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場 封雲社E

“斷廳長,你說吧。”

舊曆十一月初八一早,蒼是坐着警察廳的車來到雙儀舞臺門口,帶着D省督辦親自簽署的處理決定。同也已經接到通知,在此聚集的同門打了招呼,便直接轉身看着在門口列隊的警察廳衆人。

……

“咳咳,就是是這樣了。”讀完處理公告,看看立在門口靜默的衆人,又扭頭看着兩個手下小心翼翼將封條貼在大門口,身後記者們的相機聲有些頻繁,斷風塵又看了看低頭不語地蒼和麪無表情地赭衫軍,有點無精打采的向身後的巡警們打個手勢,“三日之後,我來啓封。”事務處理完畢,斷風塵裏在原地不動,似乎正在等着。


“……斷廳長,能否到後面一談呢?”


一直靜默不語地蒼驚訝地擡了頭——開口邀請的不是自己,而是赭衫軍。

“好。”雖然棄天帝沒說什麼,不過斷風塵還是覺得應該向他們解說一些大帥的好意,何況,自己和麪前這一群人的關係,也是越來越說不清道不明瞭。


“……大帥明瞭這是有心人作祟,不過非常時期,只好先作此權宜,不是爲了息事寧人,乃是爲了避免貴班一直成爲破壞者的目標。待到者三日內將來查清始末,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幾名隨行人員都先回去,斷風塵一個人走進雙儀舞臺,坐在會客室中,將頭上制服帽子摘下來,認真解釋

赭衫軍緩緩點頭,說:“小民知道。”其實,昨日騷亂太大,戲園子也受了不小的損失——補齊傢俱茶具;將打壞的欄杆之類修修補補加上油漆粉刷等等,縱使沒有“停業整頓”的命令,只怕三天之內要想恢復營業也很困難。唯一有點委屈的,倒是要蒼“閉門自省,檢點言行”這句話了。

“嗯,那就好。這幾天有什麼困難,請及時找我。”斷風塵點點頭,平心而論,對赭衫軍這位有實無名的舅兄,他還是覺得有幾分親切的。

“嗯……斷廳長,咩咩還在府上麼?”其實,赭衫軍請斷風塵來到後臺,問這句話這才是主因。那日孽角被抓,赤雲染走不開身,斷夫人緋羽將咩咩抱回家照顧,後來聽說是有點發燒了,斷夫人捨不得讓小姑娘受罪,自己本身又學醫,便一直留她在家裏住着照顧。封雲社衆人也覺得廳長府上條件更好,便也同意了。而今天,赭衫軍算算日子,估計孽角下午拘留期滿,將要釋放,所以也要開口問問了。

“哦,對了,這事……”斷風塵撓撓頭,露出了爲難地表情,“緋羽她……她想讓咩咩在家裏長住……”

“啊?”赭衫軍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露出些許不悅,“您這意思……是……尊夫人是想收養咩咩麼?”

“這這……”其實臨出門時,聽到愛妻這個囑咐,斷風塵就覺得爲難。不過,衝着緋羽抱着自己胳膊,一副不答應就不讓你上班的架勢,斷風塵也只好先點頭再說了,此時,萬般小心地解釋說:“不是……緋羽她沒有想要奪人兒女的意思,只是她覺得和咩咩投緣,照顧了幾日有了感情。我也很喜歡她,所以我們想……提供她一個安靜的環境……”

衆人明白,斷風塵這話說得客氣,其實含義就是:不想讓咩咩生活在戲班子受苦——這其實倒是真像了緋羽這樣的大小姐的想法了。

“嗯……緋羽的計劃,再過半年,咩咩五六歲了,送她去洋人開的小學校去供她讀書,然後等到再大一點,便再繼續學習下去……”斷風塵撓着頭,“不怕大家說我們自大……但是,我想既然有這個機會……”

“……這事,請斷廳長去和孽角本人商量,我等實在沒有多嘴的餘地。”赭衫軍沉吟了許久,終於慢慢說。

“對,對,是我有點莽撞了……那,告辭了。”

“我送您吧。”赭衫軍一伸手。

……

“赭老闆,您說,我是單獨找孽老闆談,還是等他回來再來拜會?”走出雙儀舞臺後院的時候,斷風塵突然又回頭問了一句。

赭衫軍靜靜地想了一下,說:“請您單獨找個機會對他提說吧。”話出口,赭衫軍自己也是一愣,孽角脾氣倔強,又好面子,當着衆人之前,少不了意氣用事;不過若是私下商量,還是能夠冷靜的。只是,這種考量,自己是偏向讓斷風塵夫婦遂願了麼?也罷,讓孽角自己決定吧。這般寬慰着自己,慢慢走回戲園後臺。


“怎麼不見金師哥和荊衣?”

