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是天堂

第5章 門

　　屋外已經響起午休時常規的有些噪雜的腳步聲，棄天帝擡起眼皮掃了一眼正對面的掛鐘，又沉著的坐了一會兒，等到走廊裡再次安靜下來以後，才站起身，溫柔的抱起沙發上的祭祀，“嗯？”雖然是在熟睡，但是蒼一隻手還緊緊攥著沙發的金屬扶手，額頭微微滲出幾滴汗水。

　　“蒼？”抱起又放下了，手掌輕輕摸上對方潮溼的額頭，有點微燒，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再度抱著蒼直起腰，用腳尖挑開虛掩的辦公室的門——房間裡的樓梯太過狹窄陡峭，棄天帝走出門從公共樓梯上到了頂層自己的臥室。微微屈身，用大拇指掃過門鎖上的感應器，沉重的雕花房門自己打開，省去了這個整個星域最有實力之人一腳踹飛大門的不雅舉動。

　　幾經波折，終於把人放回了鋪好的床中間，棄天帝又按下了床頭的呼叫按鈕。

　　“閣下有何吩咐？”

　　“把雙人份午餐送到臥室來。”

　　“是。”

　　“下午上班時間，讓軍醫和護士來一下。”

　　“是。”

　　已經無心對方程式化的規範回答，棄天帝的眼睛落在了蒼微微張開的雙睫上。

　　“早就睡醒了吧？”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似乎是在回味凌晨的餘韻。窗外，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拙劣的長笛聲音——最近吞佛童子不知道哪股心血來潮，利用中午時間練習這與之毫不相稱的樂器。

　　“嗯。”對方心平氣和的問話，蒼認為沒有不回答的理由。

　　“你本來是下去幹什麼的呢？”棄天帝異色的眸子中終於露出了審視的神情，“我覺得，你不會單純是因為想念我……”

　　望定了對方，被審問者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遲疑和思忖的表情更加引動審問者的興趣，棄天帝緩緩的把臉靠近對方，用自己的陰影擋住射在那微微冒汗泛起淡淡緋紅的臉上的陽光，“不乖的話，就把你捆在床上或者塞進休眠艙裡，在我需要的時候才取出來……你喜歡這樣麼？”手指輕輕的在對方的鼻頭上擦過。

　　“……我在看書……想下去找紙筆……”眼神撇向床旁邊的櫃子上，那本還在半扣的《天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棄天帝一愕之後，不由得笑了起來，慢慢直起身，看著在陽光下閃爍的對方臉上細碎的汗滴，掏出自己的手帕來輕輕擦擦，“要不要先洗個澡再吃飯？”

　　猶豫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放心，中午時間不長，我這次真的只是想幫你。”抱起對方的身軀，走進了浴室，緩緩的流水聲響了起來，手裡握著淋浴噴頭，用溫熱的水沖洗自己在對方身上留下的痕跡，棄天帝在那身體的輕顫中拂過每處淤青，“抱歉，我下次會盡量溫柔一點……”

　　外面傳來的敲門聲，應該是食堂的服務員把午餐送來了。

　　當天下午，樓下分外吵鬧。

　　“閣下……這種事應該請專業人士來吧？”幫著自己的上司把房間內的沙發翻過來仔細檢查，伏嬰師有點無奈的說。

　　“哼。”棄天帝不回答，沙發上殘存著自己和蒼太多的信息和基因，他不想看到幾天之後憲兵隊提交的報告上，大多數痕跡後面寫上自己或者樓上那人的名字，“只是情報而已的話，應該找得到……除非已經被他取走了……可是不可能啊，我剛才已經替他搜身了啊。”

　　“閣下。”看著站起來沉思的最高統帥，伏嬰師已經無語了。

　　“調查當天坐在沙發上的所有人！你還記得麼？”

　　“閣下……可以調用……”

　　“什麼？我不是早叫你拆掉的我辦公室的攝像頭！”

　　“您的辦公桌附近是的確是攝像區域以外，但是沙發這裡……為了您的安全著想……不過，因為外圍都沒有異常昨天晚上的監控錄像應該是直接存檔的……”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給我……拿來！全天的，都調出來，不許備份！”幾乎要把對方一腳踹出門去。

