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3. Salomé (2)

翠山行接到蒼的時候，赭杉軍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讓他代爲照顧蒼幾天，交代了幾句，把藥也一併交給了翠山行——照例是按天數分好的。看這意思，是過兩天，還想把蒼接回去。

蒼那天下午和翠山行提起這事的時候，並沒有說要他來照顧自己，只說能不能每天上下班的時候送他往返。

赭杉軍誤以爲翠山行要包辦蒼的一切事務，於是交代了林林總總不少事情，翠山行雖然驚訝，卻沒有推辭。實際上他很樂意。

週一一早，他幹勁滿滿地乘捷運到蒼家裏，開蒼的車送蒼出門。

到達小區的時候，蒼已經站在小區門口了。

“老闆，你不用走出來的，我可以開進去接你啊。”

蒼笑了笑，把一個紙袋放到了兩個車座中間。

“早飯。你替我開車，我不能虧待你。”

翠山行後來回想起來，自己捧着那個紙袋，手都是抖得。

“有沒有發現小翠這兩天精神特別好？”

“我今天看到他和老闆一起進來的呢！”

“這算什麼？我在停車場看到他們一起下的車呢！”

“快看快看！走過來了！”

“快回位置上去~~~”

先前還聚在一起八卦的同事們，看到老闆們從會議室出來，連忙作鳥獸散狀。

“翠山行，你回頭把會議記錄整理一份發送給大家。覈算報表的事情，我們週三商量解決。”

“好的。”

蒼看着手裏的資料，點了點頭。

“嗯。就這樣吧。你先忙。”

翠山行看着蒼，卻不想離開他的辦公室。

“老闆……”

“嗯？”

“……快下班了，我一定準時送你回去啊。”

蒼看着他，不知他沒頭沒腦的話到底是什麼來路。心裏想着，車鑰匙在你那裏呢，難道要我自己走回去麼？

“唔……辛苦了。”

說罷，他又低頭去看PL-48染色體分離器的測試報告。

翠山行低頭絞了絞自己的手，默默地走了出去。

下班的時候，蒼和赭杉軍在電梯裏碰到了，赭杉軍有些尷尬，蒼倒是很大方。兩個人一起下的車庫，一路上還是在說工作的事情。

等電梯到了B2，蒼禮貌地同赭杉軍告別，後者才吞吞吐吐地開口：“你自己開車危險。我送你回去吧……”

蒼聽了，轉過身看着他。

他知道赭杉軍跟着他絮絮叨叨這麼久，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他也不想傷誰的心……只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回去，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都會給赭杉軍帶來困擾。

掙扎了一下，笑着指着赭杉軍身後的車道：“今天就算了吧。翠山行會送我回去的。”

這時候，翠山行正好把車開到蒼的面前。

“老闆。”

蒼二話不說拉開車門上了車。

“走吧……”

一路上，蒼看着窗外的風景，沉默不語。

翠山行看他精神不好，一路上也很安分。就要開到蒼的小區裏了，蒼突然對翠山行說：“不要進小區，直走進隧道。”

“啊？”翠山行不知他是什麼用意。

“別管了，就開吧。”

蒼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倒有幾分上班時的架勢。

開着開着，翠山行也看出了異樣：幾輛黑色的寶馬車一直跟着他們。兩輛尾隨，一輛開在左邊車道，一輛開在右邊車道。

翠山行一看，可是絲毫不敢怠慢，努力想着怎麼能擺脫他們，卻一直被他們咬着不放。

蒼一直從後視鏡裏觀察着他們的動向，見他們緊追不捨，便對翠山行說：“開到環路上去。”

環路其實是一個六岔路口，中間有一個圓形的環島，車輛順時針進入，要轉彎要順時針繞圈。

蒼他們開上去以後，那些寶馬也跟了上來。由於這個圓很小，頓時就可以看到四輛黑色寶馬跟着蒼的轎車在轉圈。

“你聽好了。等一下我數到三，你到第三個路口轉彎，然後進東側的車庫。進車庫怎麼開，我回頭再告訴你。”

“好。”

就這樣，這一隊車忽然就都涌進了某大酒店東樓的車庫裏。那裏是自動計費系統，蒼果斷地在打卡機上刷了會員卡，門便開了。

在車庫裏開車是個技術活，翠山行根據蒼的指揮，七轉八彎，總算出了車庫。一看，卻不是來時的那條馬路。

“這裏面有三個出口。一般人不知道正門之外的出口，我想他們跟不過來了。”

蒼看了看後視鏡，淡淡道。

翠山行嘴上雖然沒說，但是心裏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我們回家吧……”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蒼見時間太晚，便留了翠山行吃晚飯。翠山行還意外地發現，蒼做飯很有一手。不僅餓不死，難得的是味道還很好。翠山行問起他的手藝哪裏練就的，蒼只是淡淡地說，以前做給家裏人吃的。

雖然翠山行很想問：你有家裏人？但是看到蒼顧左右而言他，便也識趣地不再提起。

以後，翠山行天天都照常來接送蒼上下班，兩個人相處得時間就比較長了。

翠山行平時也像一般單身的青年一樣，有時作息混亂，東西亂放。蒼平時不愛管，但是一起度過的時間久了，有時看到了，會說他兩句，然後替他把車裏亂糟糟的東西收拾了。

時間一長，倒分不清是蒼在照顧他，還是他在照顧蒼。有時候看着蒼圍着圍裙在廚房裏弄晚餐的時候，心裏不知怎麼的，就會很幸福。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週，翠山行照舊還是把蒼送回家，打算自己坐捷運回去。結果剛走到蒼家小區門口，就忽然下起了暴雨。雨勢實在有些大，他躲在車篷底下，進退兩難。

