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6章


蒼是在疼痛中緩緩醒來的。五臟六腑的劇痛讓蒼不得不側臥在地上,柔軟的淺色長髮流瀉了一地。

四周是幽深的黑暗,一丈之外空氣流轉被生硬地隔斷,像是密不透風的牆,散發著幽冷的氣息。

——萬年牢。又回來了。

這種感覺⋯⋯他真的太熟悉了。

唯一的區別,以前為靈識之體,如今是肉身之軀。魔氣侵體的陰寒,胸骨盡斷的痛楚,此刻也更加鮮明。

蒼心中不由得一聲苦笑。再一次失去自由之身。兜兜轉轉,境遇又回到了原點,彷彿命運對他無情的嘲弄。

最後出言相激,棄天帝竟然留下他一命,雖然只是暫時的。

魔界死的死散的散,也許他真的是太閒了。蒼想。雖然這未必是一種幸運,未來必然有許多難以想像的折磨加諸己身。

對此,蒼不以為意。若能活下去,便能多一分機會找出棄天帝可能的弱點。他默默地計算著,若能用這區區殘軀,為倖存的人類增加一點渺茫的勝算,倒也不虧。

——如果棄天帝真的有弱點的話。



四周一片死寂,並不見魔神的身影。調整內息後,蒼忍住劇痛,從陰冷的地面撐起上身,望著四周黑暗的虛空。

他已經沒有力氣試探了,索性直接開口問道:「這是哪裡?」

「萬年牢。」黑暗中浮現墮天之神優美的身影,「熟悉嗎?現在又只剩你了。」

「⋯⋯值得魔神費此心思,倒是讓蒼受寵若驚了。」蒼譏諷道。

顯然棄天帝方才一直在此地,看來真的是⋯⋯太閒了。

棄天帝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重傷在地的道者,彷彿在欣賞自己的傑作。「好奇吾為何不殺你嗎?」

淡漠地看了棄天帝一眼,蒼隨即垂下雙眸,選擇無視他的到來。「你的想法,吾需要在意嗎?」

棄天帝優雅地移到蒼面前,似乎對道者有意無意的忽視有一絲不滿。

「看來你對自己的境遇並沒有清楚的認識。」

他扳起蒼的下顎,強迫道者看向自己,低沈的聲線帶著某種難以察覺的興奮。

「作為吾的奴隸,留你一命親眼見證,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人間是如何覆滅,如何?而你們,所有的掙扎都不過是困獸之鬥,無力回天。」

「哈!」蒼嘲諷一笑,語氣一貫的疏冷。「那蒼也樂意親眼見證,自己為是的你,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窮途末路,好讓蒼再為你奏上一首淒涼的悲曲。」

「哼⋯⋯哈哈哈哈⋯⋯」棄天帝發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大笑,「激怒吾,不怕吾殺你嗎。」

「向你服軟,你就會不殺吾嗎。」蒼冷淡地反問。「若難逃一死,蒼也樂得死前讓你心中不快。」

金藍異瞳寒光一凜。「吾開始覺得,吾對你太包容了。」棄天帝手上力道加重,在道者清冷秀美的臉上留下一道瘀青,沉聲道,「你的底氣從何而來?」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鬆開手,衣袖輕輕一揮,蒼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石牆上。

