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1.To be by your side (7)

棄天帝根本不想搭理那些事兒，可是誰讓他那麼不湊巧，剛好和那班飛機有十分曲折的關聯，如此一來，空管方面的人就不得不由他出面應付。

“只不過是迫降而已，需要那麼麻煩的手續麼？”

棄天帝簽署完文件，交還給對方。

對方也只是很官腔地說了些場面上的話，意思上還是需要棄天帝出一份正式的說明，以免後續流程再麻煩他。

棄天帝聽了，也不再和他廢話，辦完事兒就離開了。

走在回貴賓室的長廊裏，棄天帝讓手下人撥通了國防部M先生的電話，簡單溝通了一下今天的小意外。

其實飛機上出現不明身份的人員的時候，M那頭就已經有人知道消息。巧的是棄天帝的人因爲盯梢赭杉軍所以正好也在飛機上，事情解決之後聯繫緊急迫降的機場也正是異度的產業，這樣M就等於欠了棄天帝很大一個人情。

棄天帝掛了電話，整件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他心裏想，真是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是來幹這些事兒的。之前和蒼會面前，他就因爲機場空管的扯皮太無聊，而在機場塔臺的監控雷達圖前睡着。也幸虧他睡了那麼一會兒，回去時才會稍有些精神。

轉念一想，剛才見到的蒼，累得眼睛都是血絲的樣子，腳下不由得一頓。

何必呢？

他帶人回到貴賓室，順手刷了門禁，一推門，卻見裏面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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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左右都在搖晃，廣播裏不斷的重複着安全指示。可是充斥着尖叫和啼哭聲的機艙裏，根本什麼也聽不清。

劇烈的搖晃中，飛機座位頂部的氧氣面罩也掉了下來，在燈光已經關閉的機艙裏搖來晃去。赭杉軍扶着前排的椅子，在搖晃中努力堅持着安全迫降的姿勢，用雙手撐住前排位置以保護頭部。

晃動沒有持續很久，忽然機頭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

赭杉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穿過驚魂未定的乘客，向駕駛艙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機艙裏忽然失重了一般，墜落下去。

“不……”

蒼猛然睜開眼睛，一直在搖晃着的四周忽然靜止了。

他一身冷汗地看着眼前，卻只是一片黑色。

“對不起！停太猛了？你醒了？”

蒼花了點時間才看清眼前黑色的車內裝飾，又花了點時間才能適應擋風玻璃射來的強光。

“我……夢……朱武？”

朱武笑得特別開，對蒼豎了大拇指，說道：“Bingo！是不是特別激動啊！又見到我啦！”

蒼看到他，下意識地微笑了一下。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但是心裏被那個夢攪得亂糟糟的，又想不起來哪裏異樣。

“好了，我們要不先在這裏休息下？”

蒼扶着額頭不作聲，算是答應。

朱武拉了手剎，下車開了後坐的門。

魔都的這個季節，早上還是有點冷的。早上的晨風忽然灌進來，蒼瑟縮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有一件棄天帝的外套。

棄天帝的外套。

只覺得腦中嗡得一聲，蒼忽然睡意全無。

“我怎麼會在這裏？你怎麼會在這裏？”

朱武被他問得一愣，站在車外說道：“我也可以刷開貴賓室啊，而且異度的人不會攔我。”

蒼意識到事情有些失控。

“你自己帶我逃出來的？”

朱武滿臉堆笑地點了點頭。

蒼見他一臉高興，臉色反而越發凝重。

“……”

朱武一歪頭，以爲蒼不舒服，乾脆坐進了後排，關上了車門。

“你不舒服？”

他伸手去探蒼的額頭。蒼往後躲了躲，和他拉開距離。

蒼很緊張，事實上這一連串的事情根本無法讓他放鬆。尤其現在自己衣不蔽體的樣子，更不想和朱武靠的太近。

朱武卻覺得這並沒有什麼，靠過去把蒼壓到另一側的車門邊，伸手摸了摸蒼的額頭。

“朱武！”

“真的有點發燒嘛。”

“沒有。”

蒼揮開朱武的手，卻覺得暈眩。

朱武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熱心並好心地過去扶着他。

“好吧，那你先躺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說着他慢慢地將蒼放倒在車後座上，讓他仰躺。

大衣的下襬滑開了，最後一顆釦子下，露出蒼兩條修長的大腿，朱武自然是不看白不看地盯了一會兒，蒼連忙蓋好。

“……你還不走？”

朱武這才放了手，將蒼留在車內，自己離開了。

朱武並不覺得很危險，因爲一路上並沒有人來追他——雖然他還是把車開得搖搖晃晃像逃亡一樣。

他帶着蒼向機場附近的村莊走，那裏有他相熟的老朋友。以前也在異度集團幹過，是元老，也積累了點關係和人脈，因爲和棄天帝理念不同而分道揚鑣了。

最近這朋友幹上的生意是開了幾家“月子中心”，就是幫非魔國人在魔國生孩子，也算是和出入境、本地醫療機關有些關係。所以朱武覺得能幫蒼離開魔國的，就只有他了。

等填飽肚子，他就帶蒼去找他。

在路邊的小商店買了點水和食物，朱武啃着麪包走回了車子。

他剛一開車門，黑洞洞的槍口就戳在他腦門上。

他趕緊把麪包嚥了下去，然後把手裏吃到一半的麪包扔了，兩手的東西都清空，乖乖舉起了雙手。

“爸爸……”

