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1.To be by your side (5)

伏嬰師掛了電話,心裏倒很是奇怪。


照理說赭杉軍去趟魔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似乎棄天帝很關心的樣子。問了他許多關於往返航班是否確定、有沒有人同行、最終目的是否是魔都、到達後去了哪些地方之類的問題。


他想說他是姓伏不是姓福,又不是福爾摩斯,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能查到赭杉軍連夜趕往魔都,還查到了他去程的航班號,他已經快佩服死自己了好嗎?


還讓他查,怎麼查呀?


心裏面抱怨了一通。伏嬰師還是打了個電話給在魔國電信公司的老關係,把赭杉軍的手機號碼報給了對方。


沒多久對方就發回了報告,顯示赭杉軍最後一次通話記錄,的確是在魔都的Museum Dist.。


伏嬰師託着腮幫子,一臉麻木。


看不出來這紅頭髮的傢伙還挺有情趣的嘛!魔元節前夜去Museum Dist.,難不成去約會?


======================================================================

獨自站在寒風瑟瑟的廣場上,徘徊着遺失了自己的發財夢。


朱武這會兒可後悔了。


因爲赭杉軍要去找蒼,他只好將手裏的一張票給了他。於是手上的這張落了單,賤賣也沒有人要。


至於麼?看展覽就非要兩個人一起的麼?魔國人什麼時候開始都變得那麼矯情了?


更讓朱武后悔的是,他居然沒有收赭杉軍的票錢!


眼看着時間快要到十一點了,手中的票還是賣不出去。


“不賣也不能浪費吧?唉……真是倒黴!”

朱武咕噥着,乾脆自己也進了博物館——不看白不看啊!誰說不能一個人看展覽的?


朱武甫一擡腳上了臺階就遇到了盤查。


“你幹什麼的?”

穿着黑色制服戴帽子的保安在門口問道。

朱武白了他一眼:“看展覽的啊!”

對方首先就對他很不滿,其次是對他這種和廣場上黃牛們非常類似的氣質起疑,對着他手裏的票反反覆覆看了不算,還要求他開包檢查。


朱武心裏想這真是奇了怪了,爲什麼忽然檢查得那麼嚴?都快結束了不是麼?又轉念一想,不對啊,這裏什麼時候這裏多了那麼多保安,這麼多車子?明明剛才自己兜售票子的時候還沒有的。


朱武頓時就明白了,一定是他家老頭子搞出來的事情。


對方開包檢查也沒查出個毛線來,所以只好讓他進了場。他剛進去,沒看了兩幅畫,就看到棄天帝挽着蒼走了過來。


朱武看到他爹的第一反應是找個地方躲一躲,這一躲沒站好就誤觸了旁邊那幅畫作的警示器。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尖銳急促的警報聲響了起來,展館裏的人聚了過來,圍着朱武議論起來。


本來保安就很留意他,一見他有動靜,立刻就衝了上來。朱武還沒鬧清楚怎麼回事,就被人架住了。


“喂喂!放開我!我不小心的!”

他大聲嚷嚷着。


被這裏的騷動所吸引,棄天帝也走了過來。保安的小頭目走過去,對棄天帝鞠了個躬,說道:“這個人鬼鬼祟祟,剛剛混入展館,不知道是否是棄先生交代的人。”


一旁的蒼聽了,垂下眼睛,以免被棄天帝發現異樣。


棄天帝的注意力現在全在朱武身上。


根據他的經驗,只要有朱武在,事情就一定會變得很複雜很糾結很不稱他心意。


“你怎麼會在這裏?”

棄天帝質問道。


朱武縮了縮脖子,眼睛一轉,說道:“怕你們太晚,來看看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多個人,好辦事兒!”


棄天帝看着他嘻皮笑臉的樣子,恨不能像他小時候那樣揍他一頓。怪就怪自己當初沒把他管教好。


“馬上消失!”

“今天是魔元節前夜!”

“消失!”

“人家都是一家人團聚的!”

“……我再說最後一次!消失!”


朱武訕訕地閉了嘴。保安們也懂事地鬆開了手。

朱武剛轉身要走,忽然就聽到棄天帝說了句:“慢着!”


唉?難道他家老頭子居然願意讓他加入三人行?


