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樂

第十七卷：真假桂冠（三）

午後的都市在新與舊的交會點下起細雨，打著傘的古玩店長像是沉思著，偶爾擡頭望天空，偶爾看看遠方，靜默地不發一語．

　　『蒼，平生說象牙花開四季春，可象牙會開花嗎？』

　　蒼說：『他的意思是以真擬真，似假又似真．』

　　翠鳥歪頭．『我不懂．』

　　『用假貨去擬真，不如用真貨擬真更沒有破綻．』

　　小翠沉思後說道：『所以你要學種象牙花嗎？』

　　『……』蒼拍拍翠鳥的頭，說道：『你先回古玩店，我等等要去的地方兒童不宜．』

　　『以兒童的標準來看，我早就超齡了！』翠鳥拍翅膀抗議道．

　　蒼看著天際，細雨已經停止，雲端倒映著彩虹，他收起油紙傘，將傘尖往地面插，再打開傘就著地面旋轉．

　　說來也奇怪，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彷彿沒看到他似的，完全對此等奇異的行徑視若無睹．

　　油紙傘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來往行人的速度也加快，這個午後的三叉路口彷彿走入時光隧道，所有的時間都流入旋轉中的油紙傘一滴不漏．

　　小翠正要說話，蒼卻將手指置於脣上示意別出聲，旋轉的油紙傘慢慢停止，眼前的景物也變成完全不同的樣貌．

　　『等等你就當你自己只是一隻普通的翠鳥，千萬不要說話．』蒼悄聲說道．

　　小翠忽然明白蒼剛才站在怎樣的一個路口，與爲何油紙傘旋轉時彷彿連時間都一併旋轉．

　　肩膀上站立著一隻翠鳥的古玩店長撐開油紙傘，散步般悠然走在深夜的街道上，這條三叉路通往的街道燈火通明，如果能忽略那些美麗多彩的商店走出來的客人長相會更加覺得這街道美麗．

