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1.First Error (4)

“臭小子!”

朱武一回來,就看到一臉怒氣衝衝的棄天帝。他擡頭看了一眼牆邊的立鍾:凌晨1點了。


“老爸,你不累麼?你明天不上班?你不是喝醉了麼?”

棄天帝叉着手,瞪着他。

“你才喝醉了呢。你爹我什麼酒量,就一瓶紅酒算什麼?”

朱武脫了外套,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這麼說,你是裝的。”

“我是要看看他這個人人品怎麼樣,他跟我借一大筆錢呢。你瞎起勁什麼?”

朱武“哈”了一聲,拉下了臉:“我就是要在人家還沒有落入你魔爪的時候先把人家嚇走。”

棄天帝也眯起了眼,也冷哼了一聲:“你待人家這麼體貼,這是要嚇人還是要哄人?”

“這是策略。你不懂。對蒼這種聰明人,這樣有用。”

“哈,聰明人。你對他評價倒是很高。”


棄天帝說着起身,回房間睡覺。心裏一邊腹誹:都是這個糟心的兒子,壞了自己的好事。趁火打劫這種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老不正經。你就高擡貴手,找個跟你差不多的比劃行麼?”

朱武在身後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棄天帝回頭白了他一眼,將一個抱枕衝他腦袋砸了過去。

“你小子懂什麼?生意場上的人不過就是玩玩,哪有人正兒八經找對象的?你是特別想我給你找個後媽是吧?”


朱武聳聳肩,整個人躺進了沙發裏。

“我指望你還不如指望我自己呢!”

話音剛落,又一個抱枕擊中了他胸口。


朱武推開抱枕爬起來,看到棄天帝已經上樓睡覺了。他眼睛轉了轉,給蒼去了條短消息:衣服什麼時候來拿?

很快蒼就回復了:他沒空。你是誰?

朱武愣了會兒,覺得有些不大對。在對話框裏打了:你又是誰?

卻又覺得似乎不太妥當,萬一真的是蒼的朋友幫他回的,自然不好。所以刪除了,沒有發。自己也上樓睡覺去了。


“這個號碼是誰?”

藉着手機屏幕的微光,闖入者的面貌有些蒼白。


蒼看着他陰沉的眸子,回答道:“發錯了。”

“哼,我剛剛應該回復他,蒼現在光着呢,不需要衣服。”說着,他伸手去解蒼的皮帶,一邊調笑着問:“想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


蒼沉默了一會兒,他雙手被綁在背後,雙腿也被綁着,腰背有些不舒服。

“你怎麼進來的?”他問道。

對方看着他一如既往冷淡的表情,笑了笑,搖晃了一下手中的尖銳物。

黑暗的房間裏,蒼依稀看到了它的輪廓————一根細長尖銳的東西。就是剛剛抵在他頸動脈上,用來脅迫他放棄抵抗的東西。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麼?……金鎏影。”

金鎏影已經把他的皮帶丟到一邊,着手去解蒼襯衫的扣子。

“我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麼……你難道以爲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麼?”他忽然停下了手,“疑?奇怪了,你很少穿休閒襯衫啊……哦,大概是穿了別人的衣服吧。說起來,今天跟你吃晚飯的傢伙怎麼樣?他讓你舒服麼?跟我比起來有什麼不同?”


蒼緊緊地盯着他,根本沒有理會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你瘋了。你現在是在逃嫌疑人。”

金鎏影聽了,哈哈大笑。

“這種時候你用詞還是這麼精確————爲什麼不直接說罪犯?”

蒼看着他,忽然閉上眼睛。

“我勸你不要再做傻事,你走錯的路已經夠多了。”


金鎏影看到他的反應,忽然變得怒不可遏,撲上來緊緊扼着他的下頜,眯着眼睛威脅地看着他。

“我覺得,你的這些大道理,不如等一會兒再說,如果你還能說得出來的話。”

說着,他就野蠻地撕開,蒼的上衣,將他扔到沙發上。

蒼掙扎着翻過身:“金鎏影,你……”

話到一半,一個東西忽然闖入了口腔。

“唔……!”