朱武轉過身,側目看着棄天帝。

只見後者皺着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厭惡表情:“去車上等我,我們看好焰火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朱武吞了吞口水,心潮澎湃。


棄天帝也不再管他,一轉頭卻發現蒼不見了,立即警覺了起來。


他應該出不了這個地方,棄天帝並不着急,而是打了個電話給展館的負責人,讓他聯繫現場攝像監控室。


他有的是辦法。和他鬥,對方還太嫩了點。


被剛才的警報所擾,很多人都聚集在門口,反倒是展館深處的人少了很多。


赭杉軍一心想着蒼,也根本沒有在意剛才的事情。他一直守候在《施洗者聖約翰》前,帶着蒼的解碼器,在那裏附近焦急地來回張望。


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見有人走過來。Da Vinci展區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因爲馬上要到午夜,廣場上要開始焰火表演,很多人都提前出去搶佔最好的觀賞位置。


難道,是他誤解了蒼的意思?


正在他懷疑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久違的聲音。

“赭杉……”


赭杉軍差點歡呼,可是轉身一看,卻沒有人。只有牆上的約翰靜靜地對着他露出神祕的微笑。


“蒼?”

他生怕剛才是自己的幻聽,試探着呼喚了一次。


“你太冒險了……”

聲音從裝飾隔板的對面傳來。


隔板的反面,就是《巖間聖母》當代摹寫草稿。赭杉軍快步走過去,他只要拐過這纖維板做的裝飾牆,就立即能見到牆後面的蒼。


“不要走過來!”

赭杉軍腳步一頓。

“他能在監控攝像裏看着我。”

赭杉軍不用蒼說得太明白,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可是……

“可是,我想見你……我想念你……”

赭杉軍走到畫作旁,把手放在畫作旁邊的空白牆面上,攤開掌心,想象着蒼就在這牆的背後。

“……你快走,他發現你了,在找人抓你……你快走……”

蒼的聲音裏,有些許顫抖。

“我們一起走。我去跟他說,我帶你走!”

赭杉軍激動地握起了拳頭。

“……這樣不行的……這裏到處都是他的人。你是怎麼找來的?是通過朱武嗎?”

“是的。我覺得行,他不能在大庭廣衆下抓我們。”

“不……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兒來。但是你信我,立刻就離開這裏,今晚就飛回國去。”

赭杉軍一聽,急了。

“那你呢?”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說:“你等我電話,就今天晚上。”


赭杉軍還沒來得及追問,就聽到外面傳來了隆隆的禮炮聲。


=====================================================================


棄天帝隔着蒼背後不遠處的玻璃銘碑看了他一會兒,蒼只是站在那裏,背對着他,也沒有見到誰走過來。


他頓了頓,繞過銘碑走過去。


蒼彷彿是一瞬間感覺到了他的腳步,就在他站定的同時,轉過了身。


兩個人立時四目相對。


“你在這裏幹什麼?”棄天帝盯着蒼的眼睛問道。

“欣賞作品而已。”

蒼也直視他的眼睛,並不迴避。

棄天帝探究地看了一會兒,又把目光移到畫作上。

耶穌和約翰。

他重新看向蒼,窗外焰火的五色光芒在蒼的臉頰上留下了一抹不常見的緋色。

“走吧……我們出去看焰火了。”


蒼跟上了他的腳步,然後不經意地瞥過拐角處的一縷影子。


那個影子投在地上,就在他的腳邊一步之遙,那麼近的地方,就在那麼近的地方。


窗外的焰火表演漸入高潮。

數百年前留下的水晶鐵藝落地玻璃裏,反射出璀璨的光芒,數百年的歲月的刻面,碎光如沙,飄散在已經人去樓空的博物館大堂裏。


棄天帝帶着蒼來到了預定好的包廂,猩紅色墜着金色流蘇的帷幕爲他們少許隔開了點晚風。


好像要下雪了。


蒼這麼想着,望向遠方焰火絢爛之外的天空。


“你今天一直都在走神。”

棄天帝忽然握住了蒼的手,然後另一隻手扣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扳過來對着自己。


黑暗中,焰火的光芒映在棄天帝的眼眸裏閃閃爍爍。蒼的視野被棄天帝的臉完全佔據,他咬了咬牙,沉默着不作回答。


棄天帝微微斂了斂眉毛,伸手從旁邊取來一個木盒,在蒼面前打開。


“我說過要給你買條領帶,不過我現在覺得領巾更適合你。”