這個時候，手機突然響了，顯示的是蒼的來電。

“老闆！”

“你走到哪兒了？帶傘了麼？”

“……沒……沒帶……還沒有出小區呢……雨太大，在車棚底下躲會兒。”

“哦，你等着。”

電話這就斷了。

翠山行正莫名其妙呢，忽然就想到，蒼莫不是要給他送傘？

隔了一會兒，蒼果然撐了一把大雨傘一腳高一腳低地走了過來。

“老……老闆，就一把傘啊？”

蒼笑他遲鈍，舉着傘說：“新聞裏說捷運站透水停運了，今天在我家住一晚吧。”

翠山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理解蒼的意思，心中不禁喜出望外。

“老闆……你讓我住你家裏？這……不太好吧……”

這話說得蒼有些莫名其妙，他實在不知道這個翠山行想到哪裏去了。

“你看這麼大的雨，我們還是回屋裏說話吧。”

翠山行這才發現，蒼只披了件單衣站在雨裏，連忙答應了，從蒼的手裏接過了傘。

“老闆，我來撐傘。”

蒼看着他冒冒失失的樣子，權作年輕人的毛躁，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太年輕，還不成熟。

翠山行進了房間便將淋溼的電腦、文件什麼的拿了出來。好在筆記本的保護包挺好，總算電腦沒有進水。按了電源，看起來一切都正常。

蒼淋了雨，先去衛生間擦身。他身上有手術的傷口，還不能入水洗澡。自己弄好了，便喚翠山行去洗澡。

翠山行沒有換洗衣服，蒼於是把自己的衣服找出來給他穿，自己去房間把浴袍換下來。蒼除非起不了床，否則在別人面前都是要穿戴得體的。

進了房間，恰好看到翠山行的電腦屏幕跳了一跳，忽然開始屏幕保護了。放得都是公司同事一起的合照。

蒼撇了一眼，看到了去年他和翠山行一起拍得合照，心裏想着自己那張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找照片的時候。

隔了一會兒，正在浴室梳洗的翠山行忽然聽到蒼的房間裏傳出一陣響聲，像是東西打碎的聲音。連忙披上衣服跑出去看。

“老闆！怎麼了？”

他沒有敲門，直接推了門進去。隨即便知道自己又做了蠢事。

蒼正在換衣服，浴袍已經丟在了衣物籃裏。赤裸着雙腿背對着翠山行，身上僅穿着一件長袖的棉襯衫，下襬下隱約能看到豐腴的臀。由於左手受傷不便，這件長袖的襯衣其實也只穿了一半，左肩以下還光着。胸口到腰腹包裹着白色的繃帶，顯得觸目驚心。

翠山行沒有想到會是這般景象，頓時石化當場。

蒼倒是比他鎮定，迅速將浴袍重新披上，側過身來說：“沒事，我方才左手不靈便，衣服掛到了玻璃杯。”

“啊……噢……那，那我來掃乾淨。”說着，翠山行連忙退出了房間。

翠山行走到外面用力搖了搖腦袋，才把那張手機裏的照片，連同那些綺麗的聯想從腦袋裏甩出去。

唉，這樣不行……看着他不行……

翠山行收拾好玻璃碎片，拿起外套和自己的東西對蒼說。

“老闆……蒼，我……還是回去了，我還是回自己家吃飯吧。”

蒼原本已經點了爐子在熬粥，這不算很費力，而且他覺得有營養又方便。聽到翠山行要出去，有些驚訝。

“馬上就能吃飯了，而且外面那麼大的雨……”

“嗯……我還是回去吧。”

翠山行只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回去，說不定會出事的。所以一個勁兒地重複這句話。

蒼雖然驚訝，但是看到他去意已決，便把車鑰匙給了他。

“你開回去吧，反正明天還要開過來的。”

翠山行感激地接過鑰匙，又覺得心跳有些快，都沒敢看蒼就出去了。

關鍵是，腦中那畫面總是揮之不去……

那天外面下得是瓢潑大雨。翠山行到車庫的時候，地下已經有些滲水了。

他想着趁路上積水不深，趕緊回家才是。沒想到，剛開了車門，就被別人從後面拍了肩膀。翠山行嚇了一跳。

“翠祕書，別來無恙啊。”

“金……金鎏影？！”

他像害怕一樣原地後跳了一步，彷彿金鎏影身上有什麼傳染病。

金鎏影笑了笑：“別這麼見外嘛……這幾天，和你的上司一起過得還好麼？他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說着，他微笑着靠近了。

翠山行身子一僵：“你胡說什麼？”

金鎏影看着翠山行背後的黑暗，目光漂浮，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看來你還是不瞭解他。旁人看他，總敬他三分。可蒼骨子裏的風騷，要跟他上了床才知道。”

翠山行沒有想到金鎏影會說出這樣的話.

“請你放尊重點，否則我報警了。”

“哦？你大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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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自己並不餓。他最近胃口不好，等到9點又把粥放到鍋裏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什麼食慾。

忽然，門鈴響了。他放下手裏的報紙，起身去開門。

“……來了。”

看到翠山行的樣子，蒼有些驚訝和不滿。

翠山行滿臉通紅，彷彿喝醉了一般，兩隻眼睛好容易才捕捉到蒼的臉龐，身子就向前一倒，撲在蒼懷裏。

“蒼……”

“喂！”

他撞到了蒼動手術的刀口，可是蒼還是將他扶了起來。

這時，門關上了。

蒼忽然渾身一冷，警覺地擡起頭。

“晚了。我已經進來了。”

金鎏影帶着危險的笑容，出現在了蒼眼前。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