棄天帝坐在車裏，一隻手捂着蒼的嘴，不讓他出聲，另一隻手裏就舉着槍，頂着朱武的腦袋。

蒼被反綁着，睜大了眼睛，頭髮和衣服都有些凌亂。

“你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叫我‘爸爸’。”

“您可真快。”

朱武邊說邊後退，棄天帝也慢慢逼近，把蒼推進車裏，順手鎖上車門。

裏面的蒼奮力撞了撞車門，可是沒有用。他坐在裏面，只能眼睜睜看着棄天帝用槍指着朱武，走到了遠處。

“直升飛機那麼大的動靜，你都沒有發現。朱武，你大意了。”

朱武眼角果然斜到了路邊的麥田裏停着一輛直升飛機，旁邊還站着不少人。他臉上雖然還是死皮賴臉地笑着，心裏卻已經知道這次似乎是桶了馬蜂窩了。

棄天帝面無表情地舉着槍。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棄天帝看着朱武，目光冰冷。

雖然朱武知道他絕對不會對自己開槍，但是棄天帝既然掏槍了，說明他這次真的是氣炸了。

“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想帶他……兜兜風……對，兜兜風……然後開導開導他……讓他理解一下你。你工作壓力大，又有中年危機……”

棄天帝習慣了他的油嘴滑舌和不着邊際，可是朱武兩次從他手裏偷人，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我現在壓力大得很想在你腦袋上開個洞。”

朱武一聽，額頭有些冒汗。

“呃……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另外，告訴我，這個槍裏其實沒有子彈對不對？”

棄天帝哼了一聲，打開了保險。

槍身傳來響亮清脆的“咔嗒”聲，嚇得朱武一哆嗦。

這個動作簡直像是他真的要槍斃朱武一樣。

被鎖在車裏的蒼，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冷汗直流。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用腳蹬着車門大叫：

“棄天帝！不要！”

聽到車裏的動靜，棄天帝覺得自己要速戰速決。

手裏的槍一轉，扣着槍托就敲過去。

朱武連忙用手護住腦門，棄天帝就順勢敲了他的後頸。

只見朱武整個人癱軟下來，昏倒在地。

棄天帝嘆了口氣，招呼手下人把朱武帶去直升機那裏，然後自己返回了朱武的車。

他先用朱武身上的鑰匙開了後排車門，正好蒼一腳蹬過來，正中下懷。

棄天帝吃痛，立即把蒼壓倒在後座上，一條腿頂住蒼的腹部，讓他動彈不得。

“挑戰我的底線不是明智之舉。”

“你把他怎麼了？”

棄天帝特別不喜歡蒼用這種口吻和自己說話，尤其他剛剛還保住了赭杉軍的性命——雖然這種事情他根本不屑一提。

他沒好氣地說：“讓人扔海里了，有多遠扔多遠。”

蒼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裏掂量着可能性。

“這都不關他的事。”

棄天帝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逃跑是我的主意，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朱武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我主動找他的。”

蒼看着棄天帝，棄天帝也看着他。

而壓在上面的棄天帝恰能感覺到蒼的身體在發抖。

棄天帝一下子也沉默了，他確認一般，緩慢地重複道：“你說，你主動的？”

蒼覺得草率的回答會對自己不利，所以他並不急於給出答覆。

“不回答，那就是默認了。”

“傲慢而片面。”

“如果我有傲慢的實力，有何不可……而你，就那麼相信他。”棄天帝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膝蓋已經挑開大衣的下襬，然後更加用力地頂住蒼的腹部：“在他面前，連遮蔽都不需要……”

蒼被棄天帝壓得喘不過氣來。

“……唔……”

棄天帝的膝蓋重重地壓上了蒼的盆骨，如此沉重的分量，讓蒼招架不住。

“呵，看樣子我們要換個姿態。”

棄天帝掏出手機，按了個鍵。蒼只聽到四周隆隆的響聲越來越大。

“我一直覺得，鳥應該住在離天空近的地方。”

棄天帝微笑着從裏面落下了車門鎖，然後直升機巨大的轟鳴響徹蒼的腦海。

“嗯……”

老舊到散發着黴味的長凳上，正在擦乾身體的紅髮男生，沉默地聽着浴室深處傳來的輕微的口=s=h=e=n=口今。

上午的十點，浴室本來還沒有開門。但是某些學生總是有特別的辦法，在管理員沒進來之前就來洗澡。

赭杉軍今天正好腿傷，不能上體育課，於是就早早過來放個洗漱的臉盆排個隊，卻發現浴室的門半開着，並沒有鎖。

他也沒多想，走進去脫了衣服，刷卡洗澡。

熱水正衝着，忽然耳邊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他一邊揉着頭上的滿頭泡沫，一邊探出頭去看。

