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rror

1.First Error (6)

蒼放下電話,揉了揉眉心。他心裏沒有底,棄天帝是個危險的人,但是他的要求也不算過分,沒有拒絕的立場。


棄天帝很聰明,他不僅要求永道將已有的信用證和貨款質押給魔亙,而且要求其未來三年的所有信用證和貨款也由魔亙操作。貸款協議和合作協議一同簽署。而魔亙則在未來三年,仍然有權利選擇貸款或者不貸款給永道。


這樣一來,永道在資金鍊上,會很大程度受制於魔亙。


蒼當然不打算簽署這樣的合作協議,但是貸款協議已經迫在眉睫,非拿下不可。


他嘆了口氣。


棄天帝的條件,還包括另一件讓他覺得蹊蹺的事——要求蒼本人飛往魔國,參加下週的集團董事會議。按照棄天帝的說法,那是爲了顯示永道的誠意,方便以後爭取更有利的融資籌碼。


蒼卻覺得,那完全只是棄天帝的表現欲在作祟。讓對方公司的CEO上門借錢,簡直就像抓着敵人俘虜凱旋迴國一般。

他能夠感覺得到,棄天帝那濃密捲翹的睫毛間所飄出來的興奮和得意。


可是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立刻給幾位董事打了電話,說了赭杉的事,也說了貸款的事,得到首肯之後,着手安排手上的事情。


“喂,翠山行。能麻煩你今天晚上加個班麼?我明天開始出差,請你把比較緊急的文件和相關事務整理一下,我今天晚上處理掉。”

“這麼急?”

“是的。非常抱歉……要不晚飯我請你吧。”

“啊!不不不。老闆,可是你租房子的合同……”

“哦,那個……要不這樣吧,我的私人先寄存在你那裏。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也可以放在赭杉軍那裏。”

翠山行大腦裏迅速過了一遍蒼的那幾個箱子,放在他家裏顯然是很擠的,可是他卻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

“啊……不要緊的,我替你收着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儘管交待我就是了。”


翠山行忽然覺得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老闆?”


他是不是表現得太熱心了?應該沒有什麼不自然吧,他們已經同事四年了。蒼一般只在很有限的情況下會讓他代爲處理私事,但是也並不刻意迴避他。生活上的很多事,他們閒聊也會說起,並沒有什麼見外的。


沒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他覺得他一直表現得很自然,蒼應該不會感覺到什麼……


“老……老闆?”

“……抱歉,我……剛才有點走神……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可能要麻煩你馬上去辦一下。我的兩個手機還在警局,我給你一個聯繫人,麻煩你替我向他取回來吧。”


翠山行聽着,心裏又踏實了。

“好的,我馬上去。”


記了號碼,掛了電話,他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這時候,蒼才從自己的辦公室摸了出來。

他臉色蒼白,微微地彎着腰。

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忽然胃部開始抽痛,痛得他都沒法說話。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吃午飯也沒有吃晚飯——這是要修仙麼?

可是男人的辦公桌不像女人的辦公桌,抽屜裏總有各色零嘴。而蒼唯一一張外賣卡也用於打掩護,給了棄天帝。


走到茶水間倒了杯熱水,喝了半杯卻不見好轉,他簡直痛得要蹲到地上去了。


“嗯……”蒼呲着牙,靠在水吧吧檯邊,喘着氣,用乘着半杯熱水的馬克杯貼在腹部疼痛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兒,疼痛感終於慢慢有所緩解。

他把冷水倒進旁邊的一盆綠蘿裏,又倒了杯開水,慢慢地走回辦公室看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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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蒼回到了自己的家,解下了領帶,換掉了西裝,看着到處被白布包裹的傢俱,以及已經整齊地打包好的物品,有一瞬的茫然。


他沒有茫然太久,就累得趴在沒有被褥枕頭的空床上睡着了。如果不是被電話鈴聲吵醒,他可能能一直睡到晚上。


迷迷糊糊地摸到家裏的座機,“喂”了一聲,卻沒有人講話。


“我是蒼……請講……”

“喂?誰呀?”