「咔嚓——」蒼聽到肩胛骨碎裂的聲音,嘴角滲出鮮紅的血。

無力地摔倒在地上,蒼強忍巨痛,艱難支撐起上身,諷刺道「怎麼?後悔了?想動手殺吾了?」

蒼冷靜地計算著。棄天帝若真要殺他,方才在山坡便不會留他一命。如今的局勢下,如果他對棄天帝尚存價值,那必然是「遊戲」的價值,「趣味」的價值。

那是只有足夠堅韌,足夠強硬,才能具有的價值。

如果能用「拙劣」的激將,換取這樣的價值和活命的機會,那肉體上的痛苦與之相比,算得不值一提。

蒼拭去嘴角的血跡,淡漠而無畏地注視著那冰冷的異色雙瞳,繼續道,「還是被吾說中,感到不安了?」

「哼,這樣拙劣的激將法,當吾不知嗎?」棄天帝冷哼一聲,背過身去,「讓你輕輕鬆鬆死,反倒是便宜你了。不過,吾倒是開始好奇了⋯⋯」

蒼望著毀滅之神高大的背影,一言不發。

墮天之神身影微動,忽而瞬移到蒼面前,俯下身來避視著道者藍紫色的眼睛,話鋒一轉,似笑非笑道:「吾開始好奇,你的底線⋯⋯或者說,極限,在哪裡?」

出乎意料的靠近,異色雙瞳那凌厲而又危險的眼神,讓道者有了一瞬間的失措。

然而蒼把那一絲失措隱藏的很好,坦然道:「蒼會讓你預料不到。」

「又是虛張聲勢嗎?吾看得出你已經在強撐。」毀滅之神不容置喙的命令中一絲玩味,「轉過身去。」

蒼冷冷地望著金藍異瞳,並未動作。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蒼想。經歷過萬年牢的那三年,道者心中很清楚,棄天帝留下自己一命,必然少不了那方面的⋯⋯摧折。

然而意識上的承受是一回事,身體上的承受又是另一回事。恪守律己、清心寡慾的修道者,幾乎無所不通的先天高人,對於身體切實的反應與感受,還是一片空白。

與此同時,棄天帝第一次在道者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茫然與不安的情緒,雖然隱藏的很好。這樣的一絲茫然,似乎讓毀滅之神的語氣中多了一絲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興奮。

即便是獨立頂峰、俯瞰眾生的毀滅之神,也不得不承認蒼的確有一種人間少有的吸引力。清冷疏離的氣質,淡漠隱忍的神情,臨危不懼的沈穩,還有眉間若有若無的一絲憂鬱,這都不是他厭惡的東西。

這樣人間難覓的清冷氣質,讓他不禁心生一種去破壞的衝動,簡直想要毀了他——究竟怎樣的折磨,才能擊碎眼前這個人類清冷的傲骨,堅韌的外殼,讓那始終淡漠沈穩的眼睛露出一絲脆弱和迷惘。

不肯被主宰的人,他的底線在哪裡。

「轉過身去。」棄天帝簡潔地命令道。

蒼始終淡漠地看著他,絲毫未動。

「這是你自找的。」

緊接著蒼被翻過身,重重地按在了地上。胸腔的壓力一次觸動了傷口,讓他幾乎吐出血來。隨後他聽到自己的衣袍被撕裂的聲音,地面的冰冷讓他打了個寒顫。感受到雙腿隨之被粗暴地分開,他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

棄天帝冰冷的語氣從身後傳來。「好好感受吧,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什麼是無能為力的絕望啊,蒼。」



猝不及防被侵入,下半身撕裂的劇痛隨之而來。道者繃緊身體,緊咬牙關,過人的意志硬生生地壓抑住了一聲痛呼,只漏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嗚咽。

腿上有溫熱而黏膩的液體在流淌,空氣中瀰漫著鮮血的氣息。

「你確實⋯⋯很能忍。」身後的聲音無情中似有幾分嘉許,又似有幾分惡質的玩味。「幾百年的清修之身,被你憎惡的魔所破,有什麼感想嗎?」

棄天帝的氣息有種置身局外的平穩,彷彿他並非施暴者,而是旁觀者,優雅而頑劣地欣賞著一場暴行,欣賞著道者的困窘。

他沒有全部進入,有意無意地和道者保持距離,似乎擔心身上華美的衣袍沾染了人類真實而混濁的血跡。

毫無憐惜的抽送讓蒼開始微微顫抖,額頭滲出了幾滴冷汗。生澀的身體在難忍的律動中本能地向前躲去,但被抓住雙腿拖了回來。冰冷而堅硬的地面硌得胸腔生疼,陰寒之氣侵入四肢百骸來帶鑽心的激痛。然而蒼始終一聲不吭,安靜地閉著雙眼,以過人的意志隱藏起任何痛苦的神色。

