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樂

第二十卷：妖精的號角（二）

由飛機窗往下看，一望無盡的沙漠中出現一處綠洲，蜿蜒的河流盡頭分佈著幾處小塊的森林綠洲．

　　轉機搭乘客機到達Ｅ國，然而Ｅ國並不是古玩店長要到達的目的地，爲了躲避從Ａ國轉機時就追蹤他的幾名幹探，蒼巧妙地用化名跟隨自第二轉機地Ｉ國出發的旅行團，狀似觀光客逛名勝古蹟與購物時，趁機隱匿於攤販後方用琴絃做出替身代替自己繼續跟團，而蒼則早已躍上平房屋頂，遠眺他的目標，棄天手機３Ｄ投影所指的森林處．

　　還有兩隊幹探正四處搜索蒼的身影，蒼想了想躍下屋頂，自指尖抽出兩根黃金色澤的琴絃，幻化成另外兩個替身，分別走兩個方向引開兩路追兵．

　　古玩店長摘掉墨鏡，自揹包中拿出一套小翠爲他準備好的偽裝用服，躲入平房與平房間的小巷子，展開偽裝服後皺了皺眉，仍是換好偽裝服．

　　平房間的巷子緩緩步出一個紗巾掩面的婀娜身影，只露出眼睛與些許褐色髮絲令她更具神祕感，引得信奉□□教的男性居民們時不時擡眼偷看，而大街上的觀光客更擅無忌憚直盯著看．

　　她在一個小攤位前停住腳步，修長手指夾起一枚小錢幣，湊近仔細查看．

　　『請問這枚錢幣的來源地在哪？』

　　攤位老闆顯然聽不懂中文，她改用英文說，攤位老闆的英文造詣也不大好，比手畫腳一番之後拿出個小板子，寫著數字又指了指商品，意思是攤位上的物品均一價格不能講價．

　　蒼冷汗，環顧四下沒其他人光顧這個攤子，索性用中文再問一次，然而這回他暗暗向攤位老闆施法，讓攤位老闆終於聽懂他的意思．

　　來自索哈比綠洲．這簡單的幾個字還是從店老闆半英文半阿拉伯文的話裡推測出來的，當然這索哈比綠洲的樣貌蒼已經用從棄天手裡拿來的魔界改造智慧型手機側錄攤位老闆的腦波活動得出，科學化的解釋各種腦波顯像方法太麻煩，簡單來說就是魔界改造的智慧型手機兼有讀心術功能，不只可以測謊，還能錄影下來．

　　蒼付錢購買錢幣，掏錢時眼角瞥見一名偽裝過的幹探正在旁邊的攤子假裝逛攤，蒼結帳離開時順便踢了顆小石頭，石頭撞到攤位用來支撐的其中一隻木桿，瞬間引發骨牌效應，一整排木桿搭建的攤位屋頂都倒塌了，而那名幹探則被攤位倒塌的屋頂布纏繞住無法動彈，當然除了屋頂布外還有一根凡人看不見的琴絃．

　　攤開手掌心，小巧的錢幣正面是金字塔圖案，反面則是一個號角．

　　蒼搭乘往索哈比錄州的小巴士，很慶幸他並沒有需要用走路或是騎乘駱駝才能到達，果然人間的科技進步就是有好處，連沙漠裡的交通工具都備有空調了．

　　然而前座乘客的背影卻怎麼看怎麼眼熟，蒼往前看清他的樣貌，拍拍打盹中的前座乘客肩膀．

　　『海底生物也流行到沙漠旅遊嗎？阡陌．』

　　阡陌幾乎是立刻跳起來，指著蒼．『妳是誰？』

　　拿開面巾，蒼低聲說：『是我．』

　　阡陌又坐回座位，掃了蒼一眼，然後望向蒼背後．『小翠呢？小翠怎麼沒來？』

　　蒼拿出手機撥號碼，撥通之後按鈕，小翠的3D影像躍然眼前．

　　『你猜猜我遇見誰．』手機轉向阡陌．

　　3D影像小小翠揮手．『嗨，阡陌．你來沙漠旅行啊？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最近還好嗎？你家女媧大神有沒有爲難你啊？』

　　阡陌搖頭．『我不是來旅行，我可是奉旨來找一樣物品．』

　　阡陌轉頭問蒼，可不可以轉過頭去？蒼依言轉頭．

　　阡陌小聲對3Ｄ影像的小翠說：『我很想你．』伴隨一個狗狗般的無辜祈求眼神，小翠的3Ｄ影像一愣，抓抓頭輕嘆：正所謂天生俊顏難自棄，惹得桃花自追來，奈何神龜有心翠鳥無意，這可怎麼辦是好呢？