打錯了麼?


蒼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小夥子了,一晚上通宵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如今睏意濃濃,也無力再對這個無頭電話多計較,順手就掛了。


等到他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剛才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個夢。


他沒有枕枕頭,醒過來的事後脖子疼得要命。撇到剛剛取回來的手機一看,天,已經下午3點了。


蒼連忙開始收拾,把一些日用品和換洗衣服從打包的箱子裏拿出來,分類放進行李箱。帶上充電器和電源轉換器,還有最重要的商務文件和證件。晚上6點整,準時離開了公寓。


到達機場的時間是7點29分,離飛往魔國的飛機起飛還有2個小時。他也沒有急着check in,因爲他在等人。


7點59分,那個人出現了。


“你來的真早。”

“簽證好了?”

“我說過,簽證像發郵件一樣輕鬆。”


棄天帝笑眯眯地把已經簽好的護照和機票交給蒼。

蒼打開,看了一眼收進了自己的包裏。

“你怎麼做到的?”

蒼其實並不懷疑棄天帝搞到簽證的能力。哪怕是一天之內,他也覺得在意料之中。甚至,他也覺得,如果有一天棄天帝買下了霹靂聯儲,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從第一天看到他,蒼就知道,這是一個不能夠用常理來衡量的人。因此,他也清楚地知道棄天帝的威險性。所以,第一次見面他遞上了一張外賣卡。


“你對我怎麼做到的有興趣?”棄天帝挑了挑眉毛,然後湊近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告訴你有什麼好處?”


蒼眯起眼睛,別過了頭。他對這種過分靠近的距離有些不適。


“很抱歉,我以爲這個問題是free的。”


棄天帝笑了笑,他今天穿了件休閒連帽衫和牛仔褲,於是看上去更加像一個大男孩而不是一個大男孩的父親。

“哦,其實代價不會很高。”


蒼看着他,禮貌地笑了笑,轉身排隊去check in。

棄天帝卻忽然拉住了他。

“嗯?”

“我們的票是vip通道,那邊走。”


“我已順利到達。保重身體,不必擔心。”

蒼點擊了一下確認發送。

屏幕彈出了對話框:

發送至“Plustri”的郵件已成功。


酒店的大堂有一點好處,就是可以使用免費的無線上網。因此,等待房間確認的十幾分鍾也不會太過無聊。蒼回完郵件,擡起頭看了看滿頭大汗的大堂經理。棄天帝的祕書正在同他交涉,看上去,這位祕書先生不好對付。

“Mr.Falling…”

“Fuying…伏嬰,謝謝!”

“額,抱歉。我已經查過了,這裏確實沒有這位蒼先生預定的房間。您看要不我現在另外給蒼先生安排別的房間?”

伏嬰師聳了聳肩,轉過頭來,用一種剛好能夠讓蒼聽清楚的音量說:“這不可能。我特意提前兩天到這裏訂的房間。我們總裁和這位蒼先生的房間是毗鄰的。棄先生,你看怎麼辦?”


他這句話是對着坐在蒼對面的棄天帝說的。

棄天帝正在打計時小遊戲,沒工夫操心那事情,隨口就問了句:“查查還有什麼房間。”

大堂經理趕緊去系統裏查。


“Mr.Seven,還有一間房。不過不是商務套房,是東樓的Jupiter Hall。”

伏嬰師聽了皺起了眉頭。他是這裏的常客,知道Jupiter Hall是這家酒店最貴的總統套房。他的手指神經質地開始敲擊假象中的小鍵盤— —整整要多付80000魔幣。

最麻煩的是————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老闆住商務套間,而讓蒼住在這裏最豪華的Jupiter Hall。

心裏想着,就偷偷瞥了一眼還在打遊戲的棄天帝。

後者剛剛又破紀錄地完成了一個遊戲的大滿貫,得意地把PAD頂在手上轉圈。


“棄先生,您看要不我們給蒼先生就近安排另一家酒店?”

