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

回二十一

『我會爲此負起責任。』

蒼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沉靜。

車行已停止，蒼深吸口氣開門下車。

果不期然，兩名黑衣隨扈站在他面前，蒼摘下墨鏡站着任由他們搜身確認沒帶任何刀槍後綁上矇眼黑帶。

其實光是一條黑布並不能完全遮蓋住眼睛，所以他們還貼上一層封箱布膠帶，封的結結實實。

『我走了，你有事再找我。』

金鎏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接着是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響。

蒼知道金鎏影比他更不想見到“他”，作爲“他”檯面上的養子，金鎏影與“他”相處的時間比“他”真正的親生兒子蒼還要多。

兩天前蒼在新聞節目上看到有關“他”的報導，“他”笑容可掬地爲獨生女舉行婚禮，金鎏影則是作爲養子當姐姐的伴郎。

“他”並沒有邀請真正的親生兒子去參加女兒的婚禮，他甚至連姓氏都沒有給蒼，當然蒼也不會想冠上“他”的姓氏。

他想起金槍魚，在他二十歲生日時擺在餐桌上的外燴料理就是一大盤昂貴的金槍魚生魚片，當時翠山行剛去日本上兩年的短大還沒回國，蒼打電話找來所有能找到的朋友與同經紀公司的師弟妹，拜託他們幫他吃掉整桌的日本料理。

那天一步蓮華來時帶了六吋的巧克力黑森林生日蛋糕，蒼一整晚只吃了一塊蛋糕，至於那盤生魚片他一口也沒吃。

蒼還記得二十歲生日的晚上十一點十一分，他接到“他”打來的祝賀電話，蒼回答生魚片很好吃，謝謝關心後掛斷，然後他跑到廁所連蛋糕都嘔了出來。

隔日蒼從冰箱拿出剩下的三分之一蛋糕，全部吃得精光。

蒼此時是被黑衣隨扈半推着走，其實即便不用膠帶貼住矇眼黑帶，他也不想記憶這段路怎麼走。

蒼想到撕下膠帶將會再見到“他”，不由得生起嘔吐的衝動。

隨扈按了幾下電子鎖，逼一聲後大門開啓，一陣冰冷的空氣迎面而來。

隨扈放開蒼的手臂，蒼在黑暗中摸到沙發椅背，憑經驗判斷旁邊置放着廢紙簍，手伸下真的在他記憶的位置摸到廢紙簍。

胃部一陣酸氣上涌，蒼對着廢紙簍乾嘔起來。

他沒吃中餐所以只嘔出一些酸水，然後他感覺到有一隻粗糙的手伸過來，托起他的下巴，以面紙擦拭乾淨他的臉。

『放開我。』

蒼拍掉“他”的手，但卻重心不穩跌坐到沙發椅上。

『許久不見，你倒學會反抗了。』

“他”的氣息含有濃重的菸草味道，蒼別開頭呼吸新鮮空氣。

『反抗又如何？你會在意嗎？』

“他”的手置於蒼的肩上，力量放的剛好令蒼無法起身。

『蒼，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知道我在意什麼。』

蒼放慢說話速度，努力讓聲音充滿歉意：

『你要的不是我，你要的是棄天帝，很抱歉我任務失敗了。』

“他”另一手摸到蒼的頭後方，緩慢撕着膠帶，膠帶黏着蒼的頭髮，越緩慢撕扯越能加深痛楚，蒼咬住下脣隱忍住不叫出聲。

終於撕掉膠帶，“他”卻不解開蒙眼黑布帶，蒼在黑布後方隱約看見“他”的笑容。

『你該知道任務失敗會得到懲罰，你認爲你該得到哪種懲罰？』

置放在蒼肩頭的手掌稍微用力，蒼閉目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卻仍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想將功贖罪。』

蒼冷靜地接續說道：

『我知道你下個月開始要爲了明年的 選 舉 作準備，我可以幫你準備 當 選 票 數 的兩倍也就是 二 十 萬 票 份 量 的 選 舉 賄 款 ，一人 五 千 元 乘以 二 十 萬 人 等於十億元，你本來要讓棄天帝身敗名裂，然後放風聲使異度集團股價跌停，好讓日本山口組可以低價收購異度集團，以換取山口組的十億元 政 治 獻 金 。現在計畫失敗了，如果我能爲你拿回這筆錢，是否可以將功抵過？』

“他”吸口煙，嗆鼻的煙味撲到蒼的臉上，蒼忍不住輕聲咳嗽。

『十億元不只可以將功抵過，說吧，我的好孩兒，你還想要什麼？』

蒼能感覺自己雀躍的心跳，他說出他一直以來的心願。

『放我自由。』

煙霧與矇眼黑帶造成雙重遮擋效果，蒼完全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只聽見“他”緩慢回答道：

『好，我答應你。』

蒼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大門，他感覺自己像是飛在雲端一樣，那麼雀躍與開懷。

他拿下矇眼黑帶的那一刻，他看見一群賽鴿正飛過蔚藍的天空，他看着鴿子自由飛翔的翅膀，不自覺地微笑。

他總算得到可以自由的機會，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不會讓自由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