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宮客

第十五章



蒼自瀚山回到青宮時,天色已經大亮。回來一言不發,徑直進了內室,關上門。非恩見了他的樣子,低聲遣散了在場的宮女們,無論怎樣,這個時候的蒼都不可打擾,非恩盯着緊閉的房門,無意識地捏斷了手中的蠟燭。

一眼確認門窗都已關好後,蒼取出一隻白瓷碗,注滿清水,將自己左邊衣袖的末端浸入水中。須臾,淡淡的紅色在清水中一絲一縷擴散開來。這袖子因捲過沾了龍血的葬日刀,總算使蒼的瀚山之行沒有完全白費辛苦。雖然滄海一珠失落,靠這魔龍血中的信息,也足以算得些蛛絲馬跡出來。

蒼取過筆來勾畫推算,一張白紙片刻間就佈滿了無人能解的符號。

不詳的預感果然成真。道境氣脈的失衡不是偶然,棄天帝前日對魔龍的作爲也不是一時起意。魔,終究不是安分的物種。

蒼的心沉了下去,輕薄一紙此刻如重千鈞。加上一夜激鬥下的力盡神危,蒼一時間只覺得連筆都捏不住,手中筆掉落在地上,想要坐下調息片刻,卻不由自主地伏倒在案上昏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之後,蒼醒來了。是銀鴒銜着他的衣領,將他喚醒過來。蒼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拉開簾幕——

紅衣書生朱聞蒼日就在窗外,隔扇窗櫺後那張玩世不恭的面孔此時一臉嚴肅。

二話不說,蒼先打開窗讓他進來。

“朱武,你來的匆忙。”

顧不上寒暄,朱武開門見山:“失禮之處改日再賠,蒼,簫中劍出事了。”

“……”其實見到朱武如此冒險前來,蒼就已經料到了五分,嘆一聲,道,“伏嬰師所爲嗎?何種手法?”

“是鬼族的封魂咒術。”

蒼聞言微微蹙眉,他深諳此術之厲害,乃是七重封咒,每日一層,咒術一成,中術者靈魂便完全爲施咒者掌控,再無迴天之機了。

“如此,我們只有七天的時間。”蒼道。

朱武一聽這話,蒼分明是打算插手幫忙了,便道:“多謝你!”,又笑道,“我現在無以爲報,只有人情債上又多記一筆了。”

“何必客氣。”

“蒼,我知道你這邊也有許多辛苦難處,但眼下此事,也只能麻煩你。”朱武道,在術法上能與伏嬰師相抗、眼下又找得到的,確實只有蒼一人。

“不必多言,我明白。”蒼止道,“簫中劍此刻在何處?”

“人現在被我安置在京都郊外,需要你去看一看他嗎?”

“不必。請你護好他軀體清靜無擾即可。”

“這點可放心。”朱武點點頭,又從懷中取出一物,“這個,也許用得着。他帶在身邊一段時日,吸取了他氣神,也許能有助將他魂魄拉回。”

蒼向着手中看了一眼,“此物絕非凡器。”

“哈,一種不好找的護身符吧。”朱武看着蒼將他的魔契收起,“有你相助,總算覺得輕鬆一些。”

“即便你不說,蒼也不會對他袖手。”

朱武看了看蒼,道:“蒼,剛才我光顧着說話沒注意,你的氣色非常不好。”

“無妨,應該不會影響你的委託。”蒼道,“朱武,簫中劍此次遇事,是因你而起?”

“你應該早已猜到了,條件很簡單,他們要我回去。”

“而你仍不願回去?”