金鎏影看着他掙扎,笑得有些惆悵。

“不喜歡麼?可是你早就跟我攪和在一起分不開了,一次也是做,兩次也是做。你跟別人做,跟我做,有什麼不同?”


他嘴上說的平靜,身體卻開始變得瘋狂。

一隻手緊緊按住蒼的下顎,將他壓制在沙發靠背和自己之間,一面享受着,一面自言自語。

“剛剛抱你,你變輕了。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招惹了很多人?”

“唔……啊……其實你不知道吧……我沒有走。我天天在你上班的地方看着你,看着你跟赭杉軍出雙入對,看着你跟富二代眉來眼去……”

“……對了,還有那個喜歡跟着你的小祕書……哈……你很得意是吧?終於擺脫我了對麼?是不是啊??”

他說着,猛地靠近,用另一隻手探到蒼身下的衣物裏。

幾乎同時,蒼渾身一震,整個人都繃了起來。

然後,金鎏影往後退了一大步,抓着蒼的頭髮強迫他擡頭。

他用一種欣賞、玩味、不捨的眼神看着蒼嘴角溢出的液體,用拇指輕輕擦拭着蒼已經血色全無的雙脣。


“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只屬於我……才能讓你的眼睛裏只有我……”

他的拇指像是迷戀上了那柔軟的脣,長久地停留在那裏。

一陣銳痛傳來。

蒼咬住了他的拇指,金鎏影毫不猶豫煽了他一耳光。

蒼臉順勢撞到沙發背上,他倔強地轉過頭看着金鎏影,嘴角淌着紅色的血,眼睛裏是天然氣燃燒一般,純蘭色的火光。


金鎏影看了一會兒,沒有靠近。然後他繼續像之前那樣自言自語,臉上還帶着一種奇怪的微笑。

“就是這種光,這種眼神。你知道你憤怒時,眼睛看上去像什麼?像一隻野性十足的草原狼,讓人忍不住想豢養你,馴服你。”


他的眼睛裏,也開始燃燒起了火光,他俯下身子,將蒼又一次臉朝下翻了過去,然後一邊舔咬着他的耳垂,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怎麼辦……自從我第一次發現你與衆不同的地方……就上癮了……忍不住……忍不住……想發掘得更深……”


正在這個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了警笛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金鎏影聽着警笛停留在蒼的公寓樓樓下,然後順着蒼光裸的脊背看到他背在身後的手,正試圖藏起來的東西,那東西的屏幕很暗,但是還是能看清:堅持住,我馬上到。無雙。01:46


“哈,我忘記了,你有兩個手機。”說着,他一把抓起蒼的私人手機和辦公手機,打開陽臺的門,扔了出去。

隨着手機撞到東西的巨大聲響,小區裏響起了汽車防盜警報的尖銳蜂鳴。


“你……咳咳……跑不掉的……”

蒼側過身,看着陽臺邊的金鎏影說道。

金鎏影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明,彷彿酒醒了一般。

他轉過頭,笑得很動人。

他走過去,像抓小雞一樣,提着蒼的雙臂拖到陽臺上。

深秋的夜裏,蒼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他想離開,後腰卻貼上了冰冷的鐵欄杆。


正在這時,警車裏的人已經下來了。剛才高空拋物的動靜還引來了保安,拿着手電筒往上面照。

蒼被那光照得炫目,扭頭避開卻被吻住。

“唔!”

金鎏影故意把他帶到這裏,如果蒼想後退,就會掉下去;如果他不想掉下去,就只能讓他深深、沉沉地吻。


“金鎏影!你跑不了了!舉起雙手後退,否則我開槍了!”

藺無雙也不管會不會吵醒鄰居,大聲喊道。


金鎏影聽了,擡起了頭,居高臨下看着蒼,笑得像朵花兒。

“我輸了,可是他抓不住我。”

他突然埋頭在蒼的胸口。

“啊!”

蒼大叫一聲,用力撞開金鎏影。


聽到蒼的叫聲,藺無雙立刻扣動了扳機。


藺警官第一個衝進了房間,但是金鎏影已經不知去向。金鎏影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身手不錯,如今看來也依舊寶刀不老。蒼倒在陽臺上,半裸着,衣不蔽體。藺無雙連忙上前解開他身上的束縛,並且找了個毯子把他裹起來。 “你沒事吧?”

