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45章


星月之下,紫衣道者向著崑崙腹地匆匆而行,幾個時辰後來到了炎火山下。從山腳下向上望去,烈焰沖天而起,熾烈地燃燒著,遮擋住了炎火山另一側的崑崙山景,只能依稀見到高聳的山巔,在火舌吞吐間若隱若現。


崑崙山周圍的炎火與弱水,彷彿是守護神宮天然的屏障。三教的人馬是如何突破這樣的屏障駐守在山內的,大抵和太陽神脫不了關係。這樣的困難並難不倒他,蒼抬起頭細細觀察著天象。子時已過,此時最晚不過丑時之末,陽氣開始聚集,但依舊很弱,對火屬性有天然的克制,加之自己功體屬水,把握時機一舉闖過炎火山,未必不可行。

「天海怒潮——」

水袖翻飛間,怒濤沖霄而起,沛然水氣翻騰在道者周身。道靴輕盈點地,身姿宛若游龍,帶動衣袂隨氣勁飛舞,蒼毫不猶豫地在水氣護持下衝入烈焰之中。

上古的炎火不同凡響,不多時他的頭上已經冒出細汗,水氣也漸漸蒸騰,即將被烈焰烤乾,而火焰依舊無窮無盡,絲毫沒有抵達另一端的跡象。

「怒潮排浪——」

排山倒海的巨浪沿著周身滂薄散去,在幾寸之外就被蒸騰成了裊裊水汽,但仍在他周身之外形成了幾寸的氣罩,護持他在烈焰中疾疾而行。終於,在最後一滴水光也被蒸騰殆盡,長髮在氣流的餘勁下飛舞著,紫衣道者毫髮無損地衝出了炎火山,驚鴻般翩翩點地。

回過頭望著氣吞山海的灼灼烈火,蒼不禁感嘆,幸好目前是在丑時,若是在正午穿越炎火山,加上魔氣侵襲的內傷,他未必有無傷越過烈火的把握。


下一道障礙便是弱水了。整座崑崙山四周都被數百丈寬的弱水環繞著,鴻毛不浮。蒼水袖一揮,紫色的袖帶翩然飛出,氣勢如虹,向弱水中央探去。然而在飛越弱水之上不足幾十丈,輕飄飄的袖帶像是受到某種牽引,如有千鈞重,猛地墜入水中。

蒼收回袖帶,毫無意外地發現只剩下了半截。另外半截,也許就永遠地長眠在了弱水之中了。

他抬起頭,繼續觀想著天時。辰時屬土,土克水,若要水屬性減弱,至少還要等上幾個時辰。他索性盤腿坐下,在弱水之畔一邊打坐,一邊思考對策。

思考片刻,蒼忽然有了想法。水能剋火,火多水干,天地萬物自然的相生相剋,而炎火山的火或許對於弱水有天然的某種克制。想到這裡,他緩緩站起身,紫紗袖帶再一次翩然而出,向著方才踏過的熊熊烈焰飛奔而去。火光迅速蔓延到了袖帶的頂端,手一揮,袖一揚,輕柔的袖帶挾著灼灼火焰向弱水之上飛去。上古的炎火與弱水之間的相剋形成了天然的衝力,這一次,紫紗袖帶飄了近百丈的距離。

——和料想的一致。

想到這裡,蒼望著袖口那十幾條翩翩袖帶,那還是棄天帝一時玩心大起,給他弄出來的——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場,他有些哭笑不得。

初步估算了到對面的距離之後,蒼心中開始有數。一條染上烈焰的袖帶飛出之後,他向後略退幾步,隨即御風而起,在感覺到身軀漸沉之時,腳尖若即若離地輕輕點在了袖帶之上,作為著力點再次凌空而起。第二條袖帶也隨之拋出,火光蔓延,成為了新的著力點。鴻毛不浮的弱水上彷彿形成了一座曇花一現的烈焰橋,眨眼之間,紫衣道者已經翩然越過。

