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1.First Error (3)
蒼和棄天帝的公司在一個物業的雙子樓裏,於是就乾脆約在了雙子樓中間的RITZ HOTEL。
“先生幾位?”
“兩位。給我們一個臨江景的座位。”
“好的。”
棄天帝拿起菜單,開始翻看。
“你開車了麼?”
“我開車來的,酒就算了。”
“其實可以喝一點,我讓我的司機幫你開回去。”
“不用麻煩了。他送我回去您怎麼辦?”
棄天帝擡起頭,蒼剛好解開外面的西裝,披在椅背上。很快就有服務員過來幫他們把衣服套好。
“或者,我們可以在這裏住一晚上。聽說最近有套房優惠。”棄天帝忽然看到了菜單裏的宣傳插頁,饒有興致地提議。
蒼把手機放在桌上,打開了自己前面的菜單。
“您真幽默,那個是爲本地過節的情侶準備的。”
“無論如何,那樣的話就可以喝酒了……或者你把車留在這裏,坐我的車回去。”
棄天帝似乎很誠心地要找酒伴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不同意未免掃人家興。
“好吧。不過我喝不了很多。”
棄天帝高興地打了個響指:“那麼,來一瓶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我要鵝肝醬,奶油甜蝦湯,鱈魚配奶油汁,菲力/3分熟,花椰菜,焦糖布丁,咖啡。”
蒼合上菜單對服務員說:“焗蝸牛,俄式蔬菜湯,薰三文魚,沙朗/8分熟,花椰菜,茶。”
說完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
“先生不用甜品麼?”
“不用,謝謝。”
“給這位先生來一份香草冰激淋。”棄天帝突然插了一句。
蒼看看他,沒有說什麼。
倒是他自己補充道:“蒼先生不介意我佔用你的額度吧?冰激凌是令人愉快的東西。”
蒼笑了笑。
服務員走開了。
蒼把餐巾對摺,墊在膝蓋上。
“我猜你找我,是爲了那筆貸款的事情吧?”棄天帝一邊轉着手上的戒指,一邊含笑着問。
“既然棄先生已經知道,也省去了我很多口舌。”
“我看過你們的貸款方案了。坦白說,九禍給你的答覆並不是刻意刁難。魔亙銀行內部有自己的風險控制,資產負債比一定要在一定的範圍內。”
“可是九行長沒有將我們的應收賬款計算在內,這是不符合業內通行慣例的。”
“我們跟別人不一樣,沒有必要遵循別人的慣例。應收賬款只要沒有到你們賬上,其風險就是存在的。這樣計算下來,加上這筆貸款,貴公司的負債率在54.37%,大於50%,壓力下負債率爲68.23%,接近七成。如果要放貸,九禍這一層是擔不起這個風險的。”
“這麼說,還是沒有辦法?”
棄天帝笑了笑。
“辦法是有的,只不過你不願接受。”
“我不能作爲個人作這種決定。”
服務員推着小車把紅酒送過來了,先給兩人展示了紅酒的年份和完整的封口,然後才開了瓶蓋。
爲兩人各倒了一杯,然後把剩餘的酒放在冰桶裏。
“先乾一杯?”
“爲了什麼?”
“爲了我們的相識,怎樣?”
蒼抿嘴笑了笑。
“爲了合作愉快。”
棄天帝也笑了笑,舉杯道:“合作愉快。”
河面上來來往往的船隻不緊不慢地行駛着。
棄天帝也不緊不慢地吃着自己的牛排。
“負債率在50%以上的話,貴行會如何來處理?”
蒼的牛排顯然比較老,切起來比較費勁。
“拒絕,或者集團高層特批。”
蒼的西餐刀停了下來。
“特批怎麼拿?”