“只要還有一分轉圜的餘地。”

“朱武,你和過去不同了。”

“過去我一直按照‘應該’的道路在走。也許我是魔的異類,其實掠奪和殺戮並不會讓我喜悅,征戰道境,不斷取得勝利,這只是思維中既定該做的事。直到這次離開魔界,在苦境這段時間,我才開始思考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也許一旦脫離了那種理所當然的氣氛,對過去的厭倦就突然鮮明瞭。”

“可惜大多數魔的天性,是喜歡如今這現狀的”

“沒錯,但我想,和平相安,魔界從未嘗試過的路,未必對魔界沒有好處。就像我,走出去看看,才知道還有這樣一種天地。”朱武說着,搖了搖頭,“魔界的思想太單一了點。”

“魔界也因此格外容易團結。”蒼道,“人心歸一是魔界的特色,有利,也有弊吧。”

“哈,這些似乎不該說與你聽。”

“是啊。”

“可這些話說給魔界的人聽,我大概會被當成瘋子,肺腑之言卻只能對昔日的敵人說,不知這是可笑還是可悲呢?”朱武自嘲地一笑,望天半晌,又道,“蒼,你知道我當初是因何決定出走嗎?”

“嗯?”

“因爲發現玄宗的道士很有趣。你來魔界之後,愈發有所體會。比如,像棄天帝那樣脫離常理、難以應付的存在,你竟然能某種程度地‘克’他。”

“……”這個評價令蒼低垂的睫毛微微一動,而朱武似乎並未在意,繼續說道:“這讓我發現自己沒見識過的還有很多,我才決定去苦境思考和尋找一些自己的東西。”

蒼微微一笑:“那你爲何不去道境呢?”

“哦,我在道境殺人太多,道境人民會將我驅逐出境的……”朱武笑說着,又漸漸止了笑容,“不,會把我生吞吧。”

蒼沒有說話,朱武又道:

“你雖然沒有自由,卻始終有自己所堅定的東西。你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在做什麼,是一種不變的信念使你這般從容。”

就像夜明之珠,無論周遭多麼黑暗,溫潤持久的光芒也足以照亮自己,乃至別人。這個比喻在朱武心中掠過,並沒有說出來。

“這太過獎了。”蒼淡淡道。

“這誰都感覺得出來,雖然你算是很難看透的人。那時我就在想,這樣的東西我有嗎。魔界勝利了,爲何我仍感到空虛甚至厭倦。”

“看來現在,你找到了。”

“大概吧,”朱武無所謂地一笑,“希望這次我沒弄錯。”

“朱武,你不必對我說這麼多。但蒼還是感謝你的信任。”

“就當是作爲你助我多次的回禮吧。你說得沒錯,我們不需要談太多。”

立場可以改變,血仇卻不可忽略。

這時一直停在蒼肩頭的銀鴒忽然受驚般地拍翅飛起,朱武也同時皺起了眉頭。

“他來了?”蒼問。

“嗯。”朱武露出明顯厭惡的神情,“那麼,拜託你了。”

像上次一樣,朱武從窗口翻越而出,紅影一閃便消失無跡。蒼轉身先將魔契收入壁角的暗格,並以道術封之,隱匿其氣。

剛做完此事,棄天帝便到了,身後還跟着斷風塵。

棄天帝將四下一掃,窗扇還大開着,微微擺動。

“哦,看來又遲了一步。”斷風塵笑道。

“去追!”棄天帝開口了,聲音中低沉的怒火令斷風塵也瞬間一愣,隨即領命而去。

“兩次了。”棄天帝的目光掃向地下戰慄的宮女們,“總有報信望風的,是哪一個?”

蒼上前一步:“等等,此事與她們無——”

“那就隨便找一個吧!”棄天帝話音未落,手中一道光直襲最近處的一名宮女,蒼急忙出手攔時,已是不及,剎那間鮮血噴滿帷帳,那宮女頸上一道深痕,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便倒地氣絕。

“你……!”

“怎麼,”棄天帝回過頭來盯着蒼,“朕清理自家的魔,你也心疼嗎?”