「不說話了?你方才的豪言壯語呢?」魔神似笑非笑的低沈聲線從身後傳來。

「⋯⋯如果你認為這樣的手段能⋯⋯能讓吾退讓,那看來魔神也⋯⋯也不過如此。」

冷汗頻頻,五指緊扣地面,蒼語氣冰冷中有一絲難以覺察的顫抖,他確實已經是強撐了。

棄天帝的五指順著蒼柔軟的頭髮向上穿去,直到穿過蒼的髮根,猝不及防地緊緊一拽,強硬地扳過道者的頭,逼迫他看向自己。

「睜開眼。」他冷酷地命令道。

道者抬起雙眸,毫無畏懼地與之對視。即使是如此屈辱與痛苦的姿勢,藍紫色的沉靜雙眸水霧朦朧,依舊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

「你的表情,太寡淡了。吾不喜。」棄天帝品味著那雙鳳目中任何可能的情緒色彩。「魔,喜歡激烈的東西。」

「那你⋯⋯只有失望了。」蒼聲音愈來愈低,但依舊清晰可聞。

在這雙眼睛中,棄天帝沒能捕捉到任何可以稱為「絕望」或者「屈辱」的神色。即使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一絲憂愁蹙上眉頭,蒼的眼睛也平靜得甚至像個旁觀者。

「哼,無趣。」棄天帝猝不及防地突然力度加重,試圖在那雙眼中逼出一絲更鮮明的情緒。然而道者的睫毛只是劇烈地顫動了一下,藍紫色的眼睛微微渙散,卻依舊如同一片深邃的海,蕩不起一絲漣漪。

肉神之軀與靈識化體不同。萬年牢的那三年,無論他如何摧折,都沒能擊潰蒼的意志。然而人類之軀總有極限,如今的蒼,也許真的已是強弩之末了。

玩沒了,就很難再找到第二個這樣有趣的玩具了。

棄天帝注視著那雙眼睛,沈默片刻後鬆開手,放任蒼轉向地面,沉聲道:「你知道這樣下去,你會如何嗎?」

神沒有繁衍的衝動。因此沒有高潮,也不會疲倦。只要他想,可以無休止的繼續這場單向的折磨。

「只要吾想,可以無休止的繼續。而你會死去,以這樣一種方式。」棄天帝扣住道者纖細的腰,將他翻過身來面向自己,「玄宗雖是螳臂當車,卻也算得死於沙場。而你,最接近首席的存在,以這樣一種屈辱的方式在你最痛恨的魔面前死去,你說,他們會做何感想?」

他注視著蒼緊繃的身體,抗拒的姿勢,想起多年前那個忠誠的魔族女子,為了族人的未來,自願獻身,為他創造的軀體誕下子嗣。

那時他以圣魔元胎降臨人間。他嘗試著去體會那具軀體帶來的高潮,釋放,和不同於自己的存在親密結合的感覺,這種人類亙古以來執迷的快感。最終卻覺得索然無味。

——還不如清除污穢來的痛快。

然而如今的感受卻與那時是如此不同。一者忠誠而順從,另一者是抗拒而隱忍。即便他沒有了真實的身體,卻在進入道者時體會到與當初全然不同的快感來。

「心不動念⋯⋯軀體不⋯⋯不過是身外之物⋯⋯怎樣死⋯⋯蒼不在乎⋯⋯」

面對著棄天帝的攝人的逼視,蒼淡漠回應,語氣中有了更明顯的強撐的意味。

「你倒是坦然。」

在黏膩的摩擦聲中,棄天帝看著蒼緩緩閉上雙眼。道者微蹙眉頭一絲壓抑的痛苦稍縱即逝,但被他捕捉到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種衝動去撫摸道者眉間那道火紅的朱砂流紋。

蒼給人的感覺是孤冷的,淡漠的,疏離的。但是眉間一點鬱結的朱砂流紋像是在燃燒,散發著熱烈的溫度。

而蒼的體內也是這樣的溫度。濕熱,柔軟,隨著他的進入,微微痙攣著,收縮律動著,緊緻地包覆著他。

棄天帝意味不明地瞇起眼睛。

第一次進入道者真實的軀體,他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在六天之界,神識之軀是無感無情的。棄天帝也一樣。

但他和其他天神卻又不同。魔是執著的象徵,喜歡激烈的東西。或許是因為借助過圣魔元胎的緣故,他了解什麼是「情感」,什麼是「溫度」,只不過以往他覺得那是令他索然無味的東西,無所謂,更不在乎。