赭衫軍走出去送客,蒼再仔仔細細環視了一圈,終於開口問出了從一見到大家就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這……”

大家都不說話,表情各異,唯有墨塵音性格溫和,不忍沉默,終於走上一步回答:“……昨日,金師哥和紫師哥又和大家吵了一架,終於還是負氣出走了。”

“啊?”蒼之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晃,這等痛心怕是無人能夠體會了。

“蒼師哥,你走後,他們還是嘴裏不乾不淨……”黃商子提起這事,就是憤憤不平。

“可知,他們在何處落腳……”定了定心,等到面前景物人影又能重新凝聚之後,才顫巍巍地問。

“黑狗兄應該正在託人打聽。”雖然只聽了一半,不過也明瞭如今能讓蒼如此動容的唯有此事,赭衫軍趕緊快步走上解說。其實金鎏影和紫荊衣的出走,便是緊跟在在昨日蒼被大帥派人接走之後,“當時伏嬰師找我出去……我也不在……”看着蒼臉上露出說不出口的責難神色,赭衫軍只好解釋——這次伏嬰師找到自己還真的是談了些公事,等到自己對他講完最近戲園子內外的麻煩再回去時,已經是人走屋空了。

蒼低頭,又慢慢搖頭:“……這幾日正好沒有其他事情,大家便都出門找找吧。……決不能讓戲班子這樣散了啊……”

“師哥,哪裏有散了啊,只不過是走了兩個人而已啊!”白雪飄近來心情也有些不好,昨天和紫荊衣爭論時,彼此話又說得重了,此時還有些餘怒未消。

“雪飄,便是少了一個人,也不是原來的封雲社了啊。”眉頭蹙了起來,蒼臉上帶着痛心,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揚聲,只是才只說了幾個字,後面的語調就慢慢弱了下去。

“蒼師哥,按照您這話,您年底一走,封雲社不也是……”白雪飄說了一半,突然驚覺失言,竟是一時噎在那裏,愣愣之後,結結巴巴地說:“……師哥,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啊……蒼呆不長了……倘若金師哥和荊衣再走了……大家,都去找找吧……從小一起長大……”越說越弱,兒時種種剎那間涌出,蒼的語調已經將近哀求了。

“是……師哥……我們也……”其實昨日金鎏影、紫荊衣走後,衆人已經痛心,只是經過了一夜,各人都已經有了些想法,對於蒼的執拗,不是不瞭解,而是時過境遷有些難以接受了。

“蒼,先回去,還有件事要說。”赭衫軍沉聲,也算是解了大家的尷尬。


“蒼師哥,您回來了。”

踏入租住的合院大門,乃是正在準備午餐的赤雲染開門。

“班主……”愛染嫇娘也出來打聲招呼,卻不知爲什麼一改往日落落大方,點了點頭之後,又退回屋裏了。

衆人魚貫而入,在堂屋落座,等到將飯菜端了上來,赭衫軍才說:“雲染,你跟蒼師哥說吧。”

“嗯?嫇娘大姐還未過來,等她一等吧……”蒼此時也稍微冷靜,將內心的焦急煩惱緩緩壓下,似乎是又恢復了往日淡然堅韌。

“嗯,她還不想吃飯……”赤雲染一笑,“因爲嫇娘姐姐有喜了……”

“啊?……恭喜。”蒼愣愣,終於說出一句,卻也不知道這句恭喜是要說給誰聽了,不過隨後,眉頭又微微蹙了一下,“……孩子的父親,知道了麼?”

“嗯,應該是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問出來的……勸她給四川寫信,卻總是不肯。”赤雲染說完喜事,憂愁便也上來了。

蒼側頭靜靜想了想,心內思忖:其實當日在餐桌上,嫇娘已坦然將自己情況講得清楚,又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所以不是不知道她此時的想法。不過既然嫇娘是朱武朋友的寶眷,那麼如今,這事是不是應該告訴朱武,通過他轉告四川,說不定也是一個促進?然而再一轉念,卻又覺得,與其告訴朱武,倒不如直接去找棄天帝了吧?而思緒飄到這裏,卻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別的事情了。等到吃過了中午飯,蒼剛剛接過師弟端來的一碗白開水,衆人還在聊天,蒼默默無言還在想着什麼,卻在九方墀幾人已是輕鬆地遺憾同商樂舞臺無緣之時,突然將碗往旁邊的八仙桌上一放,說:“我……還需再見一次棄……大帥。”

下午兩點半,蒼已經立在棄家公館的院門口了。

院內停滿了車,這情形於蒼並不是初見,然而他卻又絕不樂見了。

“蒼先生,您……是忘記了什麼東西麼?”

將蒼接進來的戒神老者有點疑惑地問道。

“不是……是我有些事需向長官說明。”這次說得一本正經毫不遲疑,“是關於最近騷亂之事……”

“這……老爺正在同衆位官長議事,您稍在客廳或者樓上等一下?”

戒神老者有點爲難,自從早晨將蒼送走之後,棄天帝便一直在會議室內,看來這情勢是相當緊張的了。

“嗯,我……可以等的。”聽到這話,蒼才赫然察覺自己的微不足道了,不過儘管如此還是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所以繼續問道:“斷風塵廳長也在裏面麼?”其實出門之後,也曾懷着些掩耳盜鈴的心思,先去過警察廳,不過,看着空空如也的辦公大廳,兩個打掃衛生的勤雜跑過來客氣地問是否要報案……蒼還是隻好再來麟趾巷了。

“嗯,斷廳長也在的。”戒神老者點點頭,“您在哪裏等呢?”

“……便在一樓吧。”看看換上了金色地毯的樓梯,蒼總是覺得一上去,便下不來了吧。

“好,您請隨意,我去給您拿些茶點。”戒神老者說着,將蒼讓進客廳,走之前,隨手將留聲機的唱針放回在了唱片上。

……

客廳中的座鐘打過三點的響之後,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蒼的心情也說不上是焦急還是無奈了。

“蒼先生啊,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帶人給各位官長去送點下午茶進去,您也跟上去,趁機見老爺吧,老爺見到您來了,怎麼也會給些時間的。”

戒神老者出這個主意,與其說是心疼蒼的默默等待,其實更是心疼草草吃了午餐的棄天帝的心情了。說着,一揮手,已經端着各色點心和茶水的幾名僕人輕輕地上樓了。

蒼也就跟上,才轉過樓梯中段的拐角,便聽到一陣軍官們特有的腳步聲。公館的這一半是辦公區,蒼是從來沒來過的,並不清楚格局,原以爲會漸漸靠近的人群聽聲音似乎是反倒遠離,向着走廊另一頭的休息廳去了。蒼稍微鬆了口氣,再向上走了幾階,卻突然聽到一陣騷亂,原本刻意壓低聲音商討什麼的話語聲,似乎是因爲什麼變故,很多人都驚呼了一聲:“哎呀,大帥!”

因爲聽到了這一聲,蒼幾乎是下意識地搶步上去了,才踏上二層的樓板,卻見蔥花從拐角撲了出來,不等他彎腰去抱就已經直接跳進了懷裏。

“貓!抓住這隻……呃……你是何人?!”

一個跟着自己長官過來的低級的軍官緊跟在後面追了過來,見到抱着蔥花的蒼,愣了一下,正在詫異軍機要地,怎麼會有如蒼這樣的人自由步入。

“蒼先生?……蒼叔……您怎麼來了?”伏嬰師緊跟着跑了過來,先是招呼了一聲,隨後又扭頭去看看,再次轉回頭,已經又悄悄地叫了一聲,這稱呼,證明大帥就在附近能聽得見他們說話的地方了。

“伏嬰先生……”懷裏的蔥花似乎是賴在懷裏不打算下去,蒼慢慢調整了一個比較省力地姿勢抱着還在發福的貓咪,“出了什麼事?”

“呃……會間休息,舅父剛出來,正想抱抱蔥花,不想蔥花掙扎……最後,舅父被她撓了一下。”伏嬰師說得慢,說完這話,已經察覺身後的氣氛不對了。

“你們先歇一下,”棄天帝手腕上還留着兩道寸許長的傷口,雖然不深,然而看着已經染上潔白襯衫的血跡卻也有點觸目驚心,況且大帥的臉色也有些難得地不好看了,“你,跟我上來。”繞過伏嬰師,看看抱着蔥花露出關切神色的蒼,用沒受傷的手輕輕一扶他的後背,兩人轉向通往三層的樓梯去了,而就在蒼轉身的時候,懷裏的蔥花掙扎了一下,跳了下去,跑不見了。


……

“哈。”

“噗… 三樓的書房,蒼低頭給坐在書桌後面的棄天帝處理傷口,突然聽到那人笑了一聲,蒼盯着那粗壯手臂上幾條深深淺淺的抓痕,忍了半天,也終於跟着笑了。

“你笑什麼?”

蒼去而復轉,棄天帝心裏本身就有點喜出望外,此時見到那一直淡然的臉上露出了天真地笑意,他的表情也好像年輕了起來,帶着些少年人無聊地好奇,側頭問道。

“……想不到,蔥花竟是會記仇的。”似乎是從來沒想過,如棄天帝這樣的大人物,竟也會被貓咪抓傷,蒼隨口說了一句,不過馬上便後悔了。

“……你知道了?”棄天帝愣了一下,不過倒也沒有生氣。

“蒼感激長官厚愛……”其實突然想到,其實蔥花這一爪,應該刺在自己腕上吧。

“朱武說的?”

“他將貓送去寄養的那家,也是我的朋友。”

“……蕭中劍。”棄天帝眼睛眯了一下,說出了那個蒼有點不敢提起的曾經的“緋聞”對象來。

“嗯。”此時已經將瘡口處理完畢了,蒼默默地收拾醫藥箱。

“你們關係很好?”

“……好朋友。”聽到了這句問話,臉上露出些詫異來,在棄天帝面前,蒼似乎已經習慣了,很多事情完全不用多餘的解釋,況且也不曾記得他有倒後帳的習慣,“……他……其實……”本想解說蕭中劍和朱武的關係更好,不過蒼立刻一個激靈,想起剛來J城的遭遇,有點後悔多話了。

“什麼?”其實這麼關心蕭中劍的本意確然不是因爲記仇的,不過蒼的吞吐倒叫棄天帝有點疑慮了。

“沒什麼……他是不錯的人。”

“比朱武如何?”

“……”

看着蒼認真思考,臉上的表情卻漸漸陷入越來越深的困惑之中,棄天帝也越來越覺得有趣了,突然一把將蒼拉過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和朱武的關係……有你我這般麼?”問着,瞥見一小段細細的金色鏈子從蒼的領口露了出來,想起自己後背肩頭也曾留着蒼的抓痕和齒痕,心中頓然不知是得意還是歡喜了。

蒼慢慢將頭偏過,卻不回答了,沉默半晌,才慢慢說:“朱武少爺和長官頗多相似……”

“哈。你找我?什麼事?”聽得談話方向,將往自己最不願接受的現實發展,棄天帝立刻截住了話題,眼神終於恢復如常,看着抱在懷裏的人,將偏轉過去的面孔輕輕掰正,公事公辦地神情問道。

“商樂舞臺……昨日因蒼將要退社而撤了同封雲社的演出合同。”蒼有些懊惱,想不到一陣溫存便會將來意完全忘記,只是方才的時光,竟是叫自己如此懷念了。

“哦?”棄天帝異色的眼睛眯了起來,“叫斷風塵去吊銷了他們的執照如何?”

“蒼唯恐,此事漏泄出去,又會有人藉此……”其實,到了今天,才突然悟出了棄天帝那些犀利露骨地試探其實有時只是純屬無聊,蒼也是完全不理會的。

“……嘖,交我。”終於忍不住湊上去又親了一下蒼的臉頰,“……停業了吧,所以……”

“嫇娘已經有了身孕了。”想起了第二件事,蒼慢慢說。

反應了好一會兒“嫇娘”是誰,終於想起來事情始末的棄天帝終於“哼”了一聲,“朱武倒還真是喜歡給你找麻煩。”

對方這話說得讓蒼沒有反駁餘地,卻又完全忘了好像他本人也是“朱武惹來的麻煩”之一,不過蒼其實倒也不是很介意了,“我想……”

“嗯。”棄天帝答應之後,卻不知爲何沒來由爽然若失地嘆了一聲,“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

“長官!”外面又有敲門聲了,是斷風塵和伏嬰師,奉命上來,卻站在虛掩的門外不敢貿然進去。

“進去吧。”棄天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斷風塵哆嗦了一下,回頭趕緊一個敬禮,眼睛掃着關得緊緊起居室大門,“長官……在休息?”

“蒼累了。”棄天帝哼了一聲——


“長官,沒有其他吩咐,蒼想告辭了……”

被放在床上的時候,蒼略有點驚慌。

“睡醒了再回去。”才分開半天而已,棄天帝卻覺得蒼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記得以前總爲他拒絕自己的好意而不快,而此時,面對自己給他帶來的困境,從不表達好意的棄天帝更覺得不慣了。

也許是因爲和朱武同歲或是其他什麼的關係,看着這樣困窘的蒼,棄天帝便不由得會想起那般自由的朱武來,似乎自己的身份權利所帶來的一切陽光的好處,全都給了朱武;而伴隨而來的難以啓齒的陰暗和陰痛竟毫無選擇的壓在了面前這青年的身上。

“……蒼須回去……”本想說,還要去尋找金鎏影和紫荊衣兩人的落腳處,卻又緘了口。

“嗯?”微微側頭,見蒼閉嘴,棄天帝也似乎洞知了什麼,“不想說沒關係,但是,記得你我的約定。”

“嗯?”

“再過一個半月之後,你的時間是我的,所以不要損害我的利益。”

被子蓋過了脖頸,此時已經漸漸覺出了溫暖,蒼這麼聽着,慢慢點了點頭。

“好。”輕輕摸了摸蒼已經變得柔軟溫暖的臉龐,棄天帝起身打開衣櫃,要將染血的襯衫換下。

蒼在隔壁房間有自己的衣櫃,而棄天帝平常的衣物都是由戒神老者準備,是以,他一直以爲大帥房間的這個高級的紅木櫃子只是擺設而已,然而今天,交睫之隙卻瞥見一片暗色白色相雜的衣櫃中竟是赫然有一抹鮮豔如喜服的金紅閃過,等到蒼睜大眼睛想看的時候,棄天帝已經拎了一件白襯衣出來,同時迅速將櫃門關上了。

當蒼閉上眼睛睡着的時候,棄天帝換好了衣服,再度走出,正看見斷風塵和伏嬰師立在書房門口。

用目示意伏嬰師開門,同時說:“商樂舞臺昨日撤銷了同封雲社的合同。”

“嗯?”伏嬰師動作一停,目光閃爍,“這……”

“此事,總要有人借題發揮,你們倆商量一下,我要一次解決這個麻煩。”

“是!”兩人立刻立正,目視棄天帝自己走入書房。

“就這件事,你們下去吧,讓大家在會議室集合,先討論下,我稍後過去要聽結論。”說完,輕輕將門關上了。

——

下午剛剛開會到一半,約莫是兩點不到的時候,又有消息傳來,戰敗逃亡的玄貘死於部下鬼韜之手。當時,棄天帝臉上雖然露出冷笑,然而內心卻是一陣波動,看着圍坐在會議桌周圍的衆人,心中竟是禁不住地動念:無論戰勝與否,這些人若非死在戰場,恐怕其實都沒有什麼損失,無非是換個職業或是長官而已,唯獨坐在主位上的自己……棄天帝微微搖了搖頭,冷冷一笑,“玄貘沒有兒子,我卻有啊。”隨後,拿出一張信紙,開始給羅喉寫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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