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14章
浊气渐渐消散后,天气似乎也不再是极端的严寒。人间,开始有四时更替了。
后来的人间,一个关于『白衣武神』的传说悄然流传。传言中,那位白发异瞳、总是与灾祸相伴相随的『白衣武神』其实是天上的神祇,为广渡众生而入人间。是他驱走浊气,立起神柱,为人间撑起一方天地,才有了后来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见过那日盛景的人们,都说那是自有人间以来最喧闹的一天。万千青鸟为他开道,人们列队击鼓传花。金色镶边的素白长袍轻轻拂过时,他们虔诚叩首,顶礼膜拜。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圣洁的白色身影一侧,有一个并肩同行的清冷背影,在玄黑披风的掩映下,悄悄隐没在黑夜里,不留一点痕迹。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祭天大典的那一日,后来又下了些小雪,也是那一年山下的最后一场雪了。
夜深了,像是一曲终了,喧闹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像是出于无言的默契,一人一神向著来时的方向缓缓走去。前方的大荒之山在一轮疏月的清晖照映下,投射出一个沉默而寂寥的剪影。一时间,谁都没有言语。
「你不需要跪吾。」良久的一言不发后,武神先行打破了沉默,「即便⋯⋯如你所言,吾是⋯⋯天神。」
「哈。」
「你笑什么?」武神皱了皱眉。
苍不远不近地跟著,没有回答。他想起在他不久前的过去,武神很多年后的未来,已经是弃天帝的他,一声「跪下」,折碎了他的胫骨,不免心中苦笑。
「还是不相信你是天神吗?」
「重要吗?吾不在意。反正,吾与人类不同。」
「哈,说的也是。不重要⋯⋯」
苍很淡地一笑,与白衣武神并肩向前走去。
见道者有些心不在焉,武神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你还未回答,你笑什么⋯⋯」
「吾⋯⋯」苍正欲作答,天际传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让他心头微微一惊。
「弦首⋯⋯时间到了⋯⋯」
墨尘音的声音依约从远处传来。穿透时空的距离,那声音极小,极轻,仿佛飘自遥远的天边,又似乎来自远处喧闹的人群,微弱的几乎一缕风便能吹散。
「弦首,听得到吗?时间到了⋯⋯」
寻常人或许会无视这样微弱而异常的声响,但向来耳听八方的苍敏捷地察觉到了。两个时辰⋯⋯是这边的数个月。终于要回去了吗⋯⋯
「弦首,你无恙否⋯⋯?弦首?」
那声音似乎虚无飘渺地分散在天地间,苍迅速极力分辨周遭各种细微的声响,寻找那道声音的源头,但一无所获。
苍初步判断,来自原来世界的讯息是单向的,他或许没有办法与墨尘音对上话,只能靠他拉自己离开这里。也幸好,一开始便有所准备。
「弦首,没有你的动静,墨尘音要打断术法了⋯⋯如果弦首能听到,准备好⋯⋯」
「怎么了?」武神见道者不作答,转过身来望著他。不知不觉间,苍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们之间已经拉开了十丈的距离,此刻远远的对视著。见苍神色一凝,蓝紫色的眼眸中似有些微微的歉意,他微微一愣。
「抱歉,吾有事要离开片刻。」苍低声道。
