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

回二十三

蒼坐在另一套皮沙發上,他快速瀏覽過手上三份中文合約,接過玄宗經紀公司宗主遞來的名牌鋼筆,不假思索簽下姓名。

『簽好了,錢什麼時候能撥到我戶頭?』

宗主檢查上頭籤的名字,單一字:蒼。

眉頭一皺。

『合約上得籤全名。』

蒼斜躺在沙發上,慵懶地回道:

『我沒有姓氏,身分證上單名一字蒼,沒有任何字可以加在蒼字之前。』

語氣相當雲淡風輕,彷佛在說着與自身無關的事情一樣。

在宗主新買的長沙發斜躺很不符合人體工學,蒼索性整個人躺到沙發上,閉目養神。

『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嗎?他畢竟是你父親,你們身體裏留着一樣的血液。』

蒼沒有回答他,但原本已閉起的紫眸卻微微睜開,半瞇半閉地散發危險的眼神。

看到他的眼神,宗主搖搖頭。

『我不知道你們父子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你有困難可以找他幫忙,他與企業界關係一向很好,一兩千萬甚至一兩億對他而言也不是難事,你何必接這些工作來作?你不是不知道短時間內藝人過度在螢光幕前曝光可能導致觀衆反感,你雖然出道快四年,但你走演技派不是走偶像路線,拍寫真對你將來發展並不是好事,我建議你再考慮個幾天。』

宗主將合約放入牛皮紙袋,再置入第二格抽屜裏,用鑰匙上鎖後把鑰匙收在褲袋裏。

『……老師……』

宗主因蒼對他的稱呼而震驚,上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是蒼穿著小學生制服流淚向他揮手道別,他創立玄宗經紀公司後再找到蒼,蒼一直只喚他老闆或宗主,很久沒再稱呼過老師。

『怎麼,想起小時候的往事嗎?老師這詞真令人懷念。』

蒼看着宗主,表情欲言又止,彷佛回到小學時那個乖寶寶好學生,想問老師家裏電話卻又問不出口的彆扭樣。

他當時摸摸蒼的頭髮,將電話號碼抄在他連絡簿上,他從來沒有因爲蒼自己籤聯絡簿而斥責過他的好學生。

只因爲他認得接送蒼上下課的轎車號碼,是現在叱吒政壇的某政客座車的車牌號碼,同時也是畢業後唯一會與他聯繫的大學同學。

當天晚上蒼打了一通電話給他,他聽着才十歲的孩子一字一句念出不能跟別人說的日記內容,最後一句被哭音掩蓋所以他並沒有聽懂,身爲老師他能作的只有聆聽,然後勉勵蒼用功讀書。

『……老師……我還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當然可以,你幾點打都可以,老師二十四小時等你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蒼笑了,稚嫩的笑聲略帶着鼻音,BYEBYE後掛上電話。

電話掛斷後,他撥了另一通電話給當時還只是某議員助理的小學同學,電話是某議員獨生女接聽的,她嬌聲喚着她的老公接聽電話,電話那頭還響起另一名女童叫着爸爸的聲音。

當年還是老師的宗主掛斷電話,他想起昨天上課時他教導國小學生的新詞:黃馬褂。

這個詞也可以解釋成靠裙襬關係扶搖直上的男人,古今中外皆有範例,比如說電話那頭的小學同學便是一例。

過了很多年,蒼從他的學生變成他旗下的藝人,他的同學也從議員助理變成大城市的 立 法 委 員 ,不變的只有蒼與他同學之間的父子關係仍是相同的祕密與惡劣。

他嘆氣說道:

『我把合約放到抽屜裏,三天後才到律師樓正式簽約,你如果想毀約還有三天時間可以考慮。』

『老師……您一直很瞭解我,你知道我不會毀約。』

『我不認爲你必須籤這份合約,玄宗經紀公司並不需要你委屈求全與日本J公司合作拍片,站在私人立場我也不建議你答應讓P公司發行你的寫真書!』

『拍電影與發行寫真書能讓我更紅,老師您也能賺進更多權利金,何樂而不爲?』

說話時蒼的表情與他的聲音一樣冷淡。

『蒼,你到底怎麼了?我認識的蒼不會爲了錢籤這幾份合約,你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即使讓我賣掉玄宗經紀公司也行,我不能讓你爲了錢葬送自己的前途!』

宗主說着說着不禁激動得老淚縱橫,他看着又閉上眼的蒼,心裏挺想把蒼抓起來搖晃看能不能讓他改變心意。

『……前途阿,我還能有前途嗎?比起前途我更在意我的自由,畢竟我也沒剩多少時間能享受生活,拍片也好拍寫真書也好,只可惜錢還是不夠數……』

『你用三份合約賣掉自己五年內肖像權,拍片權利與發唱片權利,總金額高達七億元天價,還不夠嗎?蒼,你要這些錢到底要作什麼事?』

蒼淡然看着他,緩道:

『老師你不會想知道。』

蒼也不希望讓一直像父執輩一般疼愛他的宗主知道他需要錢的原因,他只能嘆氣。

『聽雲染師妹說日本J公司的副社長向您打聽我的手機號碼,您是否已給他我的電話號碼?』

一想到傳聞中喜愛男明星的日本J公司副社長,宗主便覺得他頭痛又開始發作了。

宗主搖頭道:『玄宗經紀公司的第一條宗旨就是保護旗下藝人隱私,我用這條回絕他了。J公司旗下不乏各種美少年,我也想不通他爲何執意想要籤你,不惜開六億五千萬的天價換你五年內到日本拍片的合約,更離譜的是他開出如果你願意發展其它可能性,他還願意再加碼三億元,這種錢怎麼可以賺!我已經幫你推拒他了。』

蒼自沙發上起身,紫眸堅定地看着宗主。

『老師,給他我的電話號碼,就說我會考慮他的要求。』

蒼離去之前他又說了一句:

『……老師……我還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宗主故作鎮定微笑回道:

『當然可以,老師二十四小時隨時等你的電話。』

『謝謝。』

蒼關上門,宗主卻看着電話發呆,他也許該再撥一通電話給他的小學同學,他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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