熾烈燃燒的袖帶轉瞬已成灰,沈沈墜入弱水之中。


蒼鬆了口氣,不敢擔誤,隨即向崑崙山腹地疾行奔去。放眼望去,岩石峭壁上至少也有不下數十處山洞,內中皆是漆黑一片不見一點光亮,彷彿都通向幽深的崑崙山內。

道者心中瞭然,他此刻應當已經踏入了崑崙山外圍的陣法中,這幾十處洞穴,是陣法的掩蔽,或許都不是真正的神宮入口所在,它們通往的,不是死路,便是陷阱。

對他來說,堪破玄妙之處,找到真正的入口,並非難事。潛心感受著周圍的氣息流轉,蒼細細思索著。他捻起法印,「鬥星指北位,遙極一點光——」

遙光飛出指尖,七星步舞翩翩,幻境登時分崩離析,露出一塊巨大的山岩。

山岩後是一處更加幽深的洞口。內中隱隱有熹微的亮光與人聲傳來。蒼斂氣凝神,向前走去。



幾步之後,洞穴猛地寬廣起來,從開始的躬身而行,漸漸可以站直身體,再往後,四五人並行也綽綽有餘。山壁上隱隱有滴水的聲音,這是座靈山,氣息流通無阻,愈發深入,空氣依舊很清新。

走了幾百丈左右,蒼突然聽見一聲呵斥。「什麼人!」

幾簇火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五六個人突然圍了上來。

「站住!什麼人!」

藉著火把的光亮,蒼迅速地釐清了形勢。眼前的守衛們並非道士裝扮,應當是其餘二教的人馬。道者鎮定自若道:「吾自玄都玉京來,應道門三清尊者之令,前往神宮內部巡查。」

守衛們有些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紫衣道者。此人看起來氣度不凡,衣著華貴,看起來的確是道門的高層領袖一類。「神宮內部巡查?」

「抱歉,涉及機密,暫不方便透露。」蒼沉聲應道。他其實是根據形勢,連蒙帶猜,但也被他猜的差不多。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守衛們嘰嘰咕咕地小聲討論起來,蒼耳力很好,都被他聽的一清二楚。「傳言說神宮內部藏著很重要的東西⋯⋯他看起來像是個道門有頭有臉的人物,莫非就是來查看這個的⋯⋯」

「正是。」蒼回應道。守衛們正七嘴八舌小聲討論得入神,不由得嚇了一跳。

「可是,關於視察這件事,我們怎麼沒有接到通知?」其中一人遲疑地問。

「除魔計畫啟動在即,出了一些變數。如今時間緊迫,來不及向下一一傳達。」蒼道。

「這⋯⋯」

「若非直接受命三清道祖,吾如何通過炎火與弱水,又如何找到神宮的入口位置?」蒼不動聲色,試探地反問道,「早就在炎火山被燒成灰燼了。」

「啊,也是。好吧⋯⋯閣下有令牌嗎?」

蒼掏出一塊令牌來。這是他用法術幻化的,和燃燈道人手中的一模一樣,但只能維持片刻。應付眼前之人綽綽有餘,但功力稍微高階一點的,怕是就要看出端倪來。


幾顆人頭紛紛圍了上去,在火把微弱的光亮下打量起來,「好像是他們玄都城的令牌⋯⋯」

「我看沒錯⋯⋯」

「要不放行吧⋯⋯?」

「可是這種關鍵時期,要是放進可疑人物⋯⋯?」

「能有什麼可疑人物啊?那魔物有和他站在一邊的人類嗎?」

「再說這位看起來是個道門的大人物,萬一得罪了⋯⋯」

「放行吧放行吧⋯⋯」


蒼毫無痕跡地咳嗽了一下,打斷了他們的議論紛紛。「諸位,討論完畢,可否放行?情況緊急,在下尚有要事在身。」

「好吧好吧,你過去吧⋯⋯」

「多謝。」

蒼隨即冷靜地穿過了守衛之中,向洞穴內部走去。




與紫衣道者匆匆一別後,燃燈道人踏上了另一條不同的山路。連日來,跟著魔物和紫衣道者,他的腳程似乎不受控制地快了很多,其他同門還遠遠在後,不得不再走些回頭路。

松林間匆忙趕路,正欲回返回報任務,半路間他卻突然被攔了下來。

攔他的人一襲華貴的淡金色長袍,手持一把金色的折扇,流光溢彩,氣度不凡。

燃燈道人不免打了個寒顫。眼前的身影,他曾經在道祖身邊見到過,當時只是遠遠一瞥,如今近距離地直視,高深莫測的金色瞳孔雖然目光溫和有禮,卻有著壓迫感極強的氣場,甚至比那魔物也不遜色。

