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場 棄家公館K

舊曆十一月十三,一大早剛剛上班的時候,伏嬰師特意挑了一件不是很合適卻又不失體面的洋裝。

“哈,果然如此,多謝!”翻了翻,來向大帥彙報的警察局長斷風塵順便給自己捎來的塵封卷宗,伏嬰師一笑,也站起身,吩咐前幾天才來上班的自己的祕書,“把這份卷宗和報告一起交給大帥,我去火車站了。”

斷風塵倒是識相,馬上接了一句:“正好,捎你一段路。”

“走吧。”

……

“是說……”

果不其然,剛剛坐進警察局長的專車後座,車主人等不到汽車發動,只關了門就直接湊了過來。

“想問什麼?看時間,我只夠回答你兩個問題。”

“嗯……”斷風塵有點爲難,不過總算也是當機立斷之輩,“你要封禪殺妻案的舊檔做什麼?”

“不是我要,是大帥要。”掏出新買的懷錶來看了看,伏嬰師輕輕一笑。

“那是走火誤殺,而且罪犯還在逃啊,大帥怎麼想起過問這件事了?”

“嗯……可能是出於對校友的關心吧……這個一劍封禪,我記得是定州講武堂最後一期的第一名?”

“是啊,可惜了啊!聽說是個難得的人才,還沒畢業就已經很出名了。當時大帥還想能不能收在麾下,可是才剛剛向那邊發函,就傳來了他誤殺妻子的消息……唉,他要是不跑就好了,大帥關照頂多坐幾年大牢,出來就沒事了,現在可好……”斷風塵認真回想,那時候,自己也才是棄天帝手下的一個小官而已,“哦,對了,你們那個講武堂軍官短期班戰場觀摩團是怎麼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表兄帶隊……”伏嬰師捻着下頜,想着今天路過督辦辦公室的時候,看着內中父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揉着脖子的姿勢,“……其實,是舅父想找個機會給表兄樹立威信吧。畢竟,在舅父的想法中……表兄才是將來D省的主人……”

“……只是,需要這麼急麼?”

“機會難得吧……一場必贏的仗……”

“啊?”

“天者的軍隊也已經開進河南,依照這兩位的默契,廣州軍應該是會同時面對兩個戰場……現在又在強弩之末,哪邊也不佔優勢……咱們的南軍團的團長又是用兵奇才……”

“咦,他麼……啊……我明白了。”

“哈,前面那個路口停一下,我該下車了。”

司機依言停車,伏嬰師開門走下,再次整理了一下這套不太合身的洋裝,看看不遠處的火車站的碩大的頂棚,才買開兩步,就聽見斷風塵從後面的車裏招呼自己:

“喂,你今天來接誰啊!這麼興師動衆!”

“哈!”

伏嬰師回身揮了揮手,也不回答,只是聳聳肩膀,向前走了。


“朱武……”棄天帝再次看見兒子揉着脖子進來,才發現自己也正在不經意地做着相同的動作——昨日,和朱武肩並肩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聊天,最後竟也不知道是誰先靠着誰睡着了,直到早晨,蒼起來給自己和兒子蓋毯子的時候才又驚醒過來。

“父親……”放下了手,垂在體側,朱武略微低頭,心境也慢慢的平和了許多。

“去收拾行裝吧。這份文件,自己仔細閱讀。”將桌上的檔案袋一推,棄天帝臉上的表情已經和往日同樣了。

“是。”聽到赴戰之事已經決定,朱武的心跳還是停頓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復正常,靜靜問:“孩兒什麼時候啓程?”