藺無雙察看着他有沒有受傷,藉着微光,忽然看到了什麼:“這是……”

蒼的鎖骨上有一處咬痕,已經出血了。

蒼坐起來,伸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低頭看了看傷口。

“咬得真狠……這樣是不是要去打破傷風?”

藺無雙看着蒼這種不知是漫不經心還是疲憊不堪而流露出的淡漠的表情,心裏想着:破傷風的問題是現在的當務之急麼?

結果蒼站了起來,往陽臺外面張望。

“你幹什麼?”

蒼有些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樓下,喃喃道:“我的手機掉下去了……”

“……你能不能先坐下讓我看一下傷?”

“老的那隻上面……有大學以來所有的短信呢……”

“……” 藺無雙的好同事們把變電箱的保險絲修好了,房間裏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蒼用毯子把自己裹緊,終於站了起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幾個偵察員在給他做筆錄,其他人在房間裏收集證據。蒼正含含糊糊地回答着金鎏影闖入的事情,忽然有人問道:“蒼先生,這個照片是原來就在這裏的麼?”

“嗯?”

蒼轉過頭去,目光落在偵察員手裏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蒼和兩個少年的合影。一個小姑娘大約十六歲的模樣,另一個小男孩略小一點,兩個人躲在蒼的身後,對着鏡頭作鬼臉。這張照片被貼在客廳的電視機上,上面潑灑了一些,似乎是紅油漆的東西。蒼喉結動了動,沉默着目光無法移開,始終沒有回答。 “蒼先生?”

偵察員見他走神,提醒道。

蒼卻沒有反應。 “蒼先生!”

“蒼!!”

……


這是他這周第二次進醫院。醫生給他處理了傷口。辦事員拿着他的驗傷報告給藺無雙,後者看了一眼,倒扣在桌上,示意其他人出去。蒼看着他,先開了口:“這裏是哪個醫院?我要去赭杉那裏。他要做手術了。”

藺無雙嘆了口氣,剛想說他,結果手機響了起來。他的神色一下變了。 “Madam!是的!”

“結束這個調查之後我立即回來。”

“這個案子……不不不不,沒有什麼特殊,只是我想親自監督一下而已。”

“是的。我知道……不會利用職務之便,對……我知道了,我等一下馬上回警局。”

“謝謝!再見。” 藺無雙皺起了眉頭,看着手機。 “要回去麼?我帶你一段?”蒼居然已經穿好衣服,站在了他身旁,開始打領帶。

藺無雙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剛想說,醫生說你貧血,而且有輕微腦震盪的症狀,還要觀察一段時間呢!”

“我沒有貧血。我只是壓力太大。”

蒼說着,蹬上皮鞋打算出去了。

“你來麼?”他在藺無雙驚愕的目光裏,打開了門,還不忘向他發出邀請。

“總有一天你會吃到苦頭的。”

他略微憤憤地發出抗議。

蒼卻只是笑着把門開得更大。

藺無雙無奈地拿起了文件和外套。




“那個瘋子還會再來的。你早該聽我的,搬家。”

赭杉軍的醫院在老城,蒼打的過去順便帶着藺無雙到老城的總局去。一路上,兩個人聊着聊着又聊回了案子。

“我已經把鎖換了,沒想到他會這樣。”

“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不是武力值爆表的麼?怎麼這次栽了?”藺無雙說完,看了蒼一眼。

後者的氣色很差,他昨天晚上暈倒,應該不僅僅是因爲貧血。

蒼也看着他,笑了笑。

“你還記着我們平手的事情。”

“那是自然,明玥是我的。”

“呵呵……什麼時候,明玥白虹再相逢?”

“到時候再說吧……唉,我到了。我先去警局抱個到,等一下也去醫院。你把他病房號什麼的發短消息給我吧。”

“拜託,我現在沒有手機。”

“呃……”

“快點讓你們的人查完,然後把手機還給我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趕緊搬家!實在不行,在我那裏住兩天。”

蒼點點頭。

“我會安排好的。” 蒼送走了藺無雙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墨塵音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裏對着手術室的紅燈發呆。 “塵音?”