「請問閣下⋯⋯」

「不必向你們道門尊上回報了,告知吾亦可。」太陽神溫和地對年輕人一笑。

「啊⋯⋯這,好的⋯⋯」

那雙金色的瞳孔似乎能看透人心,年輕人磕磕巴巴地敘述完了整個經過,只是像蒼交代的那樣,免去了最後一日發生的事。

「沒有了?」太陽神問道,語氣溫和,聽不出任何情緒,「就這些?」

「沒⋯⋯有了。」年輕人低下頭,「就這樣。」

金色折扇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太陽神道:「吾知曉了,你回去和同門匯合吧。」

燃燈道人隱隱感覺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有些不對。他唯唯諾諾地點點頭,匆忙轉身離去了。

讀取了他的記憶後,太陽神仔細地品味著。沉思了半晌,他有些意味深長地自言自語,「你到底有何目的呢。」


金色折扇再次化作那把古老的金色權杖,飛旋著在太陽神面前緩緩升起,直指青天,幾點遙光向著崑崙山的方向飛去。

他向崑崙山守衛的眾人腦海中傳了訊息,小心提防一個身穿紫衣的道士。雖然暫時無法釐清這位紫衣道者的意圖,但此時太陽神已經十分篤定,這位叫「蒼」的紫衣道者掌握了除魔計畫的關鍵信息。


太陽神默默地揣度著。這位紫衣道士「蒼」,身為道門一脈的後人,又是從未來穿越而來,也許和未來的自己也有很大關係——甚至有可能是未來的自己派來的。

可是不知為何,這個叫「蒼」的道士,行事卻多次和他設想的不符,甚至不像站在他的一邊。此人到底因何而來?


雖然懷疑,但太陽神並不想過多干涉。崑崙山守備森嚴,紫衣道者並沒有多少發揮的餘地。再遇到什麼變數,也只能見招拆招。

更何況,變數,往往伴隨著契機出現。

——而當下,他發現了難得一遇的契機。




六天之界。星軌中。

「說起來,你的那個小道士,的確是個很有想法的人類。」像是從沈浸回憶中突然回過神來,太陽神突然點評道。

「哼⋯⋯哈哈哈⋯⋯」棄天帝再一次意味不明地大笑起來,閉上的異瞳忽而睜開,「怎麼,你還敢提?!」

「哈哈哈⋯⋯」太陽神跟著緩緩笑了幾聲,氣氛一時有些詭異,「說起來,你與吾之間的賭,是從第一次天界戰爭開始立下的吧?」

「是啊,你之天道與吾之魔道的賭注。也快見分曉了。」

「是啊,也快見分曉了。」太陽神重複道,「你說,他會站在誰那邊呢?」

「你讓他來殺吾。」棄天帝忽然語氣一轉。

不是問訊,而是陳述。金藍異瞳殺意立現。

「是啊,吾讓他來殺你。你說,他會動手嗎?」太陽神意味深長地問。

「⋯⋯」

棄天帝難得地沒有回話。以蒼的立場,沒有不殺他的理由。這樣的想法不知怎的勾起心中隱隱的酸楚,讓他突然心生煩悶。「哼,動手又如何,他殺得了吾嗎」

「說不準吶。不過,那要看他到底會如何做⋯⋯嗯,的確是個有趣的人類,難怪你多次留手。」太陽神讚許道,雖然那語氣聽不出任何讚許之意。

「哈哈哈哈⋯⋯」棄天帝笑得有幾分驕傲,「怎麼,他讓你驚異了?」

——蒼畢竟是他看中的人,能差嘛。


「是啊。」望著棄天帝那下意識有些得意的微笑,太陽神淡淡地說。

「你承認的倒是挺快?」

「那倒是,不像你。」太陽神嘲諷道。

「⋯⋯」棄天帝突然語塞,半晌,欲蓋彌彰地忽然正色道,「⋯⋯你吾之間的賭,沒必要把他牽扯在內。」

「哦?哈哈哈⋯⋯棄天,想不到你會這樣說。」

「怎麼?」

「你竟會如此在意一個人類。」

「在意他?笑話。」

「⋯⋯他是吾授意之道門一脈的傳人,從你自創魔道與吾天道對立的那一刻起,他注定會牽扯在內。道與魔,注定不相容。」太陽神意味深長地緩緩道,「倒是你,為一個人類說出這種話,讓吾詫異了。」

