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2. Memory (3)

“Madam，請問……那個……明天晚上，您加班麼？”

桌子對面的女警官頭都沒有擡，平靜地回答道：“沒有案子的話，應該不會加吧。”

“哦……那太好了……我想……”

“咕嚕咚——”

藺無雙剛剛醞釀起來的表情定格在了那裏。

喂！這個時候別來跟我說搶劫殺人的事情！

手伸到口袋裏，按掉了自己的短消息鈴聲。

藺無雙微笑着擡起頭，繼續說道：“Madam，我想請你……”

“叮鈴鈴——”

“怎麼回事……”藺無雙低聲抱怨了一句，尷尬地看着練峨嵋。

後者擡起頭，笑了笑：“沒關係，先接吧。”

赭杉軍正在呼叫。

剛要接，結果電話斷了。

前面那個短消息跳了出來，顯示的是蒼髮來的。

藺無雙一皺眉，正要打開，卻看到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老子今天怎麼這麼受歡迎？？？

藺無雙低頭一看，電話是前兩天向他拿蒼手機的翠山行打來的。

“喂？你等等你等等……”

藺無雙看到正在辦公的練峨嵋皺了皺眉頭，知趣地退到門外，才繼續說話。

忙碌的辦公走廊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什麼？！蒼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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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覺得做了一個很累的夢，累得醒不過來。他好像聽到自己在說着什麼，但是耳膜只餘嗡嗡作響，突如其來的光明反而讓人暈眩。

“……你……”

他精神恍惚地看着棄天帝，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剛才棄天帝的所作所爲彷彿是瞬時電流過大，整個中樞都在癱瘓的狀態，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清醒過來。

棄天帝得意地搖了搖手機，又湊過去親吻蒼的眼角。

“哭得樣子更美……”

棄天帝的脣是柔軟溫和的，皮膚比蒼的還要光滑白皙。他的額發純黑如墨，落在蒼細細的眼角里，烙下了一個黑色的投影。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做了這樣的事情，爲何他還一臉歡快的樣子？

蒼感到自己手腳冰冷，混合着汗液、血液和粘液的物質包裹着皮膚，讓他覺得更爲冰冷。

那麼冷，以至於聲音也是凝結的。

“噁心……”

棄天帝猝不及防，他不曾知道蒼也會有這種厭惡鄙夷的表情。

蒼醒了。

從麻痹的戰慄中清醒過來，恢復成冷靜銳利的樣子。

棄天帝看着他從無聲的怒火中粹煉出一道凜冽的敵意，眼神銳利的彷彿要割開他的皮肉。臉頰上那道還沒有乾透的淚痕，在兩個人血脈賁張的氣息裏像一縷幽魂，迅速蒼白地死去。

“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棄天帝危險地眯起眼睛。

蒼反而變得無畏。

兩個人就這樣在寂靜中對峙了十來分鐘。

“切~”棄天帝輕蔑地笑了笑，伸手解開了蒼一隻手的束縛。

他就是找個樂子，如今也算是盡興。

他剛要動手解開蒼的第二隻手，卻被蒼一掌推開。

蒼艱難地側過身，用牙咬住一段繩帶，另一隻手幫忙，才算解開。

兩隻手重獲自由，但是身體的重心移到下半身，雙腿的束縛還沒有解開，一下子扯到了傷處。蒼皺了皺眉頭，咬牙伸手解開腿上的安全帶。

棄天帝在一旁看着，面有慍色。

蒼雙腿麻痹地伏在狹窄的空間裏，站起來似乎有些困難。棄天帝伸手去扶他的腋下，卻被他揮開。同時蒼也失去平衡，手往地毯上一撐才算穩住沒有撲倒。

這次他沒有流太多的血，衣服還好，髒的是棄天帝車裏的地毯。掌心觸及地毯的一瞬間，那種帶着體溫、帶着雄性荷爾蒙氣息的粘稠的觸感，像長了腿一樣自己爬了上來。

蒼渾身一陣哆嗦，然後忍不住胃裏面翻江倒海。

他忙去推車門，可是車門還是鎖着的。

棄天帝此刻離他老遠，嫌惡地看着他。只是目光移下來發現，他什麼也沒吐出來，只是在那裏止不住地乾嘔，明明連胃液也吐不出來，卻又是一臉內臟都要嘔出來的表情。

真污穢。這是他的車。

“喂！要吐也別在這裏吐！……”