武神的脸色骤然一沉,金蓝异瞳晦暗驳杂地遥望著道者,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吾会尽快回来。」苍郑重地承诺道。
依照他的判断,催动术法需要对应的场景。那么下次催动术法时,回想起此刻之情境,应当便能再一次回到相同的时间地点。
对武神来说,不过是片刻罢了。
「等吾片刻。」苍重复道,「吾很快就会回来⋯⋯见你。」
周遭景物突然开始扭曲,身体再次掉进那个光怪陆离的失重空间里。四目相对的最后一刻,苍看到武神手里还握著那条紫纱袖带,脸色阴沈地望著他,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他屏气凝神,努力地想去透过扭曲的时空,分辨那句最后的话语。
「不许走。没有吾的允许,谁准许你走?!」
「抱歉⋯⋯」
道者已经来不及回应。各种细碎庞杂的声响如潮水般纷至沓来,不同的言词交谈,草木的微风拂动,细雪的纷纷落地,在扭曲的空间中悉数粉碎消散。身体几次翻江倒海后,他转眼已重重地摔在了阴冷而黏腻的地面上。
天魔池旁的青石地面,长年散发著阴冷之气,在血水的滋养下生出湿滑的血色苔藓。
「弦首⋯⋯你无恙否?见你一直没有回应,墨尘音才不得已打断术法,」灰蓝的游魂幽幽飘来,悬在空中。
见苍一贯波澜不惊的蓝紫色双眸中,竟然有几分茫然一闪而过,墨尘音不无担忧地问道:「弦首⋯⋯?你无恙否?」
「吾很好。墨尘音,多谢你。」一瞬的茫然后,苍即刻恢复了面色无波,转而问道,「吾这一走,过去了多久?」
「两个时辰一刻。」墨尘音答道。他看出苍此刻若有所思,似有心事。虽然隐隐担忧,但他还是放弃了追问。
这位大师兄素来内敛少语。若苍不愿提,便没有追问的必要。这是玄宗同修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先去躲好。」苍面无表情地捡起锁链,套在手上,拖拽间发出金属碰撞的沈重声响。「吾担心弃天帝会随时回返。」
「嗯。接下来,弦首有何打算?」
「接下来,吾需要想办法回一趟天波浩渺,取回聚魂瓶,再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这太冒险了⋯⋯吾不打紧。」
「无妨,吾心中有数。」
「取回聚魂瓶?⋯⋯为赭杉聚魂,弦首可有办法了?」
苍沉默地一顿,最终摇摇头,有些抱歉道:「还不确定。」
他不希望带给墨尘音一场希冀过后,只有空欢喜。⋯⋯武神会帮忙修复赭杉的魂魄吗?
「⋯⋯弦首,别勉强自己。」墨尘音黯然道。
苍为众人付出的,也已经太多了。在这种时刻,实在不该为他增加如此重负。
「嗯。放心,吾心中有数。」
道门阵法散去,荒凉破败的魔界旧址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清瞿的身影靠在血池边的廊柱上,安静地入定,又恢复了那幅不被外物侵扰的样子,仿佛从未离开。微弱的森森魔火,勾勒出他内敛含藏的幽深剪影。
弃天帝回来时,苍还坐在原来的位置,锁链加身,一动不动地闭目打坐,柔软的浅色长发温顺地流泻在他的双肩。
弃天帝瞇著眼睛,沉默地望了一会。从万年牢那时起,他就喜欢苍散发的样子。明明是不知进退的愚蠢个性,却有著这样温顺的长发,这样鲜明的反差,总是让他感到趣味。
「没有试图逃跑?」弃天帝先行开口。
「吾说过,吾不做吾把握之事。」苍面无表情道。
紧闭著双眼,道者敏捷地捕捉到弃天帝一贯的低沈声线中的几分沙哑。经过与武神几个月的相处后,他此刻确信,到那是弃天帝过度运功而受伤后才具有的声线。
过去的他,在浊气贯体的几个时辰内都会是这样的气息,虽然极其轻微,但是苍知道,那是他在忍痛的信号。
——他受伤了?为什么?还是再一次受了神罚?