　　蒼忍笑忍到肩膀微顫，阡陌正色說道：『小翠你不需要心煩，我所謂想念即是單指想念而已，純粹因爲你的靈魂裡與我一樣也有著海洋之心的氣息，我覺得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一直想與你多聊聊，沒有其他意思．』

　　3D影像的米你小翠瞪大雙眼，然後變成翠鳥，猛啄阡陌的手指，儘管啄不到純粹是洩憤，然後3D影像就被關閉了．

　　阡陌疑惑地看了看蒼，蒼摸下巴道：『在人類的世界裡，我們是好朋友這句話代表發好朋友卡，所以小翠生氣就掛斷電話．』

　　阡陌嘆氣．『人間的邏輯太複雜了，我完全不懂．』

　　蒼還想說兩句話，然而交通巴士卻突然停下，司機像是逃命般奪門而出，其餘乘客也跑得像後面有人發錢要去撿似的，從他們驚慌之下喊的語言中可以拼湊出諸如：惡魔、沙塵暴、龍捲風之類的單詞．

　　『蒼，你看前面！』阡陌手指前方不遠處，一團不小的黑色旋風正向他們逼近．

　　『車子我來開．』蒼坐到駕駛座，繫好安全帶之後弄出幾根琴絃操控方向盤與手排檔和腳踏板，自己則手託著下顎看龍捲風思考．

　　阡陌流下冷汗．『你有駕照嗎？』

　　蒼瞥一眼，回答：『當然．』阡陌鬆一口氣，蒼又接續說道：『沒有．』

　　『你說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

　　『我想紓緩緊張氣氛．』

　　儘管挾帶沙塵的龍捲風已經到面前還能泰然自若地說冷笑話，蒼大概是第一人，更正確來說是第一妖才對．

　　車身劇烈晃動，隨後被卷飛起來．

　　阡陌抓住椅背，仍是不免東搖西晃，只得現出原型鎮壓車身，勉力與龍捲風抗衡．

　　蒼收回控制小巴士的琴絃，盤腿而坐閉著眼任由氣旋東倒西歪，似乎這般危險並不能撼動他半分．

　　『喂喂喂，你就不能想點辦法嗎？』海龜妖阡陌揮動前肢，伸長脖子頂著車頂，以尾巴輕掃盤坐著的蒼．

　　『這是機緣．』蒼說．

　　『……』海龜妖握拳，當然，如果你可以把前肢微彎理解成握拳的話．

　　突然風平浪靜，阡陌咦了聲往窗外看去，蒼說道：『我們進入龍捲風的陣眼了．』

　　『走吧．』蒼起身打開車門，然後，縱身跳入龍捲風陣眼！

　　海龜妖伸出脖子看了看龍捲風中心，慢慢伸出前肢，閉眼也跟著跳下！

　　『不怕不怕，跳下去還有蒼墊背呢！』阡陌自言自語道．

　　撲通一聲，大海龜跌入比大海龜更大的湖泊裡，他漂浮在水面上，長脖子東張西望試圖找到某位神棍妖怪的身影．

　　『看來蒼已經溺死了，唉，我該怎麼跟小翠交代呢？小翠的大哥，蒼啊，你就安心的在天國祝福我和小翠吧，你放心我會代替你好好照顧小翠的．』

　　說完海龜妖的兩隻前肢還搭在一起，長脖子靠著前肢，像是在虔誠地禱告，當然阡陌禱告的對象絕對不會是天主，而是女媧大人．

　　海龜妖身後，一顆氣泡緩緩吐了上來，泛起一陣漣漪，蒼以琴絃爲索從湖裡浮上，又用琴絃鉤住湖岸的仙人掌樹，毫不費力回到岸上．

　　身上的偽裝服已濕透，蒼換回平常慣穿的衣服，只是用繩子綁住褲管方便行動．

　　此處氣溫遠比綠洲更為高熱，蒼擡頭看天空，大得耀眼的太陽竟然有兩個！

　　他立刻意識到，目前所處的位置很可能並不在原本的世界，應該說，他被龍捲風帶到未知的異次元．

　　伸手摸大得離奇的仙人掌樹，微刺的感覺說明樹是實體，蒼順手摘掉仙人掌樹上紅艷愈滴的果實，大力咬一口．

　　『沒有味道，但卻能補充妖力，難道這裡並不是異次元，而是……』

　　爲了證實他的想像，蒼往前走，巨大的仙人掌樹越來越密集，聲聲鳥鳴於空中傳來．