這條從大洋彼岸通過朱武的努力飄洋過海而來的領巾,面料上乘,是棄天帝親自挑選的款式。魔國已經斷貨了。


棄天帝伸手解下蒼帶着的領結,把深紫色的領巾系在他的脖子上,仔仔細細地替蒼打好結,將褶皺整理好,把領巾的尾端撫平在胸口。


整個過程,棄天帝都捱得很近,蒼偏着頭,控制着呼吸,以免忍不住將他推開。終於感覺到他的手離開了胸口,蒼才微微鬆了口氣,卻冷不防被托起了下巴。


“蒼……我還有禮物要給你……”

“唔!……”


棄天帝的體重似乎漸長,蒼已經無力將他推開,只能任憑他把自己壓在椅背上,深深沉沉地吻着,霸道地深入,糾纏翻卷。


“唔……嗯……”


蒼非常不習慣這樣的方式,他被壓着鎖骨,身體都非常僵硬。爲了爭取順暢的呼吸,他又不得不張嘴,卻被棄天帝堵住脣舌。


棄天帝彷彿完全沉浸在享受中。


他像是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終於找到了清水,貪婪而瘋狂,不顧一切地索取。一直要到自己心滿意足才能讓他停止。


外面的焰火又進入了一個高潮。


可隆隆之聲卻似被風吹走。蒼的耳畔都是尖銳的令人暈眩的耳鳴聲和曖昧的吞嚥聲。


銀絲從嘴邊滑落,順着他的下頜,流淌到蒼細長的脖子,滴落在嶄新的領巾上。


不行了……


蒼掙扎着想推開棄天帝卻毫無效果,他覺得自己快被悶死了。


“唔……”


缺氧的大腦已經讓蒼開始胡亂地踢打,可是棄天帝只是睫毛微微一抖,仍然不打算放開。他迷戀地吞吃着兩個人的津液,彷彿那是讓人上癮的毒藥。


就在蒼覺得自己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棄天帝終於放開了他。


蒼立即彎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氣。


棄天帝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控,靠在桌邊,看着蒼嘴角泛着的銀光,勉勵讓自己至少熬到鐘聲響起。


“我還有禮物要給你……”


棄天帝剛想說下去,蒼卻忽然喘着氣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要上下洗手間。”

說完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棄天帝一聽,立即快步跟上,尾隨他到了洗手間。蒼回頭看到他,覺得無法忍受,可是又毫無辦法。他走到洗手檯前,用冷水衝了衝臉,又漱了漱口。一擡頭,卻又看到棄天帝靠在一邊,從鏡子裏出神地望着他的脖子。


蒼深吸一口氣,轉身進了後面的隔間。


棄天帝本以爲能看到他解手,沒想到他進了隔間,不甘心地想去推門。


門推開了一條縫,剛好能看到蒼惱怒的左眼。

“棄天帝!”

蒼覺得忍無可忍,壓低聲音發出警告。


棄天帝聳了聳肩,卻並不放手。

“這有什麼?你早就被我看光了。”

說着用力開直了隔間的門,然後一步走進去,把蒼壓在裏面的鏡子上。


“你幹什麼!?”

蒼嚴厲地喝道。


開什麼玩笑,這裏是博物館的洗手間,等一下散場很多人要來的。


棄天帝看着射燈下蒼惱羞成怒的臉,忽然又找回了點理智。


今天是怎麼了?


他依依不捨地放開了蒼。

“我出去等你。”


蒼的目光一直追着他走出洗手間。


棄天帝走到外面,他需要一點新鮮空氣。外面的焰火表演已經快到最後了,他本想在心形的焰火下和蒼來一個熱吻,結果卻被他自己一時腦熱給錯過了。


多好的光景。


他深呼吸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一想到蒼會戴上他準備的禮物他就不由地高興起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只是有些小小的意外,他想他一定能很快就解決。正這麼想着呢,忽然就聽到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棄天帝神色一變,轉身往洗手間跑去。


==================================================================


朱武被一個人丟在地下車庫的跑車裏。因爲棄天帝說跟他一起回去的,所以他就打開了空調和收音機,勉爲其難地耐心等待着那兩個人。


唉?爲什麼是兩個人?


朱武睏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知爲何總是很自然地會多算一個人。


正當他要翻個身繼續睡的時候,忽然有人敲了他的車窗。


他睡眼惺忪地一看——


“蒼?”