棄天帝一面驚險刺激地轉着平板電腦,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爲什麼要換?”

蒼挑了挑眉角沒有作聲。

“你把我原來那間退了。我和蒼先生Share Jupiter Hall。”

說着,他雙掌一夾停下了手上的小把戲,轉過頭來對着蒼微微笑。

“蒼先生不介意吧?我們此財政年度需要Cost Central。”

蒼看了他一眼。

棄天帝花異度的錢,他又能說什麼?

蒼合上筆記本:“客隨主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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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天的飛機,渾身都不舒服。蒼整理好了自己的物品,抱着自己的換洗衣物去自己的浴室洗澡。結果發現,棄天帝正在裏面整理儀表——具體來說,在修面。從鏡子裏看到蒼抱着衣服站在外面,驚訝地回過頭。

“你要用這裏?”

蒼快速地掃了一眼他的進度:“沒關係。你先用。”

說完,轉身要離開。

結果,棄天帝出人意料地說了句:“我們可以一起用啊。”

蒼有一點點地震驚,回頭看了他一眼。

棄天帝用那個還沾着泡沫的下巴,衝着浴室裏面揚了揚,進一步補充道:“你看,幹區和溼區有門隔着的。”

蒼笑了笑:“不用了。”

“可是我們1小時後就出發了。”

“嗯?”

“晚上有歡迎晚宴啊。”


蒼頓了一秒,“噢”了一聲,轉身走了。

“你不用了麼?”

“臥室還有一個衛生間。”


一小時後。

黑色的酒店貴賓車已經候在樓下。

棄天帝和伏嬰師已經穿戴整齊,等在車裏。這個時候,旋轉門的光斑開始移動,隨着門童招牌式的彎腰,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蒼走了出來。伏嬰師上前爲他開了車門,蒼說了聲謝謝,坐進了後排的座位。


“你這套禮服的腰封和領結是藍紫色的?”

棄天帝看着包裹着自己雙手的白手套,漫不經心地問道。

蒼看着前面擋風玻璃中間的的後視鏡,裏面的棄天帝似乎看着自己的手在隱隱微笑。

“很多人都以爲是藍色的。棄先生眼力很好。”

“哪裏,我覺得這套燕尾服很適合你,挑得不錯。”

“多謝。我也僅此一套。”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禮貌地笑了笑,一路無話。


晚宴其實就在酒店的宴會廳和花園裏舉行。

棄天帝在這裏似乎很受歡迎,一出現就被各界名流和閃光燈圍在中間。不過,能夠發現亮點的才是社交圈的先鋒,才是新聞界的奇才。

很快,蒼就可以用餘光發現那些放棄棄天帝轉而向他涌過來的人群和長槍短炮。保安先前的部署原本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顯然大隊人馬都去保護棄天帝了,蒼身邊只有一個矮個的保安,立刻就被人群中的各種明拖暗掐擠到了一邊。

當蒼髮現情況有些失控的時候,一個套着PNN牌子的話筒已經幾乎頂到了他的下巴。

“請問您和棄天帝是什麼關係?”

“請問您和棄天帝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請問您覺得棄天帝先生在休假期間帶您出席這種社交酒會是否有特別含義?”

“請問您來到棄天帝先生的家鄉有什麼感受?”

……

蒼和棄天帝在紅毯上被隔成兩截,各自被盤問着各自的問題,彷彿一場衆目睽睽下的隔離審查。

一扭頭,發現情況有異的棄天帝,不顧伏嬰師的阻攔,硬是擠到蒼那裏,自作主張地挽起了他的手。

“我們是partner。”

他抓着最近的一個話筒微笑着,留給攝影師一個清晰完美的笑容。


“暫時的,生意上的。謝謝!”