“明天一早。同行的還有軍官學校一期學員……他們多是曾上過戰場的前輩,路上要多多請教。”

“是,孩兒明白了。”

“……去辦自己的事情吧。”

“告退。”

抱着檔案走出辦公室,朱武覺得自己的腦筋從來沒有這麼清醒卻又從來沒有這麼空白過,努力想思索些什麼,卻只是一遍一遍重複昨晚父親的那句:

“既然口口聲聲宣揚正義必勝,那就必須相信:勝即正義。哈~”



“其實吧……蕭,我覺得,你應該先告訴他你有多愛他……”冷醉撓撓頭,說完,看着面前伏案疾書的蕭中劍突然挺直了後背,扭回頭來掃了自己一眼,趕緊攤手說:“這是你上次勸我去追表姐時說的啊,我覺得很有道理,雖然最後也沒追到……但是總不至於現在後悔……”

只是吐了口氣,也沒說什麼,“上午D省學生聯合會通知,他們已經和北京學生會聯絡上了……對方表示支持咱們學生上京請願,但是具體時間還需要再議。”

“……這事……雖然急不得,但是再過一個月就要放假了吧,那時候再聯絡可就晚了。”

“嗯,只能先做準備了,保證可以隨時出發。”

“真是麻煩,又要保持聯繫還要保密……記得上次,我進去再出來的時候,聽警察局長那口氣,只要不鬧出省,就沒啥大事……但是去北京的話,棄天帝怎麼也會阻撓一下吧。”

“走一步算一步吧……”蕭中劍皺了皺眉頭,“可能還要再去找一次蒼日……”

“嗯!應該再找他一次!什麼事情,說開了就好了。”

蕭中劍轉回身,又搖了搖頭,“只是對他說,上京事關重大,請他不要泄密而已。”

“喂!”

“……其實,我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吧……他只是個在洋行上班的小職員……很多事情,不是他能瞭解。”

“是啊,但是,你從認識他的時候他不就是這樣的麼……”

“……所以……他其實,不會真的上前線吧……”蕭中劍用拳頭撐着額角,從昨晚到現在,自己說過的話回憶了一次有一次,最後悔的就是提到了“戰場”這兩個字。

“啊?你……你都跟他說了什麼啊!”冷醉一嚇,猛地站起來,一直坐在膝頭舔毛的狗不理也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我說……不同意我的立場,就上戰場去證明你有多麼支持棄天帝……”

“……蕭……”

“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我現在找不到他。”

“……前線也不是想去就立刻能去的……我覺得……他應該還會來找你……”冷醉吐了口氣,雖然蕭中劍說話的語氣一貫很平靜,不過他倒是也能看出來這位已經急到發瘋了,只能先安慰着,慢慢說:“不過……我還真沒見你和誰吵這麼激烈過……”剛才的言論有一半是在開玩笑,現在才真正覺得事情大抵真的很不一般了,“中午了,去吃飯吧,還去那間館子,沒準能碰見他。”


“蒼,睡了麼?”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和大家打了招呼,再去園子上戲,忙忙碌碌的一天,帥府和戲班子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人生一樣……也許,只是單方面如同什麼只有自己內心知道的約束一般,在戲班子裏不想那邊的事情吧。如此下來,直到重新回到封雲社自己的房間,手摸上已經被燒熱的炕,躲開桌上那有些燻人眼的油燈時,才想起,一個自己所認識熟識的人,明日便要奔赴前線了。

蒼心中一動的時候,藺無雙便來敲門了。

“無雙師哥?蒼還沒睡下,請進吧。”

如今藺無雙夫妻便住在原來金鎏影和紫荊衣的那間東廂房,蒼沒說什麼,不過想想,自己走了,藺師哥便搬進自己這間正屋,於是金、紫二人再回來,仍是可以如之前一般住回的——所以,其實左右也是沒什麼變化吧。

“蒼,有件事……想提前跟你說說。”

其實這段時日,蒼除了唱戲,已經常常不在,藺無雙也開始漸漸和赭杉軍一起正式接過了戲班子的管理和所有的操勞,眼睛也沒有剛來時那樣閃爍不定了。

“嗯?師哥有什麼事吩咐?”蒼略微擺了擺手,示意藺無雙坐在床上。不過對方卻搶先坐在了冰涼的木椅上。

“不是吩咐……只是我有個意向,覺得應該先跟你說。”藺無雙臉色是平靜的,於他來說很多事原本就是如此簡單。

“嗯?”

“你上次提的……唱完了今年,大家就離開J城去四川,我覺得恐怕真要這麼打算才是了。”不知爲什麼,說這話的時候,藺無雙將臉轉向了身邊的桌子,似乎是下意識的用指甲挑了挑已經黑了一大截的燈芯。

“…………哦。”沉默了半天,蒼輕輕答應了一聲,“師哥決定了?”