「哼⋯⋯」

「那就拭目以待,他會站在誰那一邊吧。」




越向崑崙山深處,地道就越像迷宮般蜿蜒曲折。躲避之術是蒼的專長,而這樣的靈山,自然靈氣充沛,更能為他所用。

隱藏氣息,悄悄墜在一隊例行巡查的人馬後面,蒼終於走到了地穴的盡頭,來到了崑崙山內部。再往前,應當就是所謂的「機密」所在,例行巡查的人馬到這裡便停下,隨後沿著另一個方向,向回折返了。


「喂喂,接到消息沒有⋯⋯好像是要注意一個紫衣道士,一旦發現,立刻抓捕⋯⋯」

「恩恩,我也收到這個消息了⋯⋯」


遠去的人馬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蒼敏銳地捕捉到了各種細碎聲響中這一關鍵信息。

他微微蹙了下眉頭。他被發現了?還是被那個年輕人出賣了?但他並未向燃燈道人真正表明過他的立場與計劃,也不存在「出賣」一說。唯一的可能,就是過去的太陽神發現了他的行蹤。

蒼並不慌亂,此刻鎮定地計算著他的勝算。

這次穿越,時間所剩不多了。

而這,是他的最後的籌碼。


腳下是寬闊平整的白玉甬道,幽幽古燈列隊兩側,通向對面的神宮。此刻那裡安安靜靜的,像是無人駐守。

走到甬道的盡頭,厚重石門自動開啟,蒼全神關注,緩緩走入,預期之中的重重機關或者陣法卻並未出現。

正困惑間,他向回路望去。來時的大門突然在眼前消失,變成了牢不可摧的石壁,堵住了他的去路。果然,並非沒有陣法,而是這陣法進來容易,出去難。即使有人進入,也難以把其中的秘密帶離神宮。

蒼微微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不多時,道者終於來到了神宮的內室之中。七十二盞長明燈的掩映下,地面太極兩儀,九宮八卦的紋路正中,一座古樸的劍龕靜靜立著。那把神劍正插在其中,此時只露出厚重的劍柄,像是和棄天帝的神兵一樣的質地,上面刻著某種複雜的花紋,像是古老的咒語。

蒼並未著急上前,而是沉心靜氣,感受著四周氣息的異樣。

——還有其他人在這裡。神劍四周也有極其隱蔽的陣法保護。

蒼不動聲色,水袖翻飛,紫紗袖帶席捲怒滄琴而出,穩穩落在他的膝頭。食指勾絃,高高揚起,按照他心中計算的位置,瞄準時機,一道絃音錚然而出,「噹」地一聲打在了陣眼位置。


一張白色的紙人悠悠落了下來。


蒼走上前,拾起這張紙人,平靜地對身後道,「出來吧。」

話音甫落,神宮內室的十二個方位突然現出十二個人影,將他包圍起來。正對著蒼的那人像是為首者,身披霞衣,手中拖著一座小型的金鐘,鐘頂可見隱隱火光零星飛出。他指了指蒼,「高手,承讓了。」

「承讓。」蒼坦然道。「敢問閣下是何人?」

那人皺了皺眉頭,被這樣搶先發問讓他有些心中不快。「閣下又是何人?」

「六絃之首,蒼。」

「道門元始天尊坐下十二金仙之首,廣成子。能輕易破解十二金仙陣,閣下能為匪淺啊」

六絃?六絃是什麼?廣成子心中納悶,他從未聽說過。

「能設下此等玄妙陣法,閣下亦是能人。」蒼一邊應道,一邊屏氣凝神,眼角餘光觀察者其餘眾人的動向,感受著氣息不尋常的流動。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是危機的前兆。

和棄天帝相處久了,再來應對這種程度的危機,簡直算不值一提。

直到此刻,蒼終於明白,為何當初他能輕易破解所謂的十二金仙陣,此陣法又為何與玄宗的陣法有種同源之感。道教傳說中的十二金仙,大多出身巫術,後來歸於道祖元始天尊座下,隨著他所建立傳播的道教,流傳後世。歷經無數的歲月,道法幾經變改,產生不同的分支,但玄宗,確是最正統的一脈。