苍不著痕迹地悄悄提气。
「这么顺从,倒是不像你了。」弃天帝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坐定的道者。
苍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若是逆来顺受地留在原地,没有做出忤逆之举,弃天帝对此十分怀疑。「你一直待在这?」
苍睁开双眼,镇定地对视著金蓝异瞳:「非也。」
「哦?」弃天帝饶有趣味地应了一声。「说说看。」
「趁你不在这段时间,吾回到了久远前的过去,见到了久远前的你。」
「⋯⋯哦,是吗,」弃天帝唇边一丝似笑非笑,低沈的声线却全无笑意。「那,过去的吾,对你说了些什么?」
「过去的你答应吾一个愿望,会永远守护人间⋯⋯」苍不著痕迹地话锋一转,无畏地注视著异色双瞳,「⋯⋯你,信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神缓缓阖上双眼,发出一连串肆意的长笑。笑声消散后,金蓝异瞳倏忽睁开。「可笑。」
「吾说了,你不信。你既不信,又何必问。」苍冷冷地嘲讽道。他再次闭上眼,仿佛因话不投机而不想再作言语。
「原来道门弦首还喜欢讲笑话。只可惜⋯⋯」魔神轻蔑地微讽道,「苍,你没有这个天赋。」
「也许吧。」苍不置可否。
「⋯⋯」见苍不再言语,弃天帝感到有些无趣。百无聊赖地在道者面前晃了晃,他索性一把扯开了道者身上的锁链。
苍睁开眼睛,淡漠地看著一袭黑衣的毁灭之神。
低沈的声线有些微哑。「苍,弹琴给吾听。」
苍隐隐察觉到弃天帝的气息中似乎有一丝疲惫和烦躁。不动声色地一边观察,一边化出怒沧,十指宛转地抚过琴弦却戛然而止。
「又怎么?」弃天帝不耐烦道。
「非是良辰,亦无佳所,苍没有抚琴的兴致。」
「修道人,不是讲究超然物外?」
「若有同修好友,高山流水,知音相伴,无良辰美景,自然无妨。」苍冷冷地一笑,「你,是吗?此时此地,倒是有一曲天波怒潮更为合适。」
弃天帝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于自讨苦吃,你似乎总是乐此不疲。」
「去天波浩渺。」苍在弃天帝怒气发作前抢先道。
「原因?」魔神不耐烦地摆摆手,简洁地问。
「临海抚琴,琴声与由此而生的心境会变得不同。」
「有何区别?人类总是在虚无飘渺的东西中寻找心理安慰。」
「不好奇吗?」
「苍,你又想搞什么把戏?」
「毁灭与再生之神,在你那所谓绝对的力量面前,吾若想搞什么把戏,又会对你有影响吗?」
「难得听你说句中听的话。」
弃天帝优雅地袖袍一挥,算是应允。
苍收起怒沧,缓缓起身,转眼间弃天帝已瞬移到他的身后。魔神的手臂有意无意地搂上道者的腰,那冰凉的触感,亲暱的姿势,让苍本能地微微一颤,急急躲闪。
苍的反应让弃天帝唇边多了一丝似笑非笑。「⋯⋯怕什么?」
再有过人的自控,却也偶尔抗拒不了身体的本能。道者无意见流露出的这一点脆弱,反而让他更觉趣味。
想到这里,弃天帝低笑一声,扣住了道者的腰。高大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把道者搂得更紧了些。
尘世暗夜已有数日,天波浩渺悬崖边的竹林不复往日的青翠绿意,已有些许枯萎了。
「现在总可以了吧?弹琴给吾听。」弃天帝依然扣著道者的后腰,一人一神在竹林边的空地上站稳脚步。
苍面无表情地推开弃天帝的手臂,走进悬崖边的石亭内,向海而坐,亭亭袅袅地闲拨起怒沧来。
悬崖之下海浪极大,潮浪有声,琴音却不疾不徐,高远幽深,本是相悖的两种音律此刻却形成一种和谐的共鸣。在仙乐般的琴声中,仿佛一切都被消解了,不再有神,也不再有人,甚至不再有一切爱恨嗔痴疑。天地间只剩浩瀚无垠的平静海面与高悬空中的一轮皓月,仅此而已。
弃天帝没有跟著道者在亭中坐下,只是独自站在崖边的青草地上安静地聆听。不知何时飞来几只青鸟,盘旋著落在他的肩头。
对于接触到自己的生灵,即使是来自天界,弃天帝向来也是十分厌恶的,也许是出于洁癖,也许是出于独立众生之巅的孤傲。但此刻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只是沉默地站著,没有抖落肩头低鸣的小小生灵。
苍一边抚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见弃天帝似在恍神。
继而魔神低沈醇厚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响起:「这曲子叫什么?」
「青鸟来贺。」
「以前弹过吗。」魔神心不在焉地问。
「嗯。」
金蓝异瞳投来审视的寒光。「哦?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苍波澜不惊道。
⋯⋯虽然对他来说,只是几个时辰前而已,在那场祭天大典的祭天台上。