蒼面無表情,臉色卻蒼白了一分。

“收拾了。”棄天帝對嚇得面無人色的宮女們說道。

“快,快點”非恩忙帶頭收拾起來,並藉此機會帶衆人都退了下去。

棄天帝看着蒼,蒼看向別處,帷帳上半幅鮮血紅得刺目,生命在棄天帝眼中是如此輕如草芥,就如同他前日以魔龍之血開啓的又一輪蒼生之劫,也許只是出於某個荒唐無稽的理由。

蒼轉身欲走,棄天帝一把扣住他的左肩:“怎麼,不敢解釋?”

“需要解釋什麼?”蒼問道。棄天帝聞言指上加力,沉默的對峙中,片刻便有鮮血從蒼的袖中緩緩流出,順着指尖滴落,在長袍下襬上暈出點點殷紅。蒼仍不肯回過頭來。

“朕已經說過,不准你管朱武的事。從來沒人敢讓朕重複第二遍警告。”

“蒼很榮幸做這第一人。”

“你是鐵了心要插手到底了?好!朕有興趣了,讓朕看看你的能耐究竟有多少吧!”

棄天帝說罷袍袖一展,蒼登時被強大的氣勁甩出丈遠,磕在床腳邊,堅硬的紫檀木竟碰出了道道裂紋。

“離開戰場太久,忘記這種感覺了嗎?”棄天帝說着,向前逼近一步,華貴的龍袍在青磚地上拖出細緻的聲響。

蒼扶着床柱站起來,拭去脣邊的血跡,“是啊,令人懷念。”

“伏嬰說得沒錯,朕最近對你太縱容了。”

“哈。”蒼輕笑一聲,“剛才還提醒我不要忘記你的殘忍,現在又強調你那無規律的寬容,棄天帝,言辭是你不擅長的事,何必勉強……”

“那就用吾擅長的交流方式!”棄天帝袖風一掃,這次蒼搖晃了一下,勉強抓着床柱站住。

蒼擡起頭,豔麗嫵媚的脣邊血,清冷深漠的眼眸,令棄天帝立刻想起三年前蒼在戰場上也是這副模樣,也許就是這個矛盾構成的某種誘人,引發了棄天帝突然的興趣,沒有殺他而是將他生擒回魔界。

“看來當初朕該聽伏嬰師的,把你丟去勞軍。”棄天帝看着蒼,妖瞳中似有火苗跳動,語氣卻冰冷十分。

伏嬰師一向主張對付多強的敵人就要用多強的手段,所以當初關於被擒的蒼他向棄天帝提出了這樣的建議。“雖然是男人,不過我想這應該不是問題。”伏嬰師端詳一下蒼的臉,微笑着補充。

但是棄天帝沉默之後並沒有採納這個建議,他自己也不明原因。反正他做事通常不需要原因。也許正是這一時的心情導致了棄天帝與蒼之後的緣分。若真如伏嬰師所說的做了,潔癖的棄天帝就不可能會去碰蒼。

“如此說,我應該爲此對你心存感激?”蒼聽了棄天帝的話只是微微一笑,“其實就我個人而言,也許很難說哪個更糟——”

“啪!”

棄天帝不等蒼說完便揮手一個耳光打斷了蒼的話。

蒼輕咳兩聲,擡頭對上棄天帝的視線。那張臉即使盛怒之中,依然美得可惡。

棄天帝超出常理的強大是蒼生的劫難,而更劫難的是強大的力量配上這樣的性格。一邊冷漠隨心地以千萬生靈爲消遣遊戲,一邊爲兒子逃家不歸這種事大發雷霆。就算任性胡來是強者的特權,這特權未免太過違悖天理。

“我們似乎跑題了。”蒼道。

“那個沒有談論的必要了,朕只想讓你明白後果。”棄天帝抓着蒼的衣袖,將他拉近一步,咫尺之距,卻仍看不到蒼眼中的倒影。

就在這時外面非恩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道:“啓稟魔皇、皇后……”