而他也終於明白,太陽神所授意的三教,對於武神的算計,其實從最早驅除五濁惡氣時就已經開始。他不在的日子,武神是如何自己應對人類三教的苦苦相逼,蒼有些不敢再想。

如果所謂的「魔」的產生和「道」本就脫不開關係,那麼道門一脈創立之初「除魔衛道」的正當性,又在哪裡。

如今的局面,也是他間接促成。對此,蒼愧疚不已。


「拿下他。」廣成子一聲令下,手中落魂鐘劇烈地震動起來。

雄渾的鐘聲直沖天靈,蒼頓感頭痛欲裂,靈識出竅,身形險些不穩。蒼很清楚他沒有緬懷過去的時間,手一揚,泠泠琴音沖散了第二波鐘聲攻擊。

「伏天王,降天一,風天法印——」

與此同時另外十一道人影也雷霆而至,噹的一聲被強悍的氣勁震開,紛紛落地後下一波攻勢又迅猛而起。

「慢——」蒼趁機低聲喝止,「吾無意傷人。」

「喔?」廣成子問。

「動手實為下策。」蒼從容道。

「吾等接到的命令,捉拿闖入的紫衣人,想必就是你了。」廣成子道。

「捉拿吾,可以。但還請諸位聽吾幾句話。」

蒼不動聲色地計算著,如何拖延更多的時間。




望著那個叫「蒼」的人遠去的方向,武神頹然靠在古樹上,落寞地出神。分別之前,他曾說會在這裡等著蒼。除了這裡,他也不知自己有何處可去。

回原來的山上嗎?那裏處處都是蒼的痕跡,只怕過去與現實的落差,會讓他再一次被孤獨侵蝕而發瘋。

⋯⋯

不如留在這裡⋯⋯

如果蒼遇到了危險⋯⋯

如果蒼還會回來⋯⋯

⋯⋯

正想著,一人手持金色權杖緩緩而來,身後傳來冰冷莫測的聲音。

「武神,久見了。」

武神轉回頭來,金藍異瞳冷冷地審視著來者。人間已經很久沒有人再稱他「武神」了。

此人應當是人類,卻又有一點不像,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像是被牢牢封印在記憶深處的某個位置,讓他無法一窺究竟。

「你,名字。」他傲然問道。

「哈哈哈⋯⋯」太陽神笑了幾聲,「吾有很多名字,但並不重要。」

「你吾見過?」武神神色不明地打量著金色權杖頂端的微縮星軌,那裏此刻像是受到某種感應,飛速地旋轉著——又是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是啊,兩百以前,你吾見過。」太陽神非常不識時務地拱火,「那時你身邊還有個身穿紫衣的人類。哦?他怎麼不在你身邊?」

毫無語調的語氣,在武神聽來卻有些⋯⋯刺耳。他再一次狂傲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你很在乎他。」太陽神意味深長地問道,「是嗎。」

「關你何事?!」武神冷冷地反問。

「不關吾事,卻與你有關。」

「說。」對於蒼以外的人,武神說話很簡潔,懶得浪費唇舌。

「你擔心他嗎?」

「⋯⋯同吾無關。」

「哦?那吾若說,他有危險呢?」

武神立刻從樹上直起身,金藍異瞳目光凜凜,「說清楚。」

「明日,子時,去崑崙山正中的山谷之中,吾會在那裏等你。」

「哼⋯哈哈哈哈⋯⋯」金藍異瞳在低聲大笑中緩緩閉上,又倏忽睜開。武神冷笑道,「你,在命令吾嗎?你是哪裡來的勇氣。」

「你若不去,就再也見不到他。」

「哈哈哈⋯⋯吾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吾若拿他的命威脅你呢,還是不怕嗎?」太陽神彬彬有禮地反問道。

「⋯⋯」武神咬牙切齒地一頓,似是欲蓋彌彰。「哈哈哈哈⋯⋯有吾再生之力,他⋯⋯不會有事。」

「哦,是嗎?」

「哦,你在懷疑吾之能為嗎?」

「那他是否告訴過你,他去找一把劍?」太陽神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武神的反應。

「⋯⋯」武神突然語塞,「吾有必要告訴你嗎?」

「那就是默認了。」太陽神意味深長道。

「哈哈哈⋯⋯」武神陰惻惻地大笑起來。被猜透想法令他更加惱火了。

「這把劍,是上古神兵。」

「你想說什麼?」武神不耐煩道,心中開始隱隱不安起來。

「哈哈哈⋯⋯因為被這把劍刺中的人類將會神形俱殞,不入輪迴,靠你的再生之力也救不回啊。」太陽神道。

金藍異瞳驟然寒芒四射。「這是威脅了?⋯⋯你想怎樣?」

「你想救他嗎?」太陽神反問。

「吾,不聽廢話。」武神一掌凌空蓋下,電光火石間金色權杖高高運起,雄渾的掌勁登時蓋在了金光璀璨的權杖頂端。頓時飛沙走石,天崩地陷,足下的凍土列出了數百丈的驚人縫隙,遠處的松柏紛紛折腰,成片倒下。武神盛怒道,「他死之前,你是活不成了!」