隔着白色瓷磚鋪就的牆壁，公共浴室的最深一排，隱約從牆後露出一條腿和沙色的頭髮。

蒼麼？

赭杉軍正打算帶着自己的一頭泡沫走過去打招呼，忽然聽到的聲音止住了他的腳步。

“啊……唔嗯……不行……住……手……”

“別怕，這裏沒有別人……”

“金鎏影……別鬧了……”

“整個身體都帶着粉紅……真可愛……”

“別這樣……我……”

“別害羞嘛……我們不是已經……”

“不……不……不要在這種地方……呃……”

一團泡沫忽然掉進赭杉軍的眼睛裏，他這才醒過來。不知道自己已經站在那裏聽了多久。

赭杉軍覺得滿腦子都是那個聲音，他開了冷水，衝了一會兒，直到自己的身體和大腦都冷卻下來。

然後他立即走出浴室，到更衣室裏擦乾。

坐在長凳上擦着頭髮，裏面似乎又傳來那讓人神魂顛倒的聲音。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雙眼無神地注視着長凳，腦袋裏亂糟糟的，不知怎麼就想到，這粗糙的長凳如果和他的肌膚接觸，會留下什麼樣的痕跡……痕跡。

我在想什麼？！

赭杉軍猛地睜開眼，眼前是藍色的天花板。

是夢？

他愣愣地環顧四周。

爲什麼又莫名其妙夢到了那種事情？

“赭杉軍先生，您可算醒了。”

滿臉堆笑地迎過來的是赭杉軍並不那麼喜歡的一張臉。

“伏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想了想，又更正了他的問題：“這裏是哪裏？”

“你乘坐的航班遇到了點小麻煩，沒有到達預定的目的地，現在在中轉機場。不過別擔心，既然我已經飛來接機，我也會安排周全。一切由我安排就好。”

赭杉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後回憶起之前的事情。

“你管那種事情叫小麻煩？”

伏嬰師看着他聳了聳肩，看起來不以爲然。

“好吧，隨便吧！我現在需要一臺電話。”

赭杉軍坐起來，卻見自己的鞋子已經不見了。床邊的一雙拖鞋已經取而代之。

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伏嬰師。後者笑得和煦，就像是帶着一副面具。

“反正您也要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何不趁此機會休息休息。”

“你什麼意思？”

“赭先生，就是字面的意思。”

伏嬰師的笑容，此 時看來讓人覺得陰昃。

伏嬰師擺擺手道：“您不用這麼緊張，因爲棄先生如果願意，他有一百種方法讓你變成失蹤人口。所以，您看，您還是很幸運的。並且，您有機會繼續保留這種幸運，只要您能配合。”

赭杉軍的目光彷彿要在伏嬰師臉上燒出兩個洞來。但是現在他有更擔心的事情——蒼不知道怎樣了……

如果想象力是一對翅膀。那麼棄天帝一定有很多對翅膀，因爲他的想象力在常人之外。

蒼眼睜睜地看着車子被直升飛機提了起來，緩慢飛越了大半個城市的天空，然後將落在魔都的第一高樓停機坪上。

他努力地剋制着自己才沒有暈得吐出來。可是棄天帝卻似乎很享受這種盪鞦韆一般的刺激，還時不時拍拍他的背。

“這麼想吐麼？像懷孕一樣。”

蒼一點也笑不出來。

當他好不容易下了車，站到鋼筋水泥堅實的停機坪上的時候，他就更覺得心冷得徹骨。

這是777米的高空，四面都是絕壁一般光滑的玻璃幕牆。僅僅站在這裏都讓他覺得窒息。

棄天帝拉着蒼走進的玻璃搭建的空中花園，指着遠處仍然是玻璃拼接的門，說道：“這就是你的新家了。”

蒼有些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建築。

這個房子其實是異度集團大廈頂樓的公寓，由於在絕對的高處，因此能夠目中無人到四面的牆壁全部採用了透明的玻璃幕牆，就像一座用於埋葬自己的水晶棺材。蒼看着這種地方，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馬上要被浸透福爾馬林，塞進恆溫恆溼的透明箱子，做成一隻供人觀賞的標本。

這種聯想，讓他無法不去恐懼。

“難道你想從這裏跳下去麼？”

棄天帝在他耳邊問道。

蒼咬着牙齒，說不出話來。

“走吧……”

棄天帝從後面抱住蒼，迫使他向前走。

“這是除我之外無人涉足的領地，而我決定把你安置於此，你應該覺得無比榮幸。”

蒼回頭看了他一眼，棄天帝的長髮被風吹起，飄了起來，蒼忽然覺得棄天帝像魔鬼一樣，張開了巨大的黑色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