「嗯。」弃天帝阖上双目,安静地聆听。青鸟本是天界之物,原本有三只,后来坠入人间繁衍生息。自甘堕落,也沾上了人类的愚蠢。愚蠢的人类把青鸟当作神的使者,作为虚无飘渺的寄托,向神祈福却不懂反省自身。
魔神漫漫地思绪翩跹著。想不到人间竟有能以琴声指引青鸟之人,只是不知为何,他在心底似乎对此并不惊讶。
弃天帝聆听了一会,转头望向那个不疾不徐的抚琴侧影。始终淡漠的神情,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不容侵犯的清冷气质,出尘得仿佛不存于世,无人能接近,无人能留住,神也一样。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头火起。
「你⋯⋯」后背突来的力度,让苍低喘了一声。
琴弦发出一声哀怨的铮鸣,下一瞬,苍被蛮横地按在了石桌上。重压之下,琴弦隔著斗篷的布料勒进胸前的皮肤里,带来隐隐痛楚,仿佛在提醒他,琴师与听客的关系已经结束。
毁灭之神和他的所谓「奴隶」,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关系,始终未变。
下一秒,苍被翻过身来。弃天帝居高临下地扯开了苍身上的斗篷,扔在了石桌脚边。
「黑色确实不适合你。」望著衣不蔽体的道者,弃天帝傲慢地品味著。
「清心静气的曲子被你听出这种意味,是辱没吾,还是辱没你自己?」苍目光极冷地嘲讽,神色始终淡漠。
他愈发感觉到弃天帝的气息不同与往常,除了压抑伤势的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不安,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现在是试探的时机吗?苍紧张地盘算著。他需要了解,弃天帝是否只有胸膛的位置不是实体。若的确如此,那是否会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然而不及他有试探的机会,弃天帝瞥到他的袖袍,语气不明道:「你的袖带少了一条。」
「⋯⋯是啊,吾的衣服破成这样,拜谁所赐?」苍镇定自若道,小心地试图转移焦点。
「是吗?吾怎么不记得你的袖带只剩一条?」弃天帝居高临下地审视著道者。「这东西,让人看了就不免心烦。」
「⋯⋯?」苍有些难以置信地回瞪过去,「想不到神居然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让苍怀疑你是不是太闲了。」
「哼。」弃天帝随手扯下另一条紫纱袖带,「还是对称好,这条也不必留了。」
说罢,弃天帝用那条袖带缠住苍的双手,打了个死结,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不许挣开。否则⋯⋯吾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苍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又是这种恶趣味。
空气中传来裂帛的声音,道袍这次被彻底撕得粉碎,纷纷扬扬地落在草地上。海边很凉,石桌冰凉的触感,让细腻的肌肤微微发起抖来。
下一秒,苍的双腿被毫不怜惜地分开,一个冰冷硕大的东西毫无预备地冲进了他的身体,干涩的甬道顿时鲜血崩裂。苍一声闷哼,眼前发黑,抽搐了几下,靠著过人的意志愣是清醒了回来。
「有进步了。」弃天帝略带赞许地讽刺道。
苍的身体适应性很好,和他那愚蠢的性子一样⋯⋯足够坚韧。
弃天帝第一次全部进入的时候,苍直接昏死过去。而如今,这具身体已经可以清醒著将他吞没了。
而他全部进入的时候,恰好顶开了最深处,仿佛这具身体就是严丝合缝地为自己而设。想到这里,魔神烦闷的心情不知为何又有了一瞬舒缓。紧致湿热的身体温暖地包裹著他,渴求似地吸附著他,在他的进进出出的律动中微微痉挛著——好像只有这种时候,苍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弃天帝抬起苍的身体,把他铺在石桌上,掐住他的腰更加蛮横地冲撞起来。怒沧被压在背后,琴弦在扰动下不时地发出低沈的悲泣,仿佛在哀怨著主人此时的境遇。鲜血顺著悬空的双腿,缓缓滴在石桌脚边的地面上,染红了青色的草地。
苍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去,一言不发。
视野的晃动,大海的起伏,青鸟的哀鸣,还有黏腻的、进进出出的摩擦声与低低的喘息。无数嘈杂的声响,牵引著道者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那个久远前的过去——
什么都没有变。也许,弃天帝不是他。他不是他。不是他。
妄想著改变他,是一厢情愿吗?