蒼冷汗涔涔，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只是看到車門一開，也不管自己身上只有小腿肚上掛着一團褲子，手腳並用就往外爬去。

死也不能死在他的地方。

腦袋裏不知怎麼就冒出來這麼個念頭。

沒想到，他還沒夠到車門的橡膠封條，就再度被密閉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裏。

一瞬間橫膈膜的內側傳來灼熱的感覺。

“哇！”

血腥味瀰漫着沖淡了他所有的知覺。只是彷彿聽到棄天帝在駕駛座上，氣急敗壞地說着什麼……可能他弄髒了棄先生價格不菲的車內地毯。可是，反正都已經那樣了，再髒一點又有什麼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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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了好多次，這家的大少爺只是將耳麥的音量調大了事。

可是外面的人好像也很執着，死命地按着。在花園幹活的園丁聽到了響動，終於出來開了門。

人一走進來，朱武頭都沒有擡，扯了耳機大吼道：“自己有卡不會刷啊！再不行用蠻力啊！”

進來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轉身上了樓。

朱武這才覺得有蹊蹺，目光隨即追蹤而去。

下一秒他驚訝地站在沙發上指着棄天帝，彷彿看到了一個外星人。

“你有沒有搞錯？在外面得手了還帶到家裏來？你真是要給我找小媽？”

棄天帝轉過身來，臉上像刷了一層鍋灰。

“打電話找戒老，再多一句廢話馬上捲鋪蓋走人！”

朱武其實在內心拍案而起：老子不敢走麼？老子走給你看！

但是他看到那兩條耷拉在棄天帝臂彎外的光着的、修長的腿，光顧着發呆，沒來得及“寧死不屈”，等他回過神來，棄天帝早上樓了。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呀？他怎麼就吐血了？”

“不關我的事。你聽說過上床會吐血的麼？”

“……這難說。可能是你上的方法不對……”

“我……？不可能！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失手過！唯一一次失誤，是生下了你！”

朱武愣了一會兒，細細推敲有關於“唯一一次失誤，是生下了你！”的奧祕。

還沒等他想出頭緒，門鈴又響了。

“哦，戒醫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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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軍從收到的那張蒼被蒙着眼睛的照片的背景上，認出了那裏是濱江。

但是他到達的時候，已經空無一人。

不多久，其他幾個收到照片的人也摸了過來，這才發現似乎事情不那麼簡單。

一步蓮華和赭杉軍堅持着撥打蒼的手機，卻始終無人接聽。

翠山行建議報警。身爲警察的藺無雙很無奈，因爲蒼只失蹤了2小時，這樣根本不足以立案。

兩個人爲了這件事情爭執了起來，一步蓮華只得上前圓場。

就在這個時候，赭杉軍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的，正是蒼。

赭杉軍接起來就劈頭蓋臉地問：“喂？蒼麼？你在哪裏？”

“……赭先生。”

赭杉軍愣了愣，他似乎認得這個聲音，但是又不記得哪裏聽過。

“我是棄天帝。”

“……蒼的手機怎麼在你那裏？”

赭杉軍轉過身，將手機緊貼着耳朵。

“蒼有些不舒服，我找了我的醫生正在給他看診。”

“他在你那裏？”

“是的。我想您一定急於確認他的安全，所以請您看看身後的樹林旁是否有一輛黑色的Benz。”

赭杉軍依言轉過身。

果然有一輛黑色的Benz商務車緩緩地向這邊開過來。

“……車牌：M77777-5如果您和蒼的其他朋友想了解蒼的情況，可以上這輛車。我的人會把你們帶過來。”

這個時候，那輛車恰好開到了他們四人所在的位置。車門自動打開了，駕駛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伏嬰師的腦袋。