“什麼”

“德妃來訪”

“……快請。”蒼提高聲音道。

棄天帝在劍子進來的前一刻鬆開了手。

劍子依舊是那一身素白,走進來,一眼將棄天帝臉上未消的怒色和蒼衣袍上的血跡都收入眼中,卻仍沒事一樣地笑着:“哦,陛下也在。”

“德妃是稀客,不知所來何事?”蒼也像沒事一樣地應道,彷彿房中詭異的氣氛完全不存在。

“本是想請皇后指點一局的。既然難得陛下在,就改請陛下吧,蒼你肯定不會介意?”

“當然,劍子太客氣了,你的棋藝在此地無人能及。”

“因爲我是閒人啊,你從小就當家,哪有空閒精研這些。……當然,陛下也是同理。”

棄天帝冷眼看着兩人一來一往,見劍子的目光轉投向自己,便一言不發地在棋桌旁坐了。劍子也踱到另一側坐下。

“非恩,端上棋來。”蒼道,轉而對兩人道,“慢弈。”說罷便離開了。

棋盤與棋盒被端上來,劍子照例拿了黑子,將白子推給棄天帝。

棄天帝一言不發地將第一顆子布在天元的位置。十九道紋秤隱指宇宙,這樣的起手式含有對天地的冒犯之意,本是忌諱,棄天帝卻喜歡常用。

“陛下有些心煩嗎?”劍子一邊落子一邊似乎隨意地說,“下棋是個靜心恬性的好選擇。”

棄天帝哼了一聲,沒說話,只是一子一子很快地落下去。他棋風霸氣凌厲,甚至有些不按棋理,往往令人難以招架。而劍子棋風輕靈飄逸,恰能使棄天帝的硬悍攻勢不知所着。——可是棄天帝偏還是喜歡找他下棋。

“棋風可見其人,如皇后之厚重,貴妃之詭譎。”棄天帝不說話,劍子便自己說個不停,“棋也可見心境,陛下今日棋路格外兇猛,所以我猜陛下心裏有邪火,沒關係,下幾局棋就好了。”

“哼,你今日怎麼如此話多。”棄天帝捏起幾粒白子又丟進棋盒,發出連串清脆如玉的聲響,“在替蒼轉移朕的注意力嗎?”

“耶,陛下,對弈不談俗事。”劍子笑道,“還是來看棋吧,天地方圓,陰陽縱橫。不知陛下眼中,棋是什麼呢?”

“棋盤如戰場,棋子如兵卒。”

“果然是陛下的風格。如吾友龍宿視之爲娛藝,愛其美感意趣,我和蒼這些道士視之爲修身之道,愛其大雅深境,陛下視之爲戰場,想必是愛其拼殺勝負了。正是儀態萬方,任人各取其好。”

“下個棋而已,也要想這麼多。”

“陛下說的是,想得少才容易幸福,就如陛下這樣。”

棄天帝聞言停了手,瞥劍子一眼,“做道士的都這麼愛囉嗦嗎?”

“非也。大道不稱,大辯不言。麋鹿食薦,鴟鴉耆鼠,孰知正味啊”

棄天帝皺眉:“什麼意思?”

“呵呵,沒什麼意思。陛下若是對吾道家義理感興趣,有空可以聽蒼詳論。”

“哈,都是庸人自擾的廢話。”棄天帝嗤之以鼻道,同時心裏卻猛然想起,其實蒼極少在他面前談講道法,“你們的理論若真有用,爲何在朕面前不堪一擊。”

“呵,是是。陛下,該你了。”

對局慢了下來。窗外寒風迴旋,室內寧靜幽香,棋子珠圓玉潤,指尖一絲沁涼

“陛下請聽吾一言,天地間不可系者,唯有人心。”劍子忽然彷彿不經意地說。藏有深意、意有所指的一句話,令棄天帝眉心一動。

“你剛才說什麼?”