剧烈而持久的冲撞,让苍昏昏沈沈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中他隐隐察觉,弃天帝或许又有些不同了。
也许,他也不是一点没变。
在过去,弃天帝向来是从容不迫的。即使是此般摧折,也是不疾不徐的优雅。也因此,做这种事时,他也从不会脱下外袍。他是主导众生的存在,是孤高自许的神祇,他是永远优雅从容的,身上的衣物绝不会因此而乱。从容的他,只会居高临下地欣赏者受虐者的困窘。
而如今,也许连弃天帝自己也不曾察觉,那份过去的从容不迫似乎有了一丝变化。抽送的动作愈发激烈,甚至有了一丝发泄的意味。
他执著地想要逼出道者的反应。似乎想逼出一个回应,哪怕是一声呻吟,一声呜咽,任何一声可以昭示道者正被他侵犯,属于他的声响,但苍依然一声不吭。
弃天帝扳过苍的头,低沈语气愈发烦躁。「睁开眼。」他不耐烦地命令道。
苍淡漠地睁眼,面无表情地对视著他,像是看著一团空气,依然一声不吭。古井无波的双眸中一片沉寂,只有魔神阴沈的倒影。
弃天帝莫名地更加心头火起。即使这样的身体距离,被如此侵犯,苍那种令人心恼的疏离气质也一丝不减。这个人,似乎与一切都抱持遥远的距离,好似永远无法征服,据之己有。
始终不肯服软,他在坚持什么?死撑什么?这样除了多一顿皮肉之苦,又有什么意义?
「一声不吭,你是死了吗?」低沈的声线中,弃天帝隐隐几分不满的怒气。
「你想让吾说什么?」苍目光悲悯地望著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魔物,污秽,哪个你更喜欢?」
「执意自讨不快,苍,吾真怀疑你是不是喜欢被这样。」
抽动的速度加快,人类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苍终于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踢蹬了几下,痛苦地闭上眼睛。
「哼。自讨苦头。」弃天帝冷冷地哼了一声,俯下身去,撩起道者凌乱的长发。
那一点朱砂流纹此刻格外鲜红,几欲泣血。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冷汗打湿的碎发,让毁灭之神意识到——其实这个人类,离「脆弱」两字,也不过一步之遥。
曾经他多想敲碎道者看似坚韧的外壳,好让他露出脆弱的本质。如今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满足,反而更加烦闷不安。
激烈而频繁的撞击之下,苍的身体被迫地上下耸动著,扰动了背后的琴弦,在淫靡的水声中,发出绵延凄恻的悲泣。
「为什么⋯⋯」道者似乎意识渐渐迷离,含混不清道。
「嗯?你说什么?」弃天帝俯下身,与苍贴的更近,不自觉地向更深处顶去。
这一下顶到了底,苍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冰凉的衣摆轻轻滑过苍白皙而坚韧的身体,苍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变?
