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鳥之還

1.

蒼深深吸了口氣，仔細檢查自己隨身攜帶的物品——防寒服口袋裏有一塊壓縮餅乾、半塊巧克力、一包口香糖和水果糖，套着防水袋的工作筆記和圓珠筆沒有丟是最大的幸運。鑰匙證件等東西都在，手機能開但沒有信號，他猶豫一下，爲保住電量先關上了。他的鑰匙扣上拴了一個救急用的小型手電筒，此刻打開，微光照進無邊黑暗裏，看不出哪裏有路，也分不清時間空間。防水手錶還能用，此時示數是詭異的一連串0，時間無，天氣無，日期無，溫度無，海拔無。蒼調出指南針界面，磁針緩慢而持久地一圈圈轉動，科學無法解釋，他盯着錶盤，最糟糕的想法涌上心頭。

那樣嚴重的海難，應該沒有人能活下來吧……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蒼摸出一塊水果糖，含在口中慢慢思考。草莓味使人愉悅，意味着他還沒有失去敏銳的感覺。正方形的玻璃糖紙被他放在手中疊來疊去，三兩下就折成一隻小小的鳥。蒼拉着鳥的翅膀和尾巴，看它在自己掌中快速飛動，心裏浮現出一長串拉丁文學名。

“人類，你的從容從何而來？”

靜寂無光的空間裏突然迴盪起不屬於自己的聲音，蒼以爲他在幻聽，但那聲音重複了一次，用的是他聽得懂的語言，應該就是在和他講話。

“你是誰？”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回去，“這是哪裏？”

“這裏是我的空間，不屬於人類世界的空間，如果一定要起個名字的話，就叫它……萬年牢吧。”那個聲音說，“至於我，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你是外星人？”

“不，不要用你現有的知識來揣測神。”那個聲音說，“耐心一點，你會知道真相的。”

“你是神？”蒼說，“那你能不能救人？還是你把科考船上的所有人都隔離放在萬年牢裏？新式的心理測試或者監獄實驗嗎？”

“人類，你的問題太多了。”那個聲音有點不耐煩，“你應該靜一靜……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享受神的眷顧，蒼。”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很容易，蒼低頭看下去，都不用翻證件，隊服胸口有繡着名字和來自道境的標誌。

“那你爲什麼要留下我？”

“因爲……”蒼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笑聲，“你用寶貴的逃生時間救出了兩隻暴風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