蒼穿着襯衫西褲,膝蓋、袖口上有點灰。


朱武開了車門鎖,結果蒼一把拉開車門,把他提了出來。


“唉唉!!!怎麼回事啊?”

“想跟我去兜風麼?”


哈?


蒼說話的聲音不高,卻很乾脆。還沒等朱武反應過來,蒼已經坐進車裏,轉動鑰匙發動了車子。


朱武也來不及多想,趕緊跑去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鑽進了車裏。就在朱武屁股落坐的剎那,蒼單手抓着方向盤,轉身看着後擋風的情況,踩着倒車油門倒出了車位。


朱武本就沒有坐穩,又沒有系安全帶,只覺得天旋地轉,蒼已經開車轉過了第一層車庫的出口。


當朱武眼前出現一片夜色的時候,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蒼。


“沒人跟你說過你的過彎速度太快了嗎?”

“你手機呢?”

“啊?”

“手機給我。”

朱武覺得有時候蒼就像能把人催眠一樣,讓你不由自主地交出了手機,還不忘替他解開屏幕鎖。

“你要用手機導航?”朱武問道。

蒼迅速地把腦中的號碼按出來,接通了電話。


“赭杉!我已經快開到車庫出口了!你在哪裏?”

“蒼?我剛剛就回酒店訂機票了,我訂了早上4點鐘的機票,沒有更早的了。”

蒼一看車裏的電子鐘,已經顯示11點58分。

“那我們……”


蒼正要說話,忽然前方轉彎的出口處衝出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直直地向他們的車衝過來。


蒼單手轉方向盤,用嘴叼住手機,左手去拿車庫的停車卡,腳下猛一踩油門,又踩死剎車。整個車身在慣性的作用下完成了90度的轉彎,正好躲過來車。蒼又一腳油門,直直地衝上了斜坡。


前面就是車庫的出口,前方的橫檔越來越近,撲面而來。


坐在車裏的朱武都快被嚇哭了。只見蒼及時減速,迅速打開車窗,左手伸出去正好掃到電子感應器。


車頭順勢就穿過了剛好臺起的橫杆,直衝大路。


於此同時,廣場上的人們一起高聲地倒數着:“3!2!1!魔元節快樂!”


整點的鐘聲和禮炮聲混在一起,蒼腳下的油門也踩得更狠更猛,紅色的尾燈拖着長長的光束,飛馳而去,揚起一片輕雪。



只剩一人的包廂裏,棄天帝的臉色與外面歡騰的氣氛格格不入。


外面的雪花吹進來,落在裏面的人的頭髮上。


“棄先生……”

“沒截住?”

“沒有……不過已經派了人去追了,他們跑不遠。”

“沒關係,有另一個就行了。直接把人扣下吧。”

手下人一聽,嚇了一跳,確認一般地又重複了一次:“直接扣人。”

“直——接——扣——人!”


棄天帝的心裏顯然有一場更大的暴風雪。他再也坐不下去,站了起來,打道回府。


“不惜一切代價把人給我找回來。”


帷幕落下,將他惱怒的聲音隔絕在外。


這天晚上的凌晨,滾動新聞裏播送了兩條快訊:1、警方在魔都市中心的JW酒店裏抓獲一名跨國犯罪分子。2、市中心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因天氣原因臨時封閉。


蒼開着車一路飛馳到公路上,他開車雖然又快又猛,可是他很注意避讓,以免事故。從後視鏡裏能看到棄天帝的人死死地咬在後面。Museum Dist.區的道路都不寬闊,他的車雖然馬力很大,在平坦無阻的道路上能遠遠甩開他們,但是城市裏狹窄的道路就很難單憑速度拉開差距。


他腳下一踩,一手扶排檔,一手握住方向盤,又提速上去,超到了左邊的車道,然後繼續緊追着前車,找到差不多一個車身的空檔,又超到右邊的車道。


朱武每次都能看到前車後排座位上的毛絨玩具以各種奇怪的表情瞪着他,這麼刺激的體驗他可是前所未見。


連超了六輛車,後面尾隨的車子還是緊追不捨。這時蒼的前方正好有一輛集裝箱卡車,蒼立即減速換擋,打方向燈變到外側道路。


朱武立即就叫了:“喂喂!這條是小轉彎道,前面是圖書館的死路!”