　　奇異的鳥鳴聲令蒼想起一件事情，他擡頭看，只見天空上盤旋了五六隻巨大鳥類，其中一隻從空中飛速俯下，立於仙人掌樹梢．

　　那是一隻與人同樣大的鳥，牠有著人類的頭，但是一般人的頭只有一顆，怪鳥卻有兩顆頭，脖子以下像是人間有的某種保育類動物，就是企鵝．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企鵝精先生或是小姐，我是絃奇軒古玩店長蒼，請問您願不願意與我們古玩店籤表演合同？我保證能在一年之內捧紅您．』

　　蒼遞出名片．

　　雙頭企鵝精，喔不是，未知的神祕妖怪牠，或者說牠們的兩顆頭分別歪向相反方向，盯著蒼手上的名片瞧，然後由女性的頭開口說道：

　　『真的不需要透過海選就能紅嗎？』

　　蒼點頭．

　　企鵝精的另一顆頭，男性的頭說道：『你可不要騙我們啊，我們已經被各個選秀節目的海選人員刷掉好多次了，嗚嗚嗚……』

　　問題是，雙人頭企鵝精上電視唱歌？那選秀節目會變成世界大搜奇節目吧？

　　蒼摸下巴．『我能擔保以您的優秀資質，一年內絕對可以紅透半個地球．』當然是上世界大搜奇與半夜詭談這兩個鱔魚好友做主持人的節目．

　　企鵝精的兩顆頭彼此相望，忽然齊齊咧開口怪笑，咭咭咭咭，連帶著空中盤旋的數只怪鳥也一起大笑，咭咭咭，咭咭咭咭咭咭．

　　『我們知道你來找什麼東西，你不會找到，快回去，快放棄不然你會後悔．』

　　空中的怪鳥盡皆飛下來，全立於仙人掌樹上，蒼看著這群雙人頭企鵝精，有一種既詭異又崩潰的感覺．

　　與企鵝打架就已經夠崩潰了，更何況還是有著雙人頭的企鵝．

　　手指輕撥空氣絃，蒼後退半步準備防衛，可是企鵝精們卻完全沒有想攻擊的意思，與蒼說話的企鵝精再次說道：『把錢幣給我們，我們就放你走．』

　　『若是我不給，你們打算怎麼辦？』

　　企鵝精面面相覷，還是那隻企鵝精說道：『你不走就留下來聽我們唱歌．』

　　蒼停住撥絃的動作，饒富興趣地盤坐在地，儼然很想聽企鵝精們唱歌的樣子．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小時裡，蒼親身體會了何謂非打暈不可的麥霸，以及音癡魔功如何讓好脾氣的古琴仙崩潰打人．

　　未知的空間裡，在那神祕的仙人掌樹森林前方，炎熱的兩顆太陽照耀著一群被打暈的企鵝精．

　　蒼手裡轉著錢幣，爲首的企鵝精在他「溫柔的詢問」之下說出因爲蒼握著錢幣所以才會掉入這裡，意即這枚錢幣就是人間與此處的連結，也是鑰匙．

　　『金字塔與號角，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關連？』

　　蒼仔細觀察錢幣上的金字塔圖案，發現金字塔內竟然還畫了個圈圈．

　　錢幣上的金字塔，金字塔裡的圈，莫非並不是指金字塔，而是比喻上帝之眼的圖案？

　　後方突然響起細碎的聲音，蒼回頭看，原來是方才說話的企鵝精偷偷跟著他．

　　『我……我絕對不是跟蹤你．』女性的頭說，男性的頭說道：『我才不會做跟蹤這麼沒品的事呢！』

　　『請問「順路經過」的企鵝精女士或是先生，你能說說這枚錢幣有何用途嗎？』

　　『我才不會告訴陌生人那枚錢幣該放在仙人掌樹皮上，然後就會有船出現載你去金字塔呢！』

　　蒼眨了眨眼，作勢把錢幣放在仙人掌樹上，只見企鵝精露出欣喜的表情，又把錢幣收回來，企鵝精立刻垂頭喪氣．

　　好低端的騙術．蒼微笑．

　　『鳥是第一個使者，那麼，第二個使者是貓．』蒼將錢幣拋往空中，企鵝精飛上天空搶奪錢幣，蒼以十指撥動空氣，陣陣絃音化做實體琴絃綑綁住雙頭企鵝精，企鵝精只能眼睜睜看錢幣拋向空中．

