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48章
在周身所納之氣即將耗盡時,二人終於衝破了混沌,踏在了道境倖存的土地上。在混沌之中強行運功開陣,蒼此刻已經是極限,險些踉蹌跪倒在地,朱武連忙扶住了他。
「蒼,你看起來已是極限,你真的需要休息。」
蒼唇色泛白,勉強擺擺手,示意無妨,努力地平復著呼吸,「時間有限。吾需要儘快趕回混沌岩池。」
——他需要盡快回到那個世界。是不是只要早點回去⋯⋯還會有挽回的機會?
會嗎?
朱武大口地喘著氣,打斷了蒼的沈思。「蒼,你想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嗯。」因缺氧而發灰的視野此刻稍稍恢復了色彩,蒼盤腿坐下試圖給自己療傷。
「朱武,你這具身體可還好?」
「吾無妨,倒是你,蒼,你的內傷似乎更加嚴重了。」朱武走到蒼的背後,「護住你的真氣,吾助你療傷吧。」
「不必⋯⋯你也耗功甚巨⋯⋯」
然而朱武已經一掌蓋在了道者的後背上。白霧蒸騰間,蒼吐出一口瘀血。
「多謝,吾好多了。」邊說著,蒼制止了朱武繼續運功的動作,緩緩站起身來。
見蒼已經起身,朱武只好作罷。「說起來,你找到棄天帝滅道境的原因了?」
「嗯。」蒼閉上眼睛,「遠古道境中保留著強大的誅魔之力,那是道門稱作『造化玉牒』的東西,是除魔的至高法寶。」
——強大到足以驅散創世之初所有的五濁惡氣,魔氣之祖。
「你們道教的傳說,吾也多少了解一些,」朱武插嘴道,「相傳是你們道門的始祖在崑崙山獲得的,據說是盤古身上幻化的寶物⋯⋯要不是早已失傳,道魔之戰時魔界可佔不得你們的便宜。哈。」
「是啊,傳說,也終究是傳說。」頓了頓,蒼面色平靜道,「朱武,這樣的誅魔之力,必然是魔界的阻礙。雖然棄天帝並不記得,但吾猜想,也許他記憶深處的某種本能告訴他,誅魔之力在這裡,所以他要來毀掉它。這樣,魔界也就沒有了最大的阻礙。」
但蒼仍未想通,為何棄天帝滅道境,最後卻留下了以封雲山為中心的方寸之地。
「等等,蒼,棄天帝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本能?他為什麼知道誅魔之力在這裡?」
「因為誅魔之力的源頭,所謂的道門聖物『造化玉牒』,就是他第一次降臨人間那具軀體的心臟。」蒼垂下頭,平靜地說。
朱武默默注視著道者。不知為何,他有種直覺——那低垂的眼睫下,古井無波的眼眸此刻也有悲傷的心緒在翻湧。
頓了頓,蒼抬起頭望著朱武,繼續道:「——因為他的心在這裡。」
「⋯⋯」朱武仔細地品味著這幾句話中的信息。他識時務地沒有再問下去,以免打擾蒼的心緒。
然而片刻之後蒼已經恢復了方才的面色無波,「時間有限,吾需要儘快趕回混沌岩池。朱武,你呢?」
蒼默默計算著,如果判斷不錯,下一次啟動術法,他會被永遠留在那個久遠前的世界。
他終於可以留下陪武神一起面對接下來的命運了。
而如今,這也許是他和朱武的最後一面了。
「吾與你同行吧。」朱武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猶豫了一下還是挑明了。「蒼,這是你吾的最後一面了吧。」
「哈,怎麼猜到的?」
「不知道。大概是直覺吧。」朱武道。
敵人的默契,也是戰友的默契。
「嗯,」蒼轉過頭來,平靜地望著他,「也好,那就同行吧⋯⋯」
望著紫衣道者平靜如海的雙眸,但朱武知道,此刻那總是古井無波的眼底,洶湧著怎樣他孤注一擲的決心。想到這裡,朱武一聲嘆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蒼,你太累了⋯⋯」
「也許,吾很快就能休息了⋯⋯」蒼垂下眼睛。
「唉,走