“還沒……只是看眼下這個時局,怕是要走的可能性大了……”藺無雙轉回頭,“你可能沒注意,不過,J城裏難民也多起來了啊……大都是從南方几省躲戰亂來的……而且去四川,正好能送嫇娘……”

蒼低了頭,過了半晌,慢慢地說:“朱武少爺明日啓程,去……南邊的前線……”

“啊!”藺無雙身體一震,“我還以爲尚有一段時間,卻原來這麼近了!”他愣了愣,又細細品味着蒼此時的表情,“蒼……棄天帝現在是個什麼態度?”

“……我看不出。”其實真的想說,長官還是安然而從容的,然而心中卻有疑慮:這樣想難道是爲了欺騙對方,其實情勢沒那麼緊張,他們不用離開?然而做如此盼望的自己,是捨不得同門還是更捨不得長官呢?

“呃……既然這樣……蒼,其實我來是想問你,如果我們年底去四川,你……”

“……我不走。得不到長官的允可,蒼不離開……”心中又是倏忽一動,才發現自己竟是重複着第一次和那人共進午餐時,令自己出離憤怒和沮喪的那句話,難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竟是超出自己臆測的什麼其他的心情麼?蒼微微晃了晃頭,此時還不是揣測棄天帝心思的時機,又補上一句,“只要……長官還允許蒼在身邊……”

“……只要你不成爲他的負累,對麼?”藺無雙先是震驚,隨後終於瞭然,已經成家,雖然蒼比較特殊,然而有些心情,似乎自己還是可以理解了,雙手輕拍大腿,隨後站起,“我懂了。你睡吧……戲班子的事情交給我安排。”

“謝師哥。”起身送客,慢慢點了點頭。



本以爲沒有什麼事情,但是朱武今日真的知道了什麼叫做“少帥”。

所謂“講武堂短訓班”其實就是給一些已經有了些地位身份的中級軍官提供一個接受些正規教育或者只是有個名分的機會,而所謂的“戰場觀摩團”就是這些人繼續回去自己該盡的職責的時候了吧,從父親的辦公室取了那份堪稱“拍案驚奇”的檔案細細看了,以朱武目前對於“正業”的熱情和專注程度,不難體會到自己去到那個人身邊“觀摩”的真正目的。然而才將看過的文件塞進自己書房的抽屜裏鎖好,便開始不停地受到團員的拜見了……於此忙了一天,晚上,竟還有所有參團觀摩人員聯名設宴,請少帥過去做些什麼勉勵。

被兩個隨從兵架着回到自己的臥室時,已經接近半夜了。

朱武心裏還是有幾分明白的,只是醉意十分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然而即便是在熟睡中,還是不停的夢見同一個場景——

爬起來給蕭中劍寫信辭行,有幾次甚至都夢到自己已經站在那能看將公寓燈光的街口了。

……

終於,雖是頭痛欲裂,朱武還是起了身,拉亮了檯燈,慢慢的抽出信紙和鋼筆,寫了又寫,劃了又劃……戒老讓僕人給他換了睡衣,剛起來的時候還不覺得的寒冷,然而時光流逝,壁爐裏的炭火紅色慢慢地微弱下去,陣陣寒意撲上來,刺骨難耐了。只是沙沙的筆尖觸碰紙面的聲音,卻是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

“其實,我是”

寫到第二頁開頭,早已瑟瑟發抖的朱武終於停了一下,然而,最後還是劃掉,換了張紙繼續……

終於寫完,發現手腳早已凍得冰涼。

本應重讀,然而卻又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只得鄭重其事將信箋三折,在背面寫了

“蒼日 緘”


