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作者：落英翩翩

“這麼冷的天，怎麼坐在這兒？”

蒼獨自坐在迴廊上，修長的手指劃過琴絃，並不答話。幾個不成調的音符從手中溢出，叮叮咚咚敲打着人的心絃。

來人在心底嘆一聲，脫下外袍搭在他肩上，靠着他坐下，擁人入懷：“自從般隱神宮一戰，你功力大損，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現在吾倆好不容易退隱，你怎就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蒼聞言淡淡道：“吾只是觀星象，順天意而已。”

“哦，觀星象啊……”來人微微一笑，“可吾看天空黑漆漆一片，哪兒有星辰？”

“……”蒼望天，天空確實似是蓋了層黑布，不見星斗月輪。

“天地萬物均在吾心。”淡然回答面不改色，果真是黑色道子的作風。

“也包括……吾嗎？”

瞬間湊近的溫柔，另蒼不由呼吸一窒。

“棄天帝，這裏……是在屋外……”蒼皺皺眉，掙扎着從棄天帝懷裏掙脫，無奈重傷無力，反被對方抱得死緊。這時，他只覺一道溫暖的掌勁從背心傳遍四肢百骸，本來冰冷的身體也從這寒冷的夜風中漸漸溫暖起來。

“棄天帝，你……”蒼安心地靠在棄天帝懷裏，不再掙扎。只聽棄天帝道：“你功體屬水，水性至陰，再加上現在你功力半毀，實在不適合在這陰寒的天氣還呆在屋外。”

“你以爲是誰害的？”蒼挑眉。

“哦，這句話有怨氣啊，要不，我現在補償你？”說話間，一隻手已經開始不安分起來。

喂喂，不會真就在這裏……蒼不甘心地看天，默唸法訣，白虹出鞘。

“哈！”棄天帝身形一閃，輕鬆躲過這毫無威脅的攻擊。嗯嗯，雖然很久不曾見到，不過蒼舞劍的樣子還是這麼美不勝收啊！

一看就知道他在肖想什麼！蒼沒好氣地收了劍，坐下來繼續發呆，啊不是，看天命。

棄天帝見狀嘴角勾起一笑，走到蒼身邊坐下，兩人不再言語。良久，才聽到蒼輕聲道：“今天，就是元宵了呢。”

“元宵，你們人間的節日嗎？”棄天帝雖然是神，但是對於人間的節日也不怎麼了解。

“嗯，每年這個時候吾都會和玄宗的師弟師妹們一起下山看花燈，回來還有小翠煮的湯圓。一羣人其樂融融的。”蒼說着說着，臉上不由浮出一絲笑意。那段幸福的時光雖遠，卻成了他永遠的回憶。有時他想，如果沒有道魔大戰，如果沒有金鎏影和紫荊衣的背叛，這日子是不是就會這樣下去，知道天荒地老？

但蒼不是個會後悔的人，他向來順天意而行。春去秋來，人世間悲歡離合，來來去去，他看得多了，也就看得淡了。人人都以爲蒼是一個無情的人，無情，無心，太上忘情。誰也不會想到他會在看到赤雲染和白雪飄的屍體後失控。

他不是無情，只是把情埋在心底，很深很深。

棄天帝看在眼裏，突然一把拉過蒼，朝房間走去。

“你，你幹什麼？”蒼一時沒反應過來。

“帶你下山看花燈，不過在這之前，總得先換套衣服吧？”

山下有個小鎮，今日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蒼隨意着了件紫色袍子，也沒戴那個麻煩的“三層梳妝檯”，一頭慄髮束在腦後，自是一派瀟灑。而棄天帝也沒戴那個“金色翅膀”頭飾，一襲黑衣，黑髮在空中飄揚。