　　此時空中突然發生異變，天空中的兩個太陽同時照耀錢幣，錢幣反射陽光到地面映出金黃色的金字塔影像．

　　蒼髮覺身邊的一切開始快速旋轉，只有他自己與被綑綁住的企鵝精沒有改變，只是瞬間仙人掌森林竟變成無邊無際的沙漠，而眼前赫然出現十數座金字塔！

　　『放了我！』企鵝精兩顆頭大聲喊叫，並不斷扭動，蒼沒有放開牠，紫眸直直注視著金字塔群，搖了搖頭說道：

　　『應該只有一座，爲什麼有十三座金字塔？』

　　腳下的沙子熱得炙人，蒼向左走兩步，又向右走三步，退後一步向前四步，以鞋在沙子上畫出錢幣背面上帝之眼的圖案．

　　企鵝精忽然狂喊救命，蒼回頭看，卻見到背後的地方不知哪個時候出現一隻巨大的怪貓，貓掌蓋在雙頭企鵝精的頭頂，怪貓咧嘴笑，然後啪一下把雙頭企鵝精打成肉餅！

　　蒼退後拉開與怪貓的距離，怪貓很專注地看著企鵝精肉餅，貓爪挑起企鵝精肉餅，張口咬著還甩動兩下．

　　企鵝精其中一顆頭顱掉到蒼腳邊，因爲被拍扁的關係看不出原本的樣貌，只能依稀從沒被完全破壞的輪廓大概辨出長髮或短髮，這顆扁頭顱是短髮，大概是雙頭企鵝精男性的頭吧．

　　蒼心中想道：我還不知道這怪鳥雙頭企鵝的名字，牠就死了，真可惜．

　　此時，被拍扁的頭顱忽然張了張被拍扁的嘴，說道：『我們的名字叫提婆鳥，爲所有毀謗佛之人、借佛的名義行歛財諸事之人、偽佛之名傳邪法之人所轉生的鳥．我們自出生就被連在一起，我們都很討厭彼此可是不能分開，其實當我們偷偷跟著你時就料想到會被西巴神賜死，可是與其苟延殘喘的活著，受永生永世不得解脫的痛苦，我們寧可死亡，唯有死亡才能讓我們分開．』

　　提婆鳥這三個字讓蒼聯想到佛經裡關於提婆達多的故事，對提婆鳥的頭顱說道：

　　『你們認爲轉生爲提婆鳥是對你們行爲的懲罰，其實你們錯的離譜，你們雖然生爲鳥卻有人的頭顱和思考，永生不滅的軀體更讓你們有充裕的時間去反省懺悔你們所做的罪孽，而你們如今的樣貌更是與佛祖釋迦牟尼佛成佛前某一世輪迴所轉生成的雙頭鳥相仿，讓你們成爲提婆鳥就是想用提婆達多與佛祖的故事點醒你們，只要改變你們的心，即使身在地獄也能夠一念成佛．』

　　提婆鳥的另一顆頭顱自怪貓口中飛出，與掉地上的頭顱湊在一起，一同緩慢地向蒼滾動半圈．

　　『謝謝你．』頭顱用自己的方式敬禮，然後怪異地微笑著一片一片地剝落，直到兩顆頭顱都成沙漠中的塵土時，漸漸凝聚出兩顆小小的光點，變成兩個手牽手的小人，向蒼鞠躬後往天空飛去．

　　蒼摸下巴，想著回去該感謝桃子大師，偶爾拿點桃子說的佛理故事出來顯擺果然很有用．

　　巨大的怪貓擺了擺貓尾巴，低下頭，貓觸鬚觸碰到蒼的頭髮，蒼回看著巨大的怪貓，然後很慎重地問道：

　　『你主人有定時帶你去注射寄生蟲疫苗針嗎？』

　　嚴謹仔細又小心謹慎但卻非常愛貓的古玩店長，正在心中想像這隻巨大的喵摸起來會有多順手，而且那與棄天相像的異色眼睛實在是犯規地萌啊！

　　在摸貓之前一定要先確認有沒有定時打寄生蟲疫苗針，這可是避免人貓傳染病的不二法門．

　　可是啊，這問題尋常的喵不會回答你，被叫做西巴神的巨大貓神更不會回答你啊！



　　（待續）



　　————————

　　註明：

　　雙性人頭的鳥出處：佛典

　　西巴神貓出處：某本日本漫畫,名字已經忘記不可考. = =



　　東宮說最近代換成盜墓看非常之雷～～～搖晃～～～那你就不要代換成盜墓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雷死你～～～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