棄天帝擡起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蒼,然後用餐巾擦了擦嘴。
“那要看,你打算付出多大的代價。”
說完,他饒有興致地拿起了酒杯,碰了碰蒼跟前那杯。
蒼垂下眼睛,雖然還是保持着溫和的笑容,但是神態卻顯得有些淡漠。
蒼這種反應,要是別人就會覺得無趣了。可是棄天帝,卻只是等待了一會兒,把自己杯子裏的酒喝完。又拿酒瓶給蒼加滿,然後給自己也倒上。
“你可以考慮考慮。反正現在這個市場上競爭很充分,我當然也希望你們能在別的銀行拿到頭寸。”
“我會認真考慮您的建議。”
晚飯結束的時候,氣氛基本上還算融洽。
棄天帝照例提出要送蒼回家,蒼卻拒絕了,在酒店外面打了輛出租車自己回去了。
可是開了一會兒,卻發現棄天帝那輛黑色的保時捷一直跟在他後面,不僅如此,那天出現的寶馬車隊也跟在了他的出租車後面。
蒼讓司機靠邊停了車。
棄天帝的車也停了下來,並且降下了車窗玻璃。
“棄先生該不是剛好跟我同路吧?”
棄天帝看上去興致很高。
“我說過要讓司機送你回家。”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
“是否有這個必要,應該由我來判斷。”
“嘀嘀!”
“前面的車,幹什麼呢?”
由於他們倆佔了一根車道,寶馬車隊佔了雙向兩根車道。難怪後面有些車主鳴笛催促了。
蒼看看他們,又對棄天帝說:“這條路窄,棄先生就別送了。”
棄天帝將手伸出車窗,扯着蒼的領帶:“那就跟我上車。”
蒼這才發現,他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了。
他從棄天帝手裏抽回自己的領帶:“你喝醉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蒼剛上了出租車,耽誤了這麼多時間,打算向司機道歉。
忽然車門就被人拉開了,自己則被推倒在後排的座位上。
有人硬是擠了進來,甚至坐到了蒼的西裝。
“棄先生!”
“開車!去六天路666號。”
“司機先生,他喝醉了。不是那裏……”
“他是我的人。你聽我的開。”
棄天帝說得很大聲,加上那種分明是醉了的霸氣,再加上棄天帝的確比蒼看上去像頭兒,於是司機就聽他的話開了。
病房裏很安靜。
護士結束了六點鐘的查房,就沒有再進來。
今天赭杉軍不用輸液,但是也不能吃東西,況且住的是獨立病房,所以也沒有什麼人來打擾。
墨塵音不知道跟哪裏的病友搞來了一把躺椅,從下午開始,就蹲點守着沒有出去。
他是有些擔心的。雖然明天不是開刀手術,只是進行膽道支架置入。但是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大約自出孃胎開始就再沒上過手術檯。
赭杉軍倒很是平靜。
超聲波檢查發現不明腫塊的時候,他已經跟醫生談過。醫生說,繼續發展如果擠壓膽道會出現黃疸。只不過這種情況,比大家預計的都要早。
第二次CT掃描和驗血的時候,是蒼進去和醫生談的。出來之後,蒼帶他去醫院外的梧園巷走了走,把事情一件一件說了。
赭杉軍看着滿地黃葉,金黃金黃的梧桐葉上,葉脈分明。
“我知道了。”
蒼停下來,說道:“醫生只是懷疑,正式的結果要等手術後切片化驗出來。”
“謝謝你……我還真得很擔心你們會瞞着我。”
赭杉軍灰色的長風衣沒有扣扣子,敞開着隨風輕輕擺動,在一片金黃裏顯得有些黯淡。
蒼看了看他,把自己的圍巾解了下來,掛在他脖子上。
“你不要想太多。在事情發生前,一切都只是可能。”
赭杉軍忽然擡手抓住蒼的手,認真地看着他。
“我買了一份壽險,受益人寫了你和墨塵音。”
蒼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出來。
“我也買了一份壽險,受益人寫了你和一步蓮華。”
赭杉軍驚訝地看着他。
“真的?”