蒼一聽,面不改色,腳下油門繼續發力,發動機的指針一路右行到紅色數字。


朱武看着儀表盤就開腔了:“你開車怎麼這麼……”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前方已經是斑馬線禁行區了,水泥分隔帶已經進入視線了。


而此時,他們的車頭剛剛齊平卡車駕駛室的踏板。


但是車子還在加速,蒼把油門踩到了底,用足夠領取三張超速罰單的速度緊緊貼在集裝箱卡車的旁邊。


朱武真是被嚇出了幾分尿意,從來不喜歡系安全帶的他,哆嗦着幫自己繫好安全帶,再一看,蒼一臉專注地看着前面的道路,身上好好地繫着安全帶。再一看儀表盤,散熱器已經亮起了紅燈。


真是夠了……他不想死啊……


朱武感覺到方向盤向左側的偏移,他憂傷地抱頭捂住了眼睛。


“嘀嘀——”


在一聲無比刺耳的卡車喇叭聲中,朱武只覺得自己坐的火箭升上了太空,然後那個聲音飛速遠去,他的火箭迅速墜落。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後方的集裝箱卡車還在驚怒地對着他們閃遠光燈。可是蒼根本不在乎被閃得什麼都看不清的後視鏡,眼睛只是專注地看着前方。


蒼把手機還給朱武,說道:“應該暫時甩開他們了……”

“我差點死掉了。”

朱武真是給嚇哭了:“求你了,前面停下來我來開好麼。我快被你嚇死了。”

蒼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微笑了一下。

“赭杉軍剛才發信息來說機場匯合了,爲了以免你父親追蹤,先暫時把手機關了吧。對了,你認識路吧?你指路我來開。”

“還你來開?你有駕照嗎?”

“我至少沒被他追上,也沒撞上路人。”

蒼淡淡一笑。

朱武一聽,想起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的確是自己出逃被棄天帝追車追到,而且還碰巧撞傷了蒼。


啊,如果不是撞到了他,也許他們家老頭子就不會與他有這段奇緣。


朱武托腮思考着,完全忘記了蒼還需要他指路。


“朱武先生?前面怎麼開?”

“哦哦……機場高速要往左邊那根道上高速路。”


朱武前不久才剛跑過這條路線,自然是熟門熟路,可是開到收費站,卻忽然看見前方有關卡排查。


蒼直覺地覺得不對,不等朱武說話,右轉彎上了輔路。


“喂喂!不是這條路啊。”

“前面有人盤查。”

“不一定是查你吧?”

“安全起見,你認識地面的路麼?”

“說到這個,快說兩句好話,表揚一下我,我認識不走高速的土路!”

蒼轉頭看了一眼一臉興奮的朱武,露出了一個笑容。

“32個贊!”

“哈哈哈!來吧!一切都不能阻止我們去機場!前方左轉……”


由於沒有走高速,蒼到達機場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了。朱武困成了一個球,說什麼也不肯下車,開着空調、雨刮器和收音機就賴在車裏不肯出來。


蒼打開朱武的手機,看到赭杉軍之後並沒有發新信息過來,說明他們還是在機場貴賓室碰頭。他匆忙上二樓的貴賓室,卻空無一人。他匆忙打赭杉軍的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


他心中隱隱感覺不祥,頹然地坐在空着的座位上。


這個時候,貴賓室裏的銀幕上播出的兩條快訊引起了他的注意:1、警方在魔都市中心的JW酒店裏抓獲一名跨國犯罪分子。2、市中心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因天氣原因臨時封閉。


蒼原本因爲劇烈運動而溫暖的肢體,一下子感覺到寒意襲來。


還沒等他細想,手邊朱武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緊張地按下的通話鍵。

“喂?”

“蒼。”

蒼透過玻璃窗外看着漫天的雪,心的溫度也漸漸冷卻。

“你……”

“你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蒼不可能認錯這個聲音,他喉結一動,握緊手機,轉過去背對着銀幕。蒼有意剋制着自己,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任何可乘之機。

“你想幹什麼?”

“你是問對你,還是問對他?”


電話的另一頭,棄天帝的神色沉靜而慵懶,可就是這樣,才讓人莫名地覺得他的可怕。


“放了他。他只是來探望我。”

“只是來探望你?他已經對我說了,要帶你走……不遠千里飛來,就爲了帶你走。真感人……”


“啪!”棄天帝按着桌子站了起來。


“……可見他有多麼想你……”

“棄天帝!”

