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 (青宮客同人)
第二部分
深夜,宫女们依照规矩,正一盏一盏地更换沿路宫灯的蜡烛,这偏僻的宫道上,竟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疾行的脚步声,待她们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俱是一惊,而后纷纷下拜。
自打入冬以来,焰都的天是越来越冷了。贵族的礼服厚重华贵,依然抵挡不住这入骨的寒意。朱武拢住外袍的衣襟,边前行边摆手免去她们的礼数。
今晚魔皇在大殿设宴辞行道境送亲的队伍,不知道为什么,异境的两位妃子并未出席,连苍都以身体不适的缘由告假,仅有贵妃一人现身招待。好在贵妃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把整个场面烘托得热络十分,总算让魔皇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朱武近日心思杂乱,看到弃天帝伏婴师两张眉来眼去的脸更加郁闷,席未过半便偷溜出来散心,孰料这一散就忘了时辰。朱武脚步焦急,心内却幽怨,要不是弃天帝近来对他诸多挑剔,他何如惊弓之鸟一般!
离大殿越近,那建筑就越显巍峨,从殿内散出的荧荧灯火几乎将半边天穹映亮。一个人正静静站在殿前阶上,在建筑的衬托下,身影也显得格外渺小了,若不是他裹着一袭亮眼的蓝色缎面袍子,恐怕朱武压根注意不到他。
朱武踏上阶台,慢慢停在了他的面前:“伏婴师?你怎么在这里。”
伏婴师只微笑不语。朱武不确定他找的人是不是自己,随意一瞟,就见殿中座椅凌乱,酒器散落,宫女们已执起帚具,推动着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散席了么。”朱武环视一圈,果真冷冷清清的,“那便好,我先回去了。”
话音方落,伏婴师道:“太子殿下,如今我不奉魔皇的指示,已经无法同您对话了吗?”
朱武心想,我叫你一声,你也没应啊。但面上还得客气:“……贵妃说笑了。请讲吧。”
伏婴师定定地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魔皇今日宴饮,兴致不高,太子可知为何?”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朱武自暴自弃道:“是为我擅自离席之事吧。伏婴师,你是来替他训斥我的么?”
伏婴师仰着下巴,故作高深:“今日缺席者,并非一人。”
“……什么意思?”朱武皱眉,“你说贤妃?”
伏婴师并无反应。
“……德妃?”
伏婴师仍无反应。
“是苍?!”
伏婴师道:“魔皇想什么,想必身为魔皇亲子的您,要比我更清楚。”
朱武冷笑:“只怕及不上你!”
夜风寒冷,从二人之间拂过。伏婴师的面目掩藏在面具之下,模糊在浓浓夜色中,一点也看不清楚。朱武只听见他低低道:“太子殿下,恕我直言,您再这样任性,不但惹动魔皇的怒火,更会影响、您所重视之人的……”
后面半句随着声音的渐低,荡散在了风中。“你说什么?”朱武克制着怒意的声音就像一道滚烫的熔岩,浇得伏婴师在漠然和愠怒之间,诞生了一种残忍的愉悦。
“朱武,请好自为之吧。”
伏婴师裹紧了袍子,转身远去,他的身影很快被煌煌灯火吞没。朱武一面半信半疑着他的所说,一面恨自己又被他三言两语轻易拨动。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胸中一腔郁气难以抒发,愤愤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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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断风尘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除他之外,也只有一些负责打扫的内侍在了。宫女们熄灭了大半蜡烛,仅留下必须的灯烛。火光幽暗,整座皇宫终于由此陷入了彻底的静谧。
断风尘一出殿门,迎面便碰上伏婴师。
“贵妃……”
伏婴师仍是宴席上的盛装,既庄重又十分优雅,头发却被夜风吹拂,有些乱了。断风尘打量他一阵,谨慎道:“贵妃是在等我吗?”
“断大人,”伏婴师微微一笑,“赏脸与我同行一叙吗?”
断风尘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道:“异度规矩,外臣不得擅入后宫;况且,夜既已深……”
“断大人,其实,异度的规矩是为其他人设的,对当今的魔皇,并没有什么效用。”伏婴师幽幽道,“比如,让从战场上抓来的一个敌人,坐上皇后的位置。”
断风尘笑道:“魔皇自是不同的。”
“断大人对异度忠心耿耿,想必也明白,现今魔界复兴之关键,均系于魔皇一人之身。然而魔皇宠幸异境道子,若是天长日久下去,恐怕生变啊。”伏婴师话锋一转,却道,“正好,为迎道、苦两境和亲嫔妃,魔皇新建数座宫殿,听说布置得富丽堂皇、别具意趣,断大人可有兴致与我同游共赏?”
“这……夜深人静,六宫想已安置,贸然前行可有打扰?”
“不妨,该殿尚无主人。”伏婴师缓行几步,几乎贴在他面前站定了。这样近的距离,在断风尘看来,却也分辨不清他的目光究竟是对从前同僚的揶揄,还是对将来共事的审视。
“……断大人,若有心留意,便知当前形势更需众人紧紧站在魔皇身边才是。只是不知你我之心,又是否如一呢……”
断风尘静静注视了他半晌,忽然展开一道笑容。他仿佛没听见伏婴师后半段话似的,拱了拱手道:“那断风尘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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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云拨散、月上中天之时,弃天帝悄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第一幕是床吊上挽起的、烟云一般的帷帐,月光透过窗,砂一样地铺了满地。随后才想到,这是青宫的卧室。
坐起的那一刻,醉酒后的晕眩如约而至了。青宫只有一个卧室。苍背对着他远远躺在另一侧,一动也不动,好像陷入了什么思考。
于是,感到被冷落的魔皇有些恼火地把人整个从床沿边上拖过来,双手轻易扯掉腰带,从衣摆处探了进去。苍被他粗鲁的动作折腾得微微张开了眼,脸上不自然地浮现红晕。他的神色间带着初醒的茫然,下意识就想要逃走。
原来方才是睡着了。
看清楚对面是谁,苍反而放弃了抵抗,克制着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又像是终于忍不住,苍低声道:“床帐……”
感受到在抚摸中僵硬的、又不自觉给出反应的身体,弃天帝很有些恶劣的趣味被满足了。不过这点愉悦显然还不足以抚平他的不快。弃天帝往苍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忽视了他的请求。
苍别过头,默默忍受着。
这一次和往常都不相同。最初的滞涩的疼痛过后,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飘然之意,身体里似乎有一些躁动得到了安抚。
陌生的感受让苍心中陡升起一阵警惕,然而很快它就被更加庞大的漩涡卷进了意识的深处。等到漫长的过程结束,苍终于支持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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