了!”骑在墙头挥挥手,蹲着身子蹭下墙内。
“小心巡夜的教员!”最后隔着墙嘱咐一句,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拍上肩头。
“朋友,何妨再行个方便,将我二人也送上去?”
朱武一惊回头,却见是两个稍微年长的学生,拍他肩头之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另一人此时大约是刚刚结了洋车钱,紧赶几步跑过来,五官端正之余倒是一副顽皮模样。
“哈,请吧。”心中明白也是晚归之人,更觉得有趣,朱武不多问,只是将手一撑。这两人看来是平素常常翻墙了,身法倒是比黥武利索,借势一跃便上了矮墙,刚才拍他那名学生更是在墙头抱拳,笑道:“在下萧中剑,今日多谢兄台仗义相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尾音却已是戏韵的了,随后转身,两人一前一后跳落院内。
“哈哈,”朱武走出几步才要笑出声来,却似乎听见墙里黥武惊讶地声音:“啊?两位学长,你们也……”看来倒是相识,不由更加放心,迈着轻快步伐离开了。
“师哥。”散戏之后,将一切收拾停当回到住处却是晚地很了。东盛客栈格局不同凌家老店,乃是一栋四层的砖木混建高楼,若是在旧时候,也算得上壮观了,只是近几年,洋灰洋砖的楼房渐渐多了,这泛黑的木杆和灰瓦顶,倒显得歪歪扭扭地寒酸。封云社入住仓促,尚没有找其他房客调换房间,只得先见缝插针,分散安排;又为了省钱,除了赤云染住在单间之外,其余均是两三人共住,苍与赭杉军便是住在这店最西头的一间略微宽敞的房内。
“嗯?”此时赭杉军已经躺在左手边靠墙的炕上,听见苍叫自己,也不起身,只是略微侧头应了一声。
“师哥今日台上唱乱了一句词……可是有什么分心之事?”
“并无……”探手入怀中,握着紧贴胸口的半块玉佩,赭杉军轻轻摇了摇头,道:“想是许久未在这样的大台上演出,一时慌神了,真是惭愧。”
苍轻轻摇头,道:“无妨,师哥好本事,倒是补得天衣无缝了。”
“哈。”赭杉军只是回以一声轻笑,也不再多言,转身向墙睡去。
苍灭了桌上油灯,便也倒在炕上,虽然还有些不得安心,然而实在是累得厉害,脑袋碰到瓷枕,一呼吸间便入梦了。
八月初五,正午时分,皇华馆D省公立政法专门学校的院内已是熙熙攘攘地了。
昨夜黥武回去得晚了,然而约略因为战战兢兢跟着轻车熟路地萧中剑与冷醉躲过巡夜教员,从宿舍楼后爬上钻窗而入的经历太过惊险和兴奋,竟是失眠了半夜;早晨勉强挣扎起身去教室打盹到中午还是恹恹。总算熬到下课,无精打采提了书包,闷头走向皇华馆大门,预计先往食堂吃些食物果腹,再去图书馆上工时,一人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将脚步停下了。
“啊?小叔?”黥武慢慢抬头才算将人认出来。只是又见到朱武,下一个反应竟然是本能一个哆嗦,直接说:“我今晚哪也不去了。”
朱武先是一愣,被对方这一提醒,倒想起双仪舞台那张开张海报上言说:封云社连演五日;看看已经中午,倒是要早点去买票了。不过此时来此,倒是因为有一件要事须问:
“黥武啊,小叔问你,昨夜和你一起回去的两人是谁啊?”——特别是那从后面拍他肩头的青年——昨夜回家又翻过公馆院墙,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麟趾巷公馆建筑大门,却直接被听到动静从办公室出来等在二楼楼梯口地弃天帝冷冷看了一眼;在父亲嗤笑声中狼狈不堪地跑上楼回自己房间。洗澡时,尚觉得肩膀处被那俊美青年拍过的地方还是不知是冷是热地有些潮湿地感觉和记忆。虽然黑夜之间看不清楚,却似乎隐隐约约记得他在月光下对着自己悠然一笑,说“后会有期”的样子。
“啊?”
“便是在你后面同样翻进去的那两人啊。”
“哦,那是……”
“是谁啊?”
看看黥武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两眼直勾勾看着自己身后,朱武正要回身,肩头又是被人一拍,顿时警觉一问:“什么人!”
“哈哈,在下萧中剑,这位是冷醉贤弟,昨晚多谢阁下仗义相助了。”那个虽然爽朗却又不惹人注意的的声音又从后面响起来了。
“黥武,这位是是什么人啊?”冷醉含笑问道——他和萧中剑是图书馆查找些做文章需用的资料回来,见到路边两人那架势,初时还以为是黥武遇到什么歹人搭讪,出于同在一社地情谊,正凑过来打算救人时,却又听到两人半段对话,见黥武发现自己二人,正要出声招呼,却想不到身边这一向沉着稳重的好友竟是抢先接言了。
“学长,这是我……”
“哈,在下我是黥武表哥,朱无~~闻苍日。”朱武轻轻一推满脸正直认真的侄儿,抢在前面回答。
萧中剑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朱闻兄,幸会啊。”
……
“晚场,前排,四人包一桌!”约略整个上身都探进票口,朱武付过钱后,喜滋滋走出双仪舞台的院子,身边突然急匆匆跑过一个小孩,险些撞在自己身上,“咦!”他侧身闪过,虽不是生气,却也忍不住回头看看,却见那小鬼竟是一溜烟跑进后台去了,“哈,急什么呢。”隐隐约约记得是封云社的小徒弟,朱武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见怪。掏出怀表看看,尚不到三点钟,黥武在图书馆上工,萧中剑与冷醉下午有课,朱武左右看看,便溜溜达达出街上了巷子尽头靠近大道边上那座二层的书茶馆听新近口碑颇佳的新书《侠帝传》去了。
“师哥?师哥?”
走遍了后台四处,竟都是找不到人,苍只好再转到冷冷清清的前台来。掀起台帘,赫然看见赭杉军正立在台上。苍凝神看看,不敢打搅,然而又见他不像是踩台地模样,约略只是愣可可望着观众席内二楼一间包厢发呆,才连唤几声;对方才有了反应,回头问道:“苍,找我有事?”
“师哥在看什么?”
苍顺着赭杉军的眼光望去,看见的是东手第二间包厢,然而除了那油漆新干还亮光可鉴的雕花栏杆,却看不出什么来。
“无……”赭杉军轻轻摇了摇头,慢慢将眼神从原先注目的所在挪回了同门的脸上,再次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找我有事?”后一句,倒是看见对方的表情才问的了。
“趁着大家此时都在,想一起对对词儿。今晚大轴戏文,白雪飘和翠山行还有些生。”虽然觉得对方的举止的确有些可以疑虑的地方,然而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苍还是先以生计为先。
“哦,好。”
“对了,怎不见伊达与天草?”
“我叫他们两个出去办事。”
“哦。”转身掀起台帘,侧过身子,让赭杉军先行走入,苍才随后跟了进去。
“师父!”
才转到后面,连连喘气地伊达就迫不及待冲到赭杉军面前,“师父,我打听到了……”
“一会儿再说。”赭杉军轻轻摆手,随后转身对着众人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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