“嗯?我剛才說了什麼?啊,莫非老年癡呆了,怎麼轉眼就想不起來了。哦,好棋步。”

棄天帝並不理會劍子的裝糊塗,繼續道:“人心不可系,所以只能放棄嗎?”

“非也。不是放棄,而是順其自然。”

“‘該你的跑不了,不該你的搶不來’?”

劍子露出微笑:“陛下,你得道了。”

“哼。”棄天帝一拂袖將棋局抹亂,站起身來,“不下了。”

黑白棋子跌落在地,四散滾動,擾鬧人心的雜音過後,青宮只餘深冷的寂靜。


留下棄天帝與劍子在自己房內弈棋,蒼徐徐走出大殿,天色一水如洗,朔風比昨日加倍寒冷。這次多虧劍子解圍,否則……蒼默默想着,繞到殿後,將一口血吐在地上。血色不正,自底透出一點暗沉之色。雖然很難察覺。

寒風自足邊捲過,掀動長袍一角,蒼微喘一口氣,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絲縷淡淡的疲倦。

忽然感到身後有人的氣息,立刻回頭——

寶劍霜結,絲絛隨風,最熟悉的至友的容顏,月餘辛勞不曾折了英風俊朗,赭紅道衣卻披了千里風塵。

“……好友,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赭杉軍頓了一頓,“一回來就看到我一直擔心的事。”說着便伸手要以真氣替蒼療傷。

蒼以手止道:“你我功體不甚相合,此傷無大礙,我自己調息即可。”

赭杉軍聞言收了手,只是一語不發地看着蒼。蒼明白他的意思,道:“我與棄天帝這樣的衝突……也非只一次。”

“不用隱瞞,這段時日種種事,方才非恩都告訴我了。”

“嗯……”蒼勉強一笑,“原來非恩是好友安排在我這裏的眼線……”

“蒼,不必轉移話題了,請回答我,你究竟在做什麼?”

“……”

“這麼久以來,你爲什麼要冒着激怒棄天帝的風險,與銀鍠朱武來往?”赭杉軍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蒼,“爲什麼會對朱武的一個朋友這樣不惜代價地關照?不僅僅是出於道義慈悲吧?”

“……你說得不錯。我並不想欺騙於你。”

赭杉軍忽然上前一步,抓住蒼的手臂,“告訴我。”

“好友”

“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還當我是玄宗的奇首,就告訴我!”

赭杉軍清明的眸子,也會有這樣一種逼人的氣魄。蒼移開目光,去追逐掠過天邊的一隻孤鴻。

“好友,你覺得眼前的和平能支持多久?”

“……魔人好戰,天性難移。如今表面安寧無事,卻似有暗潮涌動。”

“正是。以我三年來的瞭解,棄天帝不會放棄對道苦兩境的征服。他的停戰,恐怕只是貓戲老鼠的遊戲。喜歡給敵人喘息的餘地,增加他的樂趣。”

蒼平靜道出的結論令赭杉軍心中一震,一時不知說什麼,只聽蒼繼續道:

“我一直沒有放棄改變他想法的努力,但其實並未抱多少希望。棄天帝天生神異之格,極端心性非尋常人可以動搖。……就算可以,也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此話何意?”

“天意所指。其實他的出現,恐怕本身就是一種天數。”

“蒼,你發現了什麼?”

“只有模糊方向,尚無結論。……所以,若在棄天帝身上無望,便唯有寄希望於他的繼承者。”

“……所以你是想讓銀鍠朱武的立場傾向於和平?”

“他現在已經有此傾向了。伏嬰師與斷風塵等一直試圖勸棄天帝廢他太子之位,直接立朱武長子螣邪郎爲皇太孫。”

“你如何得知此事?”