　　“在這裡。”從容的從口袋裡掏出碟片。

　　“你都看過了？”一把搶過，狠狠的瞟了對方一眼。

　　“只看了開頭……就趕緊銷燬了其他備份，然後唯一的一份一直隨身帶著。”

　　“你出去，我看過之後，會告訴你需要做什麼的。”等到門鎖“咔嚓”一聲之後，棄天帝猶豫了一下，拉上窗簾，將碟片插進了自己的私人電腦。

　　“嘖，還是高清的……”

　　軍醫來了，無奈的看著拒絕被檢查的病人，簡單的開了點退燒藥就離開了。

　　其實，除了覺得熱，幾乎察覺不出難受，蒼慢慢的坐起身，靠在軟包的床頭上，拿起身邊的書，一摞便籤和一隻鋼筆已經被那個人放在書邊。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時而有些悠揚，時而又相當刺耳的長笛聲，絲毫不被影響蒼將書放在膝頭，手指輕輕撫摸著書頁，一字一句的默讀著，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屋內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房間裡的燈突然亮起來為止。

　　“總是這樣不在意，眼睛會瞎的……”已經在旁邊坐了相當一會兒的棄天帝緩緩的說。

　　擡頭看了看鋼琴邊一身便服的棄天帝，蒼慢慢把書合上。

　　走過來，把準備好的衣服扔在蒼頭上，棄天帝一面鬥逗鳥，一面說道：“快點穿衣服，食堂要關門了。”

　　走進食堂，果然已經空無一人，溫室的大門關上了，只有最靠近點餐檯的一張桌子上還亮著燈光，兩份最普通的套餐在保溫皿中整整齊齊的擺放。

　　“……”蒼有點遲疑，但是還是慢慢坐下了。

　　掀開保溫皿，滿意的看著裡面還算豐盛的晚餐，最重要的是……嗯，餐具很好。

　　“明天，跟我去火焰星。”

　　“嗯？”

　　“去看看這個世界啊。”棄天帝笑了一下，將細細吸管插進了保鮮包裝的牛奶裡，遞到了對方面前。

　　“請勿擁擠，保持秩序……”

　　在艦橋的最高處，看著大屏幕上轉播，面帶驚慌的人們熙熙攘攘湧進了前來轉移的客船裡。

　　“你覺得如何呢？蒼？”

　　“嗯？”凝視立在自己身邊的最高統帥，臉上很嚴肅，連那傲然的笑容都沒有，更毫無邀功的意思，面對毫無攻擊性的問話，蒼第一次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都可以得到救助，明明危機只是存在於遠處，卻仍是如此爭先恐後，人啊，竟是吝嗇得連一點點內心的緊張和不安都不願意為別人承擔麼？”終於，嘴角劃過了一抹與眾不同的冷笑。

　　“這就是你所謂的現實吧？但是你始終沒有資格要求別人……”

　　“哈，我不會要求別人做什麼，但是因為我的存在，這人間大概會向著稍微有序的方向發展啊。”這時，屏幕上傳來了一陣騷亂，很快，鬧事者就被維持秩序的士兵控制到了一邊。“這樣的人，你還覺得值得你救贖麼？”

　　“求生，是每個人的本能吧？”

　　“的確，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他一樣……這麼輕易就拋卻了教養和道德，而露出原始本能。”

　　“每個人野蠻的地方並不一樣。”蒼默默的回答。

　　“但是每種本能造成的後果也不一樣，有的人為了自己活命，可以犧牲更多的人；有的人卻只是……蒼，你們的天堂，會接納那一種人呢？我突然很期待，看看當天堂大門完全打開的時候……不，應該說是那之前……的情景，看到那情景，會不會連上帝都改變了主意呢？”

　　“……天堂的大門，並不像你的艙門這樣狹窄。”蒼不喜歡同別人比較，除非真的激怒他。

　　“哈，那它何時打開呢？”屏幕關上了，棄天帝的眼中又是那不見盡頭的星辰之海。

　　“早就打開了，只是你不願相信而已。”冷冷地站起來，轉身走了。

　　“哈，蒼，你所打開的，是天堂還是地獄呢？”棄天帝靠在艦橋的操作檯上，望著一旁孤零零的神之光的控制塔，“只要這人間還存在，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對我來說統統毫無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