再擡頭,卻見淡淡晨光已經從厚重的窗簾後面漏了一些進來。

出發的時間,是舊曆十一月十四,西曆的12月29日,早晨9點半。

最快的速度穿了衣服,甚至連裏面的睡衣褲都沒有換下,就直接套了大衣,提上鞋子,朱武揣着信箋急匆匆地出門。

而在院子的某個窗口,同樣早起的人剛剛摘下了叼在嘴角的菸斗。


……面前的門,安安靜靜,朱武靠近,似乎聽到了狗不理在輕聲地叫喚,然而想要敲門的手還是收了回來,緩緩蹲下身,將信箋從門縫探了進去……那邊,似乎是被一隻黑色毛茸茸的小爪子按住了。

嘴邊吐着白氣跑回麟趾巷,已經看見補劍缺將車開在門口了。

“戒老……我……”

“少爺,您上哪去了……”戒神老者少有地立在門口,向巷子兩端不停地張望。

“我……我睡不着,出去跑步。”

“都什麼時候了……您啊,這樣怎麼能照顧好自己……”其實作爲管家本不該說這些,然而想到面前的青年所去的地方青年所去的地方畢竟還是叫做前線,戒神老者也不由得話多了。

“啊,行禮我收拾好了,馬上就能走!”

“您的行李已經命人搬下來了,您上去換了衣服就好……老爺說,不用向他辭行了。”

“啊!”瞬間即被提醒了,朱武快步衝進了公館。

……

“父親!孩兒準備完畢,這就出發了!”

朱武身上的軍裝難得穿得整齊,棄天帝擡頭看看,點了點頭。

“孩兒此去,定當盡心盡力,爲國爲家,不辱使命!”說着,竟是第一次對着這人一個立正敬禮。

棄天帝輕輕一按桌面,站了起來,亦挺直了脊背,鄭重地負手點了點頭,面對兒子,說了兩個字:“去吧。”

“是!”

回答一聲,朱武啓程,就在轉身瞬間,卻又聽到父親似乎是有些揶揄說了一句:“記得回來就行。”

聽了這話,酸酸的眼睛,竟是熱了。

下了樓,走出公館大門,卻見伏嬰師正陪着兩人等着自己。

“蒼……赭大哥?你們……”

“蒼要來送你,我陪他來。”赭杉軍將頭偏過去,似乎是不想看到帥府的任何人。

“多謝……”看着來相送的人,朱武笑了一下。蒼眼中似乎還有什麼話想問的樣子,朱武大約瞭解,只是此時,補劍缺已經將車門拉開,他也只來得及動動嘴脣,“……就請你多照顧了。”

看着蒼愣了愣,點了下頭,朱武低頭坐進了轎車。


“師哥?”

送過了朱武又和伏嬰師道別,蒼並沒有再上去見棄天帝,而是轉身同着赭杉軍一起走回去。

“嗯?”

“……師哥也關心朱武吧。”

其實,是想問赭杉軍爲什麼一路上都若有所思般不發一語,不過蒼平日不是喜好打探別人隱私的性子,話到口邊還是直接問不出來的。

“哈。”赭杉軍回答一聲,也不做否認,不過既然開口,倒也是個好機會了,“蒼,咱們走時,從公館裏出來的那位……是誰?”

“……哪位?”蒼並不記得立在棄公館門口時,除了朱武和僕人衛兵,還有別人出來了。

“嗯……就是……哦,是走到巷口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伏嬰師陪着一個……小姐走了。”再細細回想,確然不是在那院門口遇到的,只是不知爲何,總覺得看得格外清楚。

“小姐?那應該是朱武少爺的表妹吧……”其實,挽月到來這事情,蒼倒是聽戒神老者說起過,只是亦曾聽說,這位表小姐是被安排在別墅裏的,怎麼這麼早,便出現在麟趾巷呢?不過,若說能自由出入公館,還叫伏嬰師陪着的,也只有這位了吧。

“哦。”赭杉軍點了點頭,隨口說了一句,“朱武的表妹?那是伏嬰師的妹妹?”

“並不是,聽說是同朱武的母親同姓的……和伏嬰,沒有什麼關係吧。”蒼回答了一句。

“那……他們也很般配了。”

“……我沒看清那位小姐。”不過倒是覺得赭杉軍這話總是有些奇怪了。

“……其實我也……”正要說話,卻看見不遠處封雲社所處的那條無名巷子的巷口,一個熟人風風火火地跳下洋車,赭杉軍揚了揚眉毛,“蒼,那位是蕭少爺?”