“棄天帝無意間告訴我的。”

“……”赭杉軍似想說什麼,躊躇一下又停住,改口道:“此事……棄天帝未必會同意。”

“是。關於此點,我有九成確定棄天帝不會答應。”

“那麼,所剩的問題便是如何將朱武拉過來。”

“僅靠我當然是不可能的,所幸朱武出遊苦境,遇到了一位真正的朋友。”

“就是那位簫中劍?”

“嗯。魔中的異類,也終究是魔。所以簫中劍必須保住,這是中原對朱武最重要的牽絆。”

“……我明白了。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破除伏嬰師對簫中劍所下的封魂咒術。”

赭杉軍面上憂色昭然,沉吟了一番,長嘆道:“此術確實非你不可。”

招魂之術,赭杉軍功體過陽,是無法運使的。而劍子主修劍法,術法並非所長。

“但你如今的狀況……”赭杉軍看看蒼的氣色,幾度蹙眉,終究沒有將勸止的話說出,“……有什麼我能做的?”

“有。赭杉,我求你一事。”

“你說。”

“你久離方歸,棄天帝今日必會去紫霞宮。請你在這七天之內,每夜盡力將棄天帝留在你的宮中。”

“……”赭杉軍睜大了眼睛,一時啞然,蒼又道:“我明白此事十分爲難你,抱歉。”

不等蒼再開口,赭杉軍深吸一口氣,道:“我會盡力做到,你放心。”

蒼緩緩點頭,垂眼看向赭杉軍手上裹着的繃帶,“好友,你的手”

“我正要對你說此事。蒼,道境氣脈異變絕不簡單。此變以地爲源,以水爲媒,絲縷滲透,不可斷絕。手上傷是我探一眼溪水時,被石鋒劃傷。只是小傷,但傷口一直難愈,我猜恐怕是有……”

“魔氣?”

“……你知道什麼了!”

“好友,你回來時,可曾繞道苦境?”

“不曾……”赭杉軍說着,忽然吃驚道,“莫非、苦境也是如此?”

“如果我的推測無誤的話……”

而後兩人都住了聲。輕細的腳步聲正在向他們靠近,若非二人功力深厚,是絕難聽到的。

不陌生的陰寒氣息,幾乎已經可以猜到是誰。

伏嬰師的身影如料出現時,赭杉軍上前一步,本能地將蒼擋在身後。

“哦,哦,賢妃總算回來了。”伏嬰師毫不掩飾地將赭杉軍從頭打量到腳,輕聲道,“這一去甚久,讓人好生思念……”

“不勞了。”赭杉軍直接說道。

“呵呵……賢妃離開這段時日,可讓皇后獨自辛苦了。”

“既然我回來了,便不會再有這種狀況。”

“是嗎,那最好。賢妃一向很能幹。”

“未知貴妃來青宮何事,魔皇正在殿內與德妃弈棋。”蒼道。

“不,我就是來找皇后的。”伏嬰師笑着,輕步走近,用一種低低的細密的聲音道,“因爲終於出現了再次與弦首‘對局’的機會,興奮已經令我無法在宮中安坐,一定要來讓弦首分享我的喜悅呢,哦,當然,”伏嬰師看向赭杉軍,“奇首也不是外人。”

蒼淡淡道:“上一次是在五年前吧,當時不曾讓魔界軍師盡興嗎?”

伏嬰師笑了:“正因爲上次的盡興,才令我格外期待下一次啊。哦,放心,我不會藉助魔皇的力量。魔皇只是觀衆,他並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所以,這是公平的較量。請。”

說罷,不等蒼回話便離開了。

蒼擡起目光,遙望天地交接處的煙雲。赭杉軍望着伏嬰師的背影低聲道:“公平?你也先讓棄天帝打兩掌吧!”


注:現代圍棋是黑先白後,但貌似古代是相反的白先黑後,而且黑白棋子代表陰陽,以劍子與棄天帝的地位來講,似乎讓棄天帝執白比較合適……和這兩人的IMAGE COLOR正好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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