神主導七情六慾,而非為七情六慾所掌控。而「了解」,是「主導」的前提。

而如今,卻好像有什麼不同了。



他其實並不喜歡以這樣的方式凌虐對手。

人類唯一值得稱讚的只有少數個體的意志,而蒼正是其中之一。縱然實力相差懸殊,棄天帝承認,蒼確實是人間少有的值得尊敬的對手——如果能稱之為對手的話。蒼值得一場唯美的武決,求一個戰場上轟烈而死,而不是以這樣的方式,屈辱地死在自己身下。

但此刻為何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折磨他,又為何去主動感受他的溫度?在數千萬年孤冷寂寥無感無情的漫長時間中,這類感受都曾是令自己索然無味的事。

因為這個道者讓自己感到趣味嗎?

——肯定是的。魔神果斷地給自己下了結論。

雖然這種趣味是來自心理上的好奇,而非生理上的觸感。

好奇道者不肯退讓的底氣到底從何而來。好奇敲碎他那淡漠隱忍的外殼,是否能看到一絲屈服與脆弱⋯⋯

這樣的想法讓魔神愈發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不自覺的力度突然加重起來。



下身只剩麻木的痛楚,晃動的視野漸漸失去色彩,蒼始終強撐著不肯讓自己昏過去。棄天帝短期之內也許不會殺他,而他必須在活著時獲取更多的信息,為人類增加一點微薄的勝算。

微垂的雙眸下,蒼敏捷地窺察到棄天帝一絲複雜的神情。棄天帝在想什麼?這樣的距離,是試探的最好機會⋯⋯

「天越白虹!」全然不顧下身的痛楚,蒼心念一動,電光火石間,白虹突然出竅,銀光一閃,直直刺向棄天帝膻中穴刺去。

如果自己這具身體尚有用處,那就是抓住任何一個微小的機會,去了解棄天帝如今這具身體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是否是血肉之軀,又是否又弱點。

哪怕之後是更激烈的疾風驟雨。

白虹速度之快,氣勢之勇,讓毀滅之神的異色雙瞳也閃過一瞬訝異的神色。本以為道者已到極限,卻又總是在瀕臨絕境時給他一點「驚喜」。

利刃刺入棄天帝胸膛的瞬間,蒼微微一愣。沉厚的力道泥牛入海,彷彿遁入虛空。

白虹在道者的孤注一擲之下穿過棄天帝的身體,「噹」的一聲牢牢地釘在棄天帝身後的石牆上。

——毫髮無傷。

蒼愕然。

如果棄天帝不是實體,那自己感受到的又是什麼?

如今的棄天帝,到底是什麼?



「你總能讓吾感到驚喜。」異色雙瞳中湧動著令人不安的隱隱怒氣,「看來還是吾對妳太包容了。」

棄天帝一隻手鬆開蒼的腰,握住他方才持劍的手腕。「咔嚓——」

剜心蝕骨之痛從手腕傳來,冷汗打濕了蒼額前的碎髮,他知道那是自己手腕骨折的聲音。

「需要吾幫你把另一隻也折斷嗎?」毀滅之神聲音冰冷無情。

「悉聽尊便。」蒼漠然道,咬緊牙關。額頭大顆冷汗滾滾滑落,模糊了他的視線,眼前只剩一團晃動的黑影。

蒼索性側過頭去,執意不去看他。

「咔嚓——」又是一陣鑽心刻骨的疼痛。

另一隻手腕也被折斷了嗎?蒼沉沉心想。

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在痛,痛到幾乎無法呼吸,靈識漸漸飄離。

「痛嗎?絕望嗎?」棄天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異色雙瞳冰冷而殘酷,隱隱閃爍著危險的殺意。「以卵擊石,有意義嗎。」

幾乎全身筋脈盡廢,蒼再也無力抵抗,艱難地蜷縮起身體,輕聲一笑。「哈⋯⋯能讓你心中不快⋯⋯那看來蒼⋯⋯也不是在做無用之功⋯⋯」

「哦,是嗎?」棄天帝冷酷地一哼,全部頂了進去,重重地撞到了底。

腰身再次傳來被撕裂的痛楚讓道者眼前一黑,登時瞳孔渙散,無意識地抽搐了幾下,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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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太暴力血腥的,不要再往下看了。

這種程度的H場面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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