“蒼,你動氣了。”

蒼咬了咬牙,環起手臂。

“放了他。”

“哦?爲什麼我要放了他?”

“他不是你的目標。”

“哈?既然你知道,那就應該明白,我絕不做沒有利益的買賣。”

“你想怎麼樣?”

“你的這個問題,等你回來了自會有答案。”

蒼一皺眉,沉下嗓音,嚴肅地說道: “釋放赭杉軍,我要他平安返回,否則你就永遠也找不到我。”


電話的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做得到嗎?”

“你想試試看麼?”


棄天帝再次陷入了沉默,明明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卻讓蒼在這種沉默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這種混合着不安和憤怒的重壓,讓蒼一瞬間回憶起了那種瀕死的錯覺。


棄天帝依然是那個即使沉默,也能夠影響周圍氣壓的人。但是蒼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如果就這樣回去,棄天帝將佔據絕對的主動。明知道這樣會激怒棄天帝,蒼還是強迫自己不去想後果。他知道很多事只能夠不計後果地去做,只有不計後果,才有機會達成。


一定要保赭杉軍周全,他不能讓赭杉軍因爲自己有任何閃失。


想到這裏,蒼再次鼓起勇氣,用沉默來拉鋸。


“叮咚——”

手機提示電量不足了。


棄天帝終於開口了。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也不要忘記,向我提條件,是要付出代價的。”

蒼的眼神有些許的放鬆,他閉上眼睛:“我只要他平安回去。”

“如——你——所——願。”


蒼掛掉了電話,看着空無一人的貴賓室。


失去了壓力,強忍着的不安和焦慮在黑暗的空間裏開始蔓延。


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如此草率,像個剛進大學的大學生。可是當他聽到赭杉軍喚他名字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想就這樣和他一起逃跑。


蒼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閉上眼睛。

想想那時,心跳太快而隱約覺得疼痛的自己,無奈地笑了起來。


能再見到赭杉軍,真是太好了!可是……讓他涉險,又該如何是好……


蒼睜開眼睛站起來,他沒有到樓下的車庫去找朱武,而是到了機場出發大廳外的車道上。


空曠無人的引橋上,只有路燈亮着,連成一排。外面的雪已經積了起來,蒼走在上面會嘎吱作響。


凌晨4點的航班,現在還有兩個小時,可惜不能和你一起飛回去了。


蒼獨自在雪中默默沉思,偶然有整片的雪花落在他的額發上,小小地閃着光,把他的側臉映襯得蒼白。


“你不冷麼?”

忽然有人把外套披在他的肩上,蒼本能地一躲,倒讓朱武提着衣服十分尷尬。


“你……”

蒼看到他呆呆地雙手舉着件毛呢外套,有些歉意地接了過來。

“抱歉,我以爲是別人。”

朱武的臉一下子就恢復了往日的歡快。

“還會有誰?我說你就穿着襯衫這樣走着不會感冒嗎?”

蒼穿上那件明顯偏大的外套,衝他笑了笑。

“剛才沒覺得冷。”

“我們進去吧?裏面等多好,有熱水有電視。”

蒼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朱武見他又要走開,無奈地聳了聳肩,沒有再跟上去。


蒼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返身而回。


“抱歉……”

“嗯?”

“我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你要不要和赭杉軍一起走?”

“唉?”

“我不太清楚你和棄天帝的關係,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把你捲進來,是我考慮欠妥,如果他會對你不利,何不一起走?”


朱武聽了,心裏默默想,和赭杉軍回去只會更慘吧……再說,其實他不怎麼在意這些,他是自願幫助蒼跑路的,至於動機麼……他從來不深究。


朱武撓了撓頭皮,笑了笑。

“我沒事兒,老頭子要是有辦法收拾我,你就不可能看到我好好地站在這裏了。哈哈哈哈哈……”

蒼看着他哈哈大笑的樣子,眼中的憂慮卻更深了。


人不是活在真空裏,不能夠隨心所欲地去生活,蒼也深知這一點。


“我們進去吧。你可以睡一會兒。”

“好啊!還是有暖氣的地方好,走啦走啦。”


蒼回頭看了一眼天空,雪越下越大了。


Pageview:

results matching ""

    No results match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