“你只要活得比我久,自然就會知道。”
赭杉軍擡起頭看着天。心裏想着————這樣保險公司怎麼樣都有賺啊。
現在想起來,當時腦袋裏真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赭杉軍聽着一旁墨塵音均勻的呼吸聲,伸手去床頭櫃摸索自己的手機。
11點了,蒼還是沒有打電話過來。不知道公司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他發了一條短信,問了一下公司裏的事情。隔了一會兒,才看到蒼回覆了一條:別擔心。早點休息,明天我會在。
赭杉軍看了,關了手機睡了下去。
蒼本想給他打電話,可是,一來時間是晚了。二來,自己這裏正一團亂呢。
司機把他和棄天帝送到了六天別墅,見他們下了車,扭頭就走,絕塵而去。
蒼無奈,只好把醉得稀裏糊塗的棄天帝架起來,去按門鈴。
開門的是朱武。
“哎?你們……你們這是……”
“一言難盡。方便幫我一把麼?”
棄天帝可重了。
進了客廳,朱武看着閉着眼睛說胡話的棄天帝,轉頭問:“你們喝了多少酒?”
“一瓶拉菲。我喝的少。”蒼一邊回答,一邊去看手機消息,快速地回覆了一下。
“……”
朱武把話題轉到了蒼身上。
“你這……他吐的?”
剛才在車裏,棄天帝吐了他一身,而且弄髒了出租車的座位,才導致了司機拔腿就跑。
“嗯……方便的話,可以借我洗手間用一下麼?”
朱武把他帶到二樓的洗手間,順便從自己的臥房找來了一件乾淨的休閒襯衫和長褲。
朱武靠在洗手間的門上,一邊給他遞毛巾一邊就嘮叨開了。
“我爸這個人比較難相處,有時候做事情不太顧及他人。你不要見怪。不過呢,我倒是覺得他對你還是很友善的,沒有惡意。雖然吐你一身是不太好。我小時候他也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院子裏的狗?他覺得別人家孩子都喜歡狗,於是就給我買了個狗,可是我不喜歡狗啊……”
蒼這是第三次遇到朱武,第二次同他講話,第一次覺得他真得很嘮叨。
不是老年人那種碎碎念,而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讓他感悟良多。這種人不去寫小說真是浪費了。
蒼默默地換了衣服和西褲,那件美式襯衫稍稍有點顯大,不過還算湊或。
不過他不太喜歡被人家看着換衣服,但是朱武今天顯得很熱情,一直守在門口不算,還積極地替他把髒衣服送去樓下洗衣房。殷情地有些讓他不舒服。
“哎?蒼先生也穿這個牌子的襯衫麼?我爸也喜歡買這個牌子的。每次去他們家店就要買一沓回來。”
蒼笑笑。這件正裝襯衫連領帶和袖釘花了他兩個月工資————當然是在早些年的時候。他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比較愛惜,所以可以用很久。
“不過,這種襯衫袖口太長,不會不方便麼?”朱武顯然一直是休閒派,對排場這種事情,關心得比較少。
蒼攤開手,兩顆紫色的袖釘躺在他的掌心。
“法式襯衫袖子是雙翻的,需要用袖釘固定,有一點不同。”
朱武露除了景仰的表情:“酷!!!”
雖然蒼還是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但是沒有忘記擺脫麻煩的唯一出路是回家。
果不其然,朱武非常熱情地提出要送蒼回家。朱武很堅持,堅持到了蒼有一種,如果不答應他今天就別想回家的錯覺。蒼想了想,還是讓他送自己到捷運站,反正公寓離站點不遠。
“你要不留個地址,等衣服好了,我送去你家裏?”
“朱先生既然休假就不要爲這種事情掛心了,到時候我會讓人來取的。”
蒼關上的車門,轉身走了。
今天實在是太晚,樓道里已經沒有人了,到處都是一片漆黑。蒼刷了門禁卡進去,本樓的感應燈不知道是壞了還是總電閘關閉了,總之是沒有亮。好在蒼帶着他的眼鏡,總算摸着黑也上了樓。
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忽然發現鎖芯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他伸手一推,門卻自己開了。
屋子裏一片漆黑,只有窗口隱約透出一點街道上的微光。蒼往前走了兩步,試探着去摸索玄關的頂燈開關,手小心地往前試探,卻觸碰到了一個他始料不及的東西。想抽回手,已經來不及。
門忽然被關上。一股濃烈的燥熱的酒氣噴到了他耳後。
“真好,還特意噴了古龍水,是上一場的殘留,還是下一場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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