　　碰，蒼被撞到差點跌倒，撞到他的那人，應該說是那個鬼，咧開他的腹部露出一截斷掉的腸子，腹部的裂口開合發出聲音道：『走路小心一點！』

　　蒼從口袋裡拿出包粉末，抹在手心後往臉上抹，然後微笑對剖腹餓鬼說道：『你想被我吃掉嗎？』

　　只見剖腹餓鬼像被驚嚇到般顫抖著腹部的裂口，又多露出兩截腸子．

　　『鬼啊！』剖腹餓鬼邊喊邊手腳並用地逃跑．

　　小翠覺得好笑，蒼怎麼會是惡鬼呢？還有鬼居然會怕鬼？未免也太過可笑．

　　於是翠鳥好奇蒼塗了什麼到臉上，飛到蒼前面查看，這一看不得了嚇到掉地上．

　　只見蒼的臉上長出無數眼睛，蒼伸出未撐傘的手掌，手心長了嘴脣說道：『好看嗎？』

　　翠鳥飛回蒼肩膀之後扭頭，再也不敢看那無數的小眼睛．

　　蒼微笑著往前走，在一間花店前停住．

　　『你好，請問有賣月桂花嗎？』

　　被斷了頭的老闆走出來，手裡提著他的頭，頭上還插著染血的菜刀．

　　老闆手上提著的頭說道：『是誰介紹你來？』

　　『認平生．』蒼說．

　　老闆擺擺手，手上的頭搖來晃去說道：『我沒賣月桂花，你去找別間惡鬼店買花，別來我這搗亂．』

　　糟糕，看來平生的名字不管用啊．蒼苦惱地閉上無數的小眼睛，然後張開手用手上的嘴說道：

　　『我說錯了，其實介紹者另有其人，他的名字是棄天．』

　　老闆突然轉身，插著菜刀的頭顱飛到蒼面前注視著無數的小眼睛．

　　『你再說一遍誰介紹你來？』

　　蒼臉不紅氣不喘道：『棄天．』

　　頭顱吹了一大口氣，臭氣燻得翠鳥差點咳嗽，蒼卻躲也不躲，連無數小眼睛都沒眨眼．

　　『你要幾朵花？』

　　頭顱仍看著蒼，斷頭老闆卻走到店裡面，蒼說只要三朵便夠，頭顱隨即飛走．

　　片刻之後，斷頭老闆一手提著滴著血的頭顱，另一手拿包裝好的三朵花．

　　『帳就記在棄天帳上．』蒼說著，遞了根黑羽給花店老闆．

　　花店老闆的頭顱隨即叼著黑羽，表情欣喜若狂．

　　『您的大駕光臨是小店的榮幸，請您下回務必光臨小店．』斷頭的花店老闆九十度鞠躬謝客，被斷頭的頭顱鮮血滴到地面發出滴答聲響．

　　蒼一手撐油紙傘，一手拿月桂花，從容不迫地走在惡鬼熙來熙往的街道上，翠鳥始終埋著頭假裝只是只普通小鳥．

　　重新回到三叉路口，蒼旋轉著油紙傘，回到人間時已是該開店的傍晚時分．

　　翠鳥從蒼的肩膀跳下，變成少年模樣大大呼口氣．

　　『蒼，你剛才在臉上擦了什麼粉末？看起來好恐怖喔！』小翠問道．

　　『只是些樹皮磨成的粉末．』蒼故作神祕說道．

　　不知道爲何小翠並沒有追問是哪種樹的樹皮，反倒接過蒼手上的月桂花，回到古玩店找了個古董花瓶插好．

　　『原來六道輪迴之中的餓鬼道是這麼恐怖的地方．』小翠邊擦拭花瓶邊說．

　　『人心遠比外表恐怖的餓鬼更爲恐怖．』

　　蒼攤開手繪的桂冠設計圖加上幾筆，卻發現小翠正看著他，於是停筆．

　　『那惡魔呢？你覺得人心比餓鬼恐怖，可是你比我更喜歡人類世界，那面對連餓鬼都害怕的惡魔，你又是怎麼想呢？』小翠問道．

　　蒼想起不經意隨身攜帶的黑羽，一時間沉默了．

　　片刻後蒼說道：『妖怪與惡魔並不是敵對，作朋友也無不可．』

　　小翠斜瞥一眼．『只怕你是想收了他吧？』

　　蒼以手支下巴，說道：『收妖除魔乃本仙份內之事．』

　　小翠腹誹道：方才不知道是誰自稱妖怪喔？

　　古玩店裡互相調侃的兩妖還沒想到借用別人名號要還的道理，常言夜路走多總有天會遇到鬼，更何況向鬼買東西時報魔的名字賒帳？

　　於是一日後盛滿九百九十九朵餓鬼道專售的月桂鬼花大花籃快遞送到古玩店，與周圍的蓮花池相映成趣，乍看到的瞬間蒼還以爲走錯了地方，來到植物園旁邊的花店．

　　『真是夠了……』蒼撫額．

　　小翠打開大花籃裡的小卡：

　　給親愛的蒼，花店老闆說你帶走的三朵月桂花代表你愛我，我回送九百九十九朵永不凋謝的月桂花代表我永久的生命與愛意，期待下次約會．

　　棄天．

　　『哪間藥局有賣後悔藥？我去買……』蒼說道．

　　小翠撥了撥算盤之後合掌．『道長大仙你就收了此魔吧，阿彌豆腐．』

　　畢竟金光閃閃兼瑞氣千條外加很好坑錢的惡魔不多見了，正是可遇不可求是也，阿彌豆腐．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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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24分,月桂花篇補完.

。＼＼＼＼＼。　謝謝票票～留言～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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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寫金紫的時候寫到蒼,就有種感覺,這個角色到底是睥睨一切還是清淡無爲到凡事隨緣？揹負沈重的天命仍沉然自得，這樣一個從容的角色，總不希望他落入愛來愛去的俗套裡．

當時覺得，如果真的有讓他上心的人，必是能與他並肩而行，或者立於雲端，能強大到不需要蒼去照顧去拯救的角色．

於是最早萌上的就是藺蒼/蒼藺，蓮蒼/蒼蓮，但是藺小雙ＢＧ氣場太強，桃子弟控情結太重，從此在唯蒼邊緣徘徊．

我在三六貼文前頭寫到所謂ＣＰ就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東東，也許看文時大家會有不同的看法，不過呢我覺得之所以會有不同的理解，大概是我寫文速度太慢所以大家只看到這部份所以會心急吧．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文心實在不擅長寫感情戲，於是我們繼續奇幻玄幻魔幻吧，神樂裡面感情部分比較慢熟，劇情主線就請大家跟著慢吞吞的作者慢慢看下去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