蒼不動聲色地湊上去補充道。


棄天帝和蒼在保安們的保護下終於進入了秩序井然的主會場。 “等等!”

在黑色鑄鐵正門的一邊,棄天帝忽然貼上了蒼的耳際。

蒼剛要轉頭看他鬧什麼花樣,卻覺得腰上一緊。

“你的腰封鬆了,我替你緊了緊。”

蒼背上一僵,愣了一下,正遇上棄天帝那張寫滿了“我做好事不留名”、“千萬別謝我”的表情的臉。

他就這樣,超過了蒼,迎向那些緩緩圍攏來的香奈兒、阿瑪尼、迪奧們。


蒼哼了一聲,拉了拉領結,從侍應的手上取了一杯開胃酒。

不管棄天帝要做什麼,他要完成他的使命。



回酒店客房的路上,棄天帝一路上都在哼着Pachelbel的Canon。

蒼則默不作聲地看着窗外,他喝了點酒,但是頭腦仍然很清醒。

棄天帝自己哼了一會兒,忽然又把注意力轉了過來,赫然發現蒼和自己坐得很開,似乎也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蒼先生,今天晚宴上有什麼收穫?”。

蒼放下託着下巴的手,轉過來看他。

“收穫是,發現棄先生酒量很好,兩瓶白蘭地下去,也沒有任何不適。”

棄天帝的臉一下子僵了,他知道蒼在說之前自己醉酒回家的事情。

“蒼先生過獎了,這會兒也許酒勁兒還沒有上來……其實……蒼先生也讓我很驚訝。”

“哦?”。

“從下飛機到宴會,幾乎沒有什麼休整的時間。一般人都會受不了,而你,竟然能面面俱到,面對媒體也不驚慌。”。

棄天帝於是不知是崇敬還是探究地向蒼靠了過來:“你覺得,我們是否有一點相似?”

蒼就保持着這種鼻尖幾乎要碰到對方的距離,笑了笑:“恐怕至多也只有那麼一點相似。”

棄天帝挑了挑眉毛還想說什麼,車速卻忽然降了下來。

門童過來拉開了車門,蒼垂下眼瞼毫不猶豫地跨出了車。決絕的彷彿他從來沒有注視過對方,那短暫的對視只是他在回頭的時候,視線恰好掠過那個名爲棄天帝的人。

一切都只是他旅途的風景。


兩人一起坐電梯進了套房。棄天帝先說自己要睡了,熄燈關門。

蒼連晚安都沒有說,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過了沒多久,一直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睡覺”的棄天帝,聽到抽水馬桶的聲音以及吧檯傳來的玻璃杯砸碎的聲音。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在房間裏聽了一會兒卻聽不到進一步的動靜,終於慢慢地轉開門把手,穿着羊毛拖和睡袍跑到了吧檯那裏。

卻看見一排的平底玻璃杯少了一個,射燈下,花崗岩地面上有些閃爍着的細小顆粒。

這時,洗手間又傳來了響動。他安靜地聽着,才能分辨似乎是有人在嘔吐。還沒等他邁開步,又聽到抽水馬桶的抽水聲和關門的響動。

棄天帝抱着手臂,原地站了一會兒,很快就走到套房的另一邊去叩夫人房的門。

“蒼先生?”。

他又敲了敲。

“蒼先生睡了麼?”。

這麼問着,手已經伸下去轉門把。果然,門並沒有鎖。

房間裏一片漆黑,棄天帝打開的門是唯一的光源。他應約看到了華麗龐大的臥床,以及在臥床上一團黑色的影子。

他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然後慢慢坐到了床沿,一隻手探到了被褥裏。

冷的?。

“啪!”。

水晶吊燈忽然亮了。

蒼穿着自己帶的睡衣,抱着手臂,靠在門口,彷彿是一尊大理石雕像。

“棄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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