“棄先生吩咐我來接各位。請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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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天帝掐斷了手機，把蒼的手機拋到半空中又單手接住，低低地哼着小曲。

忽然，他面前的梳妝鏡裏映出了蒼冷峻的面容。

棄天帝對着鏡子裏那個坐在床上的人挑了挑眉毛，轉過頭：“你醒了。”

蒼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擡起那隻沒有骨折的手，直指棄天帝——手裏的手機。

“還給我。”

他說話的時候，嘴角還有血絲溢出。

棄天帝看着他蒼白的臉和血紅的脣，無意識地走到他面前，想看清楚那脣上的是本色還是血色。

湊得很近的時候，兩個人的鼻尖幾乎碰到一起。可是棄天帝的眼神似乎格外地不好，以至於他微張着嘴，試圖靠得更近。

“啊！”

“咚！”得一聲，棄天帝仰面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嘴角，指縫裏流淌出一行血絲。

棄天帝舔了舔上牙床。嗯？一皺眉，就感覺到了嘴裏一塊硬硬的東西。

他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兩隻手利爪一般把坐起的蒼重又壓回到床上。

蒼挺直身子，睜大眼睛，作好了頭部被重擊的準備。但是過了很久，棄天帝緊握的拳頭卻沒有落下來。

“呸！”

蒼側過臉，避開棄天帝那口的混合着唾沫的血，再一扭頭，卻看到床單上多了一顆珍珠一樣亮白的牙。

“好傢伙，齊根斷。”

棄天帝說話的時候，蒼沒有感到他有漏風。這麼說來，不是正面的牙齒。

“我還打電話讓你朋友來接你。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棄天帝閉上眼睛，又皺眉舔了舔空了的流血的牙床，直起身來，抓起沙發上的衣服往蒼身上扔。

“快穿衣服。”

他咧開自己的血盆大口，然後感到嘴角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下意識地捂着半邊臉，扭頭離開了房間。

蒼把那團衣服從臉上扯了下來，原來是自己上次在這裏換洗的那身。不過你不能對白癡惡棍抱太大的希望——棄天帝把蒼從外到裏扒得精光，給他的衣服裏卻沒有內褲。

赭杉軍不是魯莽的人，所以他們作出了最恰當的反應——

“把手舉起來，慢慢下車來，請你配合警方調查。”

藺無雙左手舉着警察證，右手持槍對着伏嬰師。

後者顯然沒有想到會被如此隆重地歡迎。

“別開槍，我只是開車而已。你可以查我的駕駛紀錄，我絕對沒有任何違章記錄。”

“閉嘴！”

十分鐘後，這兩黑色的奔馳車終於上了路——前面是一輛警車開道。

“警官先生，那輛車有GPS導航，應該不用我帶路了吧……”伏嬰師坐在警車的後排，左邊是一臉嚴肅的赭杉軍，右邊是表情溫和但是下手很重的一步蓮華。他苦着一張臉，心裏把棄天帝罵了一萬遍。

“少打岔。下一個路口怎麼開？”

“左轉……”

“翠山行，下個路口左轉。”

對講機裏傳來模糊的聲音：“收到。”

當他們終於到達棄天帝的別墅的時候，藺無雙先下了車，赭杉軍跟着下來了，後面一輛車的翠山行也下來了。伏嬰師乘機也想下來，被一步蓮華一把拉住。

“伏先生再坐會兒吧，他們很快就回來的。”

警車的警笛聲在安靜的住宅區裏迴響，引得打遊戲二度被打斷的朱武氣勢洶洶地出去罵人。

門剛一開，他還沒來得及罵，就看到了迎面而來幾乎要貼到他鼻子的一張黑色的證件。

“警察！我們懷疑這裏發生了刑事案件。”

朱武愣了一秒，退後一步，看到了黑證件後面氣宇軒昂的兩張臉，大聲喊道：“老頭子，他孃家人來要人了！”

藺無雙和赭杉軍被這麼一吼驚得面面廝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