苍在心中茫然地问著,一边又一遍,却不知该问谁。
「为什么?这是你自讨苦头。」弃天帝掐著道者曲线精致的腰,力度之大,白皙的皮肤顿现斑驳红痕。「⋯⋯痛吗?恨吾吗?」
苍只是对著他艰难地一笑,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那悲伤的笑意不知为何触动了他,弃天帝心中一惊,松开了手,稍稍缓和了下身的攻势。把苍牢牢圈在自己身体下方的一寸空间里,弃天帝双手撑在他腰边,与道者裸露的身体贴得更近。不知不觉间,他的双唇与苍眉间的朱砂流纹只有一寸距离了。
魔神顽劣地萌生了吻一吻的想法。苍会慌乱吗?那也许会很有趣。
虽然是在海边,潮生明月之景,此刻的苍却让他响起一个毫不相关的意象。
——雪后的松柏。
他忽然有种错觉,或许,苍是陪伴自己最久的人类了。
双唇即将吻上那一抹火红的朱砂流纹,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弃天帝骤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会有吻上去的想法?一个人类,他配吗?
被一个人类牵动想法,实在是太反常。
漫漫地想著,与此同时,心口突来剧烈的异样之感。弃天帝惊诧地向身下望去,只见正被他侵犯的道者,竟然不知何时解开了手腕间袖带的束缚,此时对著他一掌贯心。
道者沈稳凌厉的目光投来,寒冷得像是结了霜。也许,这个人类所有的「脆弱」,都是月光般的假象。
「膻中穴以上三寸,以下四寸之内没有实体。弃天帝,你遇到了什么?」苍凤目凛凛,朗声道。
「你有过心。但是现在,你化出的实体没有。⋯⋯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苍呕出一口鲜血,剧痛从五脏六腑传来。他的胸骨再一次被魔神压碎了。
「铮⋯⋯」怒沧沈沈地低鸣著,伴随著潮浪有声,消散在天地间。
「看来,这就是你的觉悟了?」弃天帝退出苍的身体,整理好下身的衣摆,怒气冲冲走出石亭。背对著道者,异色双瞳阴冷下来,杀意浮现,「既然你执意求死,吾,成全你。」
明明是通透的人,为何反复给自己寻找不快?
苍无谓地淡淡一笑。「杀了吾,你也许会后悔。」
「哦,是吗?」
「游戏,才刚刚开始啊。」苍淡淡道。
「哈哈哈哈哈!⋯⋯」弃天帝放声大笑,震得远处骇浪滔天。
「苍,谁给你的勇气?」他的声音继而阴冷至极,「一个奴隶而已。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
「若你执意杀吾,苍也无话可说。动手吧。」苍淡漠地看了魔神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哈哈哈⋯⋯」魔神沉著脸再次几声大笑。
是时候了。
弃天帝不再回应,优雅地抬起手掌,掌中蓄力轻轻向下一按。
——反复被人类牵动情绪,甚至一再破例,这个人已经到了不该留的地步。
所谓留下一个幸存者见证人类的覆灭,也不过是自己临时想出的一句话。他是孤高自许俯瞰众生的神祇,他想做什么,不需要人类的见证。
让苍死在天波浩渺,已经是破例的一种仁慈,就当嘉奖他多日里带来的⋯⋯一点乐趣。
琴弦几声凄恻的低鸣,几只青鸟扑闪著落在弃天帝手背华美的宝石装饰上。顺著青鸟凄怨的剪影,他看著倒在石桌上无力的身影。白皙的皮肤裸露著,双腿间流下蜿蜒的血迹,手上的动作不知怎得停了下来。
苍确实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弃天帝视线转回了手背上那几只悲泣的青鸟。
这样孤单的剪影似乎牵动了他深埋心底的回忆,可是回忆中却空空如也,天也茫茫,地也茫茫。
弃天帝蓄力发招的手僵在了半空。沉默一会,他忽然沉下手去。
除了悬崖之下的惊涛拍岸,天波浩渺陷入死一般的沈寂。
「愚昧的苍,吾且看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许久之后,低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背对著弃天帝,苍无声地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至少,这次赌赢了。
小剧场
武神猫猫:喵喵喵——!(擦眼泪)葱花宝贝就这样消失了
某蓝:没事,葱花宝贝还是和你在一起
弃猫猫:阿嚏!
武神猫猫:(猫爪挠猫猫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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