「你若是現在對吾動手,那就真的見不到活著的他了。」太陽神手持權杖,強悍的力道之下,狼狽向後退去,長靴在凍土地面劃下白痕,發出刺耳的磨擦聲響。「還是說,你執意要現在動手了?」

「哼。」武神收掌,此時冷冷地看著,「說。」

「明日,子時,去崑崙山正中的山谷之中。」

「吾若不去呢?」武神冷冷地問。

「你會再也見不到他。」

「哈哈哈哈哈⋯⋯」金藍異瞳寒芒駭人,武神傲慢地大笑幾聲,背過手去,「誰給你的膽量,來威脅吾?!」

「但似乎,很有用。」太陽神不急不惱。

「⋯⋯吾憑什麼相信你?」

蒼的叮囑,武神並沒有忘。——所謂的,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靠近崑崙山。

「你不信吾,但你或許相信這個,」太陽神突然掏出了一塊華貴的玉石。


武神低頭望去,那塊玉石色澤柔美,質地古樸,此時正在月光下散發著溫潤的柔光。

——那是玄蒼珀,蒼從不離身。


「你應當見過吧,蒼的玄蒼珀。」

「⋯⋯」武神長眉緊蹙,突然不說話了。

「你應該很清楚,這件東西對他有這怎樣的意義,他絕不離身,更不可能主動交出。」太陽神道。感受到對面的氣息愈發沈重,狂盛的怒意撲面而來,太陽神知道自己的話術開始奏效了。他適時地補充了一句,「還在懷疑嗎,武神?」

「⋯⋯」武神緩緩背過身去,語氣不明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太陽神也跟著笑了幾聲。

兩位創世之神的笑聲響徹雲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明日子時,吾會在你說的地點出現。」

「哈哈哈,那就期待明日再會了。」

「倘若⋯⋯」武神突然轉過身來,刻意地一頓,緩緩道,「他若有半點閃失——」

「哦?」

『轟』的一聲,遠處的一座山峰被炸成了齏粉。硝煙滾滾,塵沙瀰漫,轉眼被夷為平地。

武神收回手,金藍異瞳忽地睜開,冰若寒潭,殺意凜凜。「吾拿整個人間給他陪葬,如何?」




「你到底和蒼談了些什麼?」棄天帝不耐煩地開口問道,本能地有些不安。

「殺你啊。」太陽神輕描淡寫道,「你不是知道嗎。」

「哦,那吾是不是要等著他來殺吾了?」

「也許吧。那要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聽起來沒有之前信心十足了。怎麼,也許他出乎你意料了?」

「棄天,但你並非全無弱點啊。」

「哈哈哈⋯⋯弱點?吾沒有那種東西。」

「怎麼,直到今天還不肯承認嗎。也許,你就是會敗在那個小道士手上。」

「哈哈哈哈⋯⋯」低垂雙目,棄天帝恣意地大笑起來,「你讓他來殺吾,無妨,吾,無所謂。但⋯⋯」

「哦?」太陽神興味道。

棄天帝雙掌一開,低喝一聲,開天神兵從天而降,劃破虛空,狂風四起。

唇邊依舊是若有若無的笑意,金藍異瞳卻忽地睜開,冰若寒潭,殺意凜凜。

「若是他因此有半點閃失⋯⋯吾拿整個六天之界給他陪葬,如何?」

「哈哈哈⋯⋯」太陽神也跟著意味不明地大笑起來。

「棄天,這麼多年過去,吾該說你是變了,還是一點沒變啊。」


------

失戀的武神,悶悶不樂地坐在樹下後悔呢,守株待蒼,結果被太陽神坑啦

另外以防我沒寫清楚: 蒼對過去造成的改變,會同步引發太陽神的記憶變化。所以蒼這次穿越回去,未來的太陽神是可以在記憶中同步感知蒼做了什麼的。(但是過去的太陽神目前還在一頭霧水中)

比如說,當過去的太陽神發覺蒼跑去崑崙山了,這時候未來的太陽神會同步察覺到記憶的變化,「過去被改變了,蒼跑去崑崙山了」


Pageview:

results matching ""

    No results match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