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

回四十七

踏上旅行的道路前，棄天帝陪蒼回到蒼與翠山行的住處，他看着蒼從衣櫃上方拿出兩個行李廂，將衣服及盥洗用的毛巾牙刷等等全放入行李箱，另外還放了瓶藥罐子。

『翠山行不在家，我只想到該帶這些東西，應該需要帶的都帶了。』

蒼從口袋中拿出墨水筆，寫張便條壓在客廳的茶几上。

棄天帝瞄過字條，內容很簡單隻有三個字：我走了。

蒼又走回房間拿出兩個藥包與兩大本相簿和旅行護照，打開尚未裝滿的行李箱將物品全數裝入，第二個旅行箱也塞滿了。

『蒼。』

棄天帝擋在蒼的房門前，蒼垂下眼簾，緩緩說道：

『你還是發覺了。』

棄天帝微笑。『我們是去恆春渡假，不是要亡命天涯，你帶這麼多衣服不嫌重嗎？』

『若是亡命天涯也無不可。』蒼鎮定回答。

亡命天涯……

—蒼，你是否已明瞭最不願意讓你知道的事情？

棄天帝壓下狂亂不已的心緒，他故作若無其事，笑問：

『在恆春小鎮拍攝的電影名叫海角七號，而不是天涯七號，蒼，你在開玩笑嗎？』

蒼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裝傻的問題，反倒轉身走入房間，坐到床上看着房門前的棄天帝。

『那一晚你在我門前時，房門並沒有上鎖，我站在門後等你開門。當時我想如果你推門進來，我不會抗拒，但你走了，我站在門前目送你開車離去。』

棄天帝回想那晚他的手停在蒼的房門前，他原本想推開門扉，卻又收手。

當時，他的手掌停留在門上，撫摸着房門白樺木貼皮紋路時，蒼亦在門扉後方，正等待着他開啓門扉。

這時他才明白，蒼內心裏那道門扉並沒有上鎖，但當時他卻轉身離蒼而去。

他自以爲不想傷害與勉強蒼的溫柔，反而讓蒼一個人陷入孤寂的黑夜。

他終於懂了爲何隔天他會收到那封莫名其妙的語音留言：

棄天帝，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大笨蛋！

蒼的脣辦揚起淺淺的笑容。

『想通了嗎？始亂終棄的大笨蛋，你還想瞞我瞞到什麼時候？』

棄天帝輕輕嘆氣。

『蒼，很多事情我不願意讓你知道，是不希望將你牽扯入黑暗的漩渦之中，我不希望你因爲我遇到任何危險。』

異色眼瞳染上暗淡。

『我承認我很自私，我自私地愛上你，從沒有料到你會響應我的感情。我曾經想過就這樣離你而去，但是我無法剋制住我自己不去愛你，我無法制止我自己對你的想忘，我甚至縱容我自己佔有你—』

他的話語未完，蒼將手指放在他的脣上打斷接下來的話。

『你以爲你的身份將會爲我帶來危險，所以決定隱瞞我到底？你未免將我看得太輕。』

紫色的眼瞳底是深不可測的海洋，隱隱流動着溫暖的洋流。

『蒼從不害怕死亡，唯一害怕的只是謊言。棄天帝，你還有事隱瞞我嗎？』

他的手掌置於他的胸膛，他與他的距離貼得很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與呼吸，任何一絲紊亂不穩都無法被掩飾。

棄天帝想說話，卻半響說不出話，他勉力擠出聲音，聲音卻無比沙啞。

『蒼，你的父親因我而死，我以爲是組織內的間諜才想借美國大使的刀殺人，卻不知道那人是你父親……如果我知道是他，我寧可被誣陷坐牢也不希望你因他死亡而傷心…… 蒼，你相信我嗎？』

地下黑道組織雖是無法見光，然而其行事運作卻有一定的規則。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只要不牽扯到利益衝突或是威脅到組織存亡，他們不會輕易動手。

棄天帝原本希望借美國大使的力量揪出組織中的背叛者，不料卻害了金姓政客，他很害怕當蒼知道這件事後會有何反應？

是憤怒？

是悲切？

是恨？

或是……相信他說的話是事實而原諒他？

最後一個可能連棄天帝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的心跳沉靜而平緩，呼吸卻緊張而急促。

棄天帝此刻就像走上了審判臺，蒼的話語將決定他的愛情是生抑或是死？

他有罪，但他希望能得到特赦，他希望還有機會牽着蒼的手共度一生一世，直到縐紋滿臉還能爲蒼梳理斑斑白髮。

他靜靜地等候只有一人的陪審團宣讀最後決議。

蒼的眼神清澄而透徹，緩道：

『我相信你。』

心裏的牢籠頓時大開，他緊緊抱住蒼，蒼深深地呼一口氣。

『你知道嗎？剛才我比你還緊張，幸好你還是願意對我說實話，不然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你存心瞞我到底，我早已深陷在你的溫柔裏無法自拔，我不知道該如何不愛你……』

『蒼，我愛你。』

他吻上蒼的脣瓣，狂野又不顧一切地掠奪蒼的呼吸，他感覺到蒼的脣亦不甘示弱響應着，舌間與舌間的糾纏你來我往，直到兩人的呼吸皆變得濁重，他才爲蒼解開上衣中國結鈕釦的束縛。

我愛你，也代表我想愛你，亦是燃起愛情火焰的永恆不變誓言火苗。

蒼卻一把推開他，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後，說道：

『你該遵守承諾帶我看國境之南的星空。』

『好。』

棄天帝只好微笑放手，認命走到冰箱前拿出冰鎮的礦泉水，一口灌下澆熄身體內燃燒的火焰。

然後他接手蒼手上的兩個大行李箱，提到車上放入後車廂內。

蒼一上車就閉目養神，就在棄天帝開始習慣沉默，打算開電臺聽路況廣播與音樂時，蒼卻開口說道：

『難道你不覺得沙灘上比較浪漫？』

棄天帝差點將方才喝下去的礦泉水都噴到儀表板上，他不禁浮想翩翩而滿臉通紅。

『蒼。』

轉頭看說出驚人語句的那人，卻看蒼睡得正熟，只不過脣角微揚，十足像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這個世界上膽敢整棄天帝的人，除了親哥哥太陽神外，只有蒼敢如此做了。

棄天帝只得認命繼續開車，誰讓他愛上了這個人，被整也很心甘情願。

是不是愛情真會讓人變成傻子？

蒼微掀眼簾，他眼裏的棄天帝笑得十分傻氣。

車窗望出去的天空一片蔚藍，他開始期待國境之南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