畢竟現在兩人都在“死亡”當中，太招搖了，不好。

棄天帝從小販那裏買了兩碗湯圓，和蒼一人一碗。他是第一次吃這種東西，感覺甜而不膩，比魔界的便當好吃得多。

蒼則是吃得一臉滿足。雖然小販的手藝比起翠山行是大大不如，但是辟穀太久，偶爾吃一次，很懷念。

要是師弟師妹們都在……

這個念頭很快被他打住了。他看到了花燈，裏面有字謎。他隨手拿了一張，看了看，又把它放回燈中。

“嗯？你剛才拿的是什麼？”棄天帝有些好奇。

“燈謎啊。”蒼微微一笑。

“那是什麼？”

“這是習俗。過元宵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在花燈裏放燈謎給人猜，猜中了可以討彩頭。”

“那你猜出來了嗎？”

“哈，當年在玄宗吾可是猜字謎的高手。”

他想起那個元宵，他們六絃四奇跑到玄宗後山上，紫荊衣從廚房偷了酒，翠山行做了一桌好吃的，自己則帶上了上好的茶葉與茶具。一羣人圍成一圈，胡吃海喝，談天說地。

“喂，蒼，別整天抱着茶杯不放。是男人，就起來和我拼酒！”金鎏影乘着酒勁走到蒼面前，一把奪過蒼的茶杯，把一個酒碗塞進蒼的手裏。

蒼皺了皺眉，酒，他不是不會喝，但飲酒過度也傷身。心裏正想着怎麼推掉，就聽見白雪飄在那兒起鬨：“蒼師兄，和他拼啦，我就不信你拼不過！”

唉，被自家師弟這樣說，他就是不想也得拼了。這時只聽墨塵音道：“光拼酒也沒意思，不如我來出字謎給你們助興。”

“好啊好啊，要猜打架一起來！”赤雲染這句話，算是把十道子全部拉近了戰圈。最後的結果是一場混戰下來，十人中唯一一個女孩子赤雲染酒力不支，率先醉倒，接着其他九道子一個接一個醉倒在地，連出謎的墨塵音也被紫荊衣和白雪飄強行灌酒醉得不省人事。到最後，蒼在迷迷糊糊中聽到同樣躺在地上的金鎏影喃喃道：“蒼，給我……呃……起來，我……呃……我還能喝……”

第二天，他們全體在後山的草叢中睡到日曬三竿，醒來時發現各自身上多了條毯子，玄宗宗主正笑眯眯地坐在涼亭裏，石桌上放了十碗醒酒茶。

“蒼，在想什麼？”

溫柔的聲音把蒼從回憶中拉了回來。蒼望着棄天帝那張笑臉（某翩：我真想說……棄總你笑的好欠扁= =！！！ 棄：心情很好，饒了你），心念一動，握住棄天帝的手。

是的，幾百年來，六絃四奇分分和和，如今只剩他一人。他失去的，已經太多太多。如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他怎麼忍心再放手！

彷彿感覺到蒼的心意，棄天帝回握住蒼，只見白光一閃，兩人消失在集市間。

“無慾，吾剛才好像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頭戴蓮冠的人笑得意味深長。

“哈，”談無慾一笑，“這個時候，吾看還是別去打擾他們了吧。你說對嗎，還真？”說完飛速往身旁之人臉上輕啄一下。

素還真臉一紅，別過臉去不理他。談無慾哈哈一笑，握住素還真的手，化光而去。

當初說要拆夥，只因爲功體已損，護不了你。如今再出，我只想拉住你的手，永遠不放開。

至於那兩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嘛……弦首，祝你幸福。

山間小屋，溫暖的燭光照亮室內，驅走了冬日的寒意。

“吶，蒼。”

“嗯？”

“人間，其實也不是那麼污穢的。”

“哈。”

蒼往棄天帝懷裏靠了靠，一個吻落在了棄天帝脣上。

隨後而來的，是更激烈的回吻，糾纏。

室內一片春光旖旎。

原來冬日，也可以這麼溫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