“嗯?你來了?”墨塵音迎了過去。

“嗯,赭杉已經進去了麼?”

蒼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蒼白,站得有些遠。

“他等等你不來,醫生又要趕別的手術,於是就先進去了。沒多久,才10分鐘。你沒來晚。” 墨塵音一直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和赭杉相比更溫和,和蒼相比更容易親近。 “辛苦了。那我們等等吧。”

蒼拉着他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最近忙麼?”墨塵音問他。

“還好。”

“臉色不太好。早點睡覺啦。以前赭杉軍都加班到很晚,後來我跟他說,有什麼意思呢?拿多少錢幹多少事。把身體累壞了可沒有人賠你的。”

蒼笑笑,答道:“是。我也是這麼覺得,所以有空就多休息,泡泡茶。”

“說起來很久沒有喝到你泡的茶了。”

“等春天新茶到了,我再請你們。”

“好啊。”

…… 手術進行了一整天,下午4點,手術室的門才打開。

護士推着赭杉軍出來,墨塵音想問問他情況,他卻是帶着氧氣罩,還在麻醉中。他們兩個跟着醫生到了無菌病房外,又不能進去了。

蒼說去問問情況,便下了樓到醫生辦公室。

主刀醫生緋羽怨姬站了一整天,剛剛換好衣服出來,看到蒼,讓他等一等。她要先喝口水,回回郵件,看看錯過的電話。 “抱歉啊……這個手術比預計的時間長了很多。”

緋醫生笑了笑,給蒼也倒了杯水。

“你是病人家屬?”

“是,遠房的親戚。”

“哦,坐吧。他的切片已經送去實驗室了。整個腫瘤大概4公分左右,打開腹腔的時候,沒有發現有轉移。”

“會是良性的麼?”

“說不清,我要做完化驗才知道。不過,胰腺這個器官病變的話,良性的可能性很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是的,我瞭解過了。”

醫生笑了笑。

“我要去一下實驗室,你看……”

“我也回樓上去看看他。”

“等他醒了吧,今晚應該沒有事了。”

“好的,謝謝你。” 蒼回到樓上,看到墨塵音坐在那裏。

“你回去吧,陪了一天了。”

墨塵音擡起頭。

“醫生說要等化驗。”

“我猜也是。我不回去了,這麼大的手術,我心裏有些沒底。”

蒼沉默一會兒,說道:“赭杉能有你照顧,很幸運。”

墨塵音奇怪地看着他,努了努嘴。

“要吃東西麼?我叫外賣。”

“好。我要小籠包。”

剛剛打算撥電話的墨塵音,擡頭瞪了他一眼。

“拜託這裏沒有龍記。”

說完,就打給了快餐公司。

“喂?兩份套餐加例湯。嗯……嗯……”

……

赭杉軍的麻藥在次日就失效了,刀口和腹下的疼痛讓他一直皺着眉頭,青着臉,不怎麼說話,暫時也不能喝水進食。

無菌病房呆了三天,由於床位緊張,第四天就換到了普通病房。墨塵音請了假,天天在病房照看赭杉軍。

蒼一面忙着辦理萬聖銀行的借款手續,又要忙搬家的事情。因爲怕赭杉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所以仍舊是每天到點來看他,也隻字未提搬家。

很多事情,諸如看房子、談價錢、找搬家公司的工作,就只好交給翠山行代勞。


這天中午,緋大夫來查房,正好蒼也在。查完之後,緋大夫對着他和墨塵音招了招手,兩個人都會意跟她去了外頭。墨塵音帶上門,把走廊裏的聲音隔絕在門外。可是病床上的赭杉軍卻收緊了五指,豎着耳朵聽着。


“化驗結果出來了。”

她頓了頓。

墨塵音嚥了咽口水,眼睛落在她手上的化驗報告上。只不過那上面滿滿地寫着字,可是他完全看不懂。


沒有結果的時候很期待結果,當結果真的出現的時候,卻又不敢面對。

這大概就是人性的軟弱。


“赭先生的病,確診爲自身免疫性胰腺炎。就是說,不是胰腺癌。”


陽光透過走道里的落地玻璃窗照進來,這麼多天以來,蒼第一次覺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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