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樂

卷三：微風

　 這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小島，島上居住兩千三百多萬個人類與人類從世界各地蒐集得來的全球珍稀物種，以及人類並沒有邀請卻從世界各地不請自來的各種妖怪們．

　　也許，這個長形像蕃薯，又像艘船的小島就是一艘創物神所創能自產自足的諾亞方舟．

　　落日時分，絃奇軒的招牌亮起，茶香緩緩鑽出店門，清雅的誘惑香氣化作半透明的人形，引誘著人們駐足．

　　門上的銅鈴輕輕搖晃，帶著悠遠年代的空靈鈴聲能洗滌進門客人的心靈．

　　微風吹入店裡，店長擺出茶杯，慢條斯理地在茶壺上澆熱水，茶盤上的茶杯是溫熱的，剛好適宜品嚐陳年普洱茶香．

　　『三十年普洱，呵呵，你可真捨得．』訪客帶著戶外的微風逕自拉了椅子坐下，茶杯捧在手上聞香並不急著喝．

　　『錯了．』放下茶壺，蒼將熱水壺放在電熱盤上燒水．

　　微風吹過腦後束髮用的中國結，蒼的手指稍動，淺紫中國結還在只是串了水晶珠的流蘇消失了．

　　『讓我猜猜看，不是三十年難道是四十年？你先別說，讓我猜猜，猜中了這寶物就歸我．』

　　沒有回答，輕揚的脣角默許．

　　『四十年雲南普洱？』

　　『錯了．』

　　『二十年福建普洱？原產地還是雲南吧？』

　　『錯了．』

　　又飲盡一杯茶，猜不出答案的訪客握著流蘇，對認真沖茶的店長說：『告訴我答案吧，大不了我不要流蘇，只要這顆珠子．』

　　『喔，茶仙也有吃不出的茶葉啊？』

　　訪客摘下眼鏡，清秀的面容透著窘迫，拭淨布仔細擦拭後又戴上．

　　『蒼啊，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就是隻百年都學不會化蛹的老茶蟲罷，別說成仙，化蛹成蝶之前自稱妖精都勉強．』

　　新茶葉被放入茶壺裡，倒掉第一泡，新鮮的熱茶擺在訪客面前，熱氣又讓眼鏡起了霧．

　　『您來此不只爲了喝茶．』

　　訪客苦笑．『我想買一把能開鎖的鑰匙．』

　　他從揹包裡掏出很多物品，大多都是亮晶晶的珠寶，最後才是一個小小的古銀盒，古銀盒上雕刻著精巧的花樣，上頭的小鎖更爲精細，像是古時代雲南少女的陪嫁品．

　　『鑰匙弄丟了？』

　　『我忘了在哪裡得到這個盒子，只是心中一直有個念頭，這個小盒子與我遲遲無法化蛹成蝶有關．』

　　蒼轉身走進儲物室，出來時帶了另一個盒子，不是銀盒而是鐵盒，盒內裝著已拆封的半塊茶磚．

　　『這是茶磚？０９年製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新茶不可能有老茶的味道．』訪客直搖頭不敢相信．

　　『茶磚雖然是新造，但茶葉卻是產自百年老茶樹．』

　　『在雲南的上百年茶樹……會不會與我這盒子的鎖有關？』

　　蒼抄錄鐵盒上的地址給訪客．

　　『月家老茶磚，啊，你就是抄好地址給我也沒用，我比你還路癡，若不是你這兒有茶香引導，恐怕從開春找到立冬我都找不到你這間小店．』

　　蒼支著下巴若有所思，說到：

　　『如果您願意委屈點變回原型，再加付點服務費用，我有辦法讓您到月家茶園．』

　　『我給！多少錢都給！只要能讓我順利化蛹成蝶，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是不需要赴湯蹈火．』蒼微笑．

　　剛畢業一年在大城市找不到工作，回家鄉賣茶卻在網路上做的風生水起的公孫月姑娘收到了第一個客訴，她很客氣請客人寄回茶葉看是怎麼回事．

　　五天後她收到速遞包裹，包裹打開是她熟悉的自家茶磚的殘塊，用小夾子仔細夾起檢查，泡開都沒有問題，正疑惑時忽然看見一隻翠綠的毛蟲在茶葉盒中蠕動，下意識地她把盒子倒放，接著拿疊報紙準備拿開盒子時就拍死毛毛蟲！

　　然後，拿開盒子毛蟲卻不見了？

　　『姑娘，請問普洱茶磚怎麼賣？』

　　她轉頭看建一位穿著淺綠運動服的大男孩，她微笑招呼他，陽光自窗外灑入，戴著眼鏡的大男孩看著公孫月的笑容，臉居然紅了，於是低下頭窘迫地裝做從揹包裡找東西．

　　邊聽姑娘介紹茶磚，百年茶蟲妖精裝嫩當起情竇初開的大男孩，從包裡找出一把古老的絃樂器，爲賣茶姑娘配樂．

　　『蒼，你覺得小茶蟲可以順利化蛹成蝶嗎？』

　　蒼飲口茶，敘故事般說道：

　　『從前有個茶園的千金，她出生的時候她爹爲她種了一株茶樹，千金小姐一直很喜歡這株茶樹，有一天茶樹上停了幾對蝴蝶，小姐對著蝴蝶說我好想像妳們一樣有翅膀，能飛出去看看大千世界，蝴蝶停留了幾天飛走了，沒多久小姐的茶樹上出現蝴蝶幼蟲，茶農說得把茶蟲全都撲殺掉，小姐偷偷藏起一隻放在銀盒子裡上了鎖，因爲她想等小茶蟲化蛹成蝶，就能有自己的蝴蝶．誰知道那一年爆發了傳染病，小姐不幸過世，銀盒子就與茶園的千金小姐一起陪葬，茶蟲從盒子的縫隙中鑽出來，但是它卻一直不能化蛹成蝶．』

　　小翠擦洗著茶杯．『所以賣茶的公孫月姑娘就是茶園小姐的轉世？』

　　『噓，我只賣出半塊茶磚，並沒有洩漏天機．小蝴蝶自己找到他的阿月小姐，一切都是緣，萬般不由仙．』

　　小翠腹誹道：所謂的欲蓋彌彰就是如此！

　　『居然用足重五兩的赤金鐲子抵快遞費，這隻茶蟲夠有錢！』小翠改爲擦拭茶蟲妖遺留在櫃檯的金鐲子．

　　『你剛才刻意躲到儲物室裡頭不出來，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啊．』

　　『不然要我把客人吃了才是待客之道嗎？』

　　『……也對，鳥吃蟲是生物本能．』

　　蒼單手支著下巴看著茶蟲妖遺留下的另一項物品，繪著蝴蝶印記的名片．

　　蝴蝶君偵探社，專營暗殺、抓姦、栽贓、保鏢等一條龍服務．

　　這個小島上的妖怪完全融入人類生活，喜愛網購的人類們請小心，下一個宅配上門的可能不只是您家貨品，很可能會是您沒有訂購但免費奉送的妖怪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