“啊!”想起了朱武走前沒有說出口的名字,蒼立刻疾步走了過去。


“蒼……他……”


昨夜蕭中劍仍是如同自我放逐一般,奮筆疾書將來會用在請願時的傳單草稿和檄文,直至直接趴在桌上睡去。早晨被狗不理的叫聲吵醒,從他爪下搶救出了一張信箋,追出去看,卻見公寓樓和街道上已經是空蕩蕩的,默默走回,坐在床邊只看了一句:“……今晨將赴前線,履行昔日對君之承諾矣。自當奮勇,不負家國,更不負君……”便再也忍不住,赫然而起,拎了大衣便衝了下去。

想起昨天,雖然難得無心買報,卻仍是聽到路邊報童的那句吆喝,“少帥明日赴魯南”,當時的訕笑,變作此刻焦急——若說蒼日要去前線,跟着少帥的隨從一起,應是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式了吧。蕭中劍心急如焚,叫了輛洋車,直奔火車站去。

然而,卻只能混在舉着照相機,擁擁擠擠的記者中間,被衛兵和車站鐵門攔在外面……即便盡力向前,卻也只能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下,聽着火車出發的一聲汽笛,那尖利刺耳的聲響,好像是在腦海中撕開了一條口子。


“……蕭少爺,蒼日已經啓程了。”

拉着滿臉是汗的蕭中劍回到自己房間,蒼才回答。

“……真的……已經……”

沒有在火車站見到,蕭中劍又開始自我安慰起來,然而心情卻總是在信或不信之間起起伏伏,赫然看見一堵牆上貼的戲單海報,便想起,兩人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

“嗯……我還以爲,他會去和你道別。”此時,蒼才明白,爲什麼走之前,朱武一定要說那說不出口的名字了。

“……他應是想來告別的,只是時間不合適,最後留了信給我。”坐着沉默,沉默許久,蕭中劍突然淡淡一笑,“……”

“蕭少爺……”蒼一時也無話了,“……蒼日他,雖赴戰場,不過應是沒什麼危險。”

“嗯。”輕輕點了點頭,蕭中劍站起身,看樣子是要離開了,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頭說:“對了,給您改寫的劇本,只剩最後幾篇,想來過個三五日也就完成了。”

“啊,說到此處,蒼和同門最近也在排練您所修改的新劇本,不過有幾個地方,唱出來覺得不很順口,只是我們文化低得很,不敢擅自改動,還要和您再參詳參詳……”劇本這事,其實蒼也一直想着,唯有近來兩人都找不到談論的時機。

“這……慚愧了,我不懂唱戲,也許寫得不合適吧。……嗯,那看您……”蕭中劍立定身形,神色也已如常,既然決心要去北京,那麼被蒼託付的劇本,一定是要在走前交付的了。

“嗯,我們已經排過了幾齣,我將覺得不順的地方已經標在了劇本上……”蒼說着轉回身去拉開抽屜。

“蒼老闆現在有事麼?若沒有,我覺得便和您一起商量吧。”接過本子翻了翻,蕭中劍又拉開椅子坐下了。

“甚好……”

“咦?這貓……”剛剛坐下,卻見從桌下鑽出一隻小黑貓來。

“這是長官所贈……”覺得屋裏冷了,蒼正在回身撥弄火盆,隨口說了半句,頓時僵住……

“哦,這就是大帥吧!”蕭中劍笑笑,之前聽說過蒼從棄公館抱了只貓咪回來,倒是老聽見孩子們喊“大帥”只是,這大帥似乎特別淘氣,是以從來沒見過了,“都長這麼大了……和蒼日那幾天寄養在我那裏的有點像呢……不過這眼睛好特別。”蹲下身將大帥抱起來,小貓卻不怕他,反而親暱地舔着一直都在顫抖的冰涼手指。

“嗯……眼睛顏色也是最近才定下的,聽說之前還有變化……”蒼長出口氣,直起腰,走了過來,指點着劇本,“此處,這個字念出來,我也說不好,總是覺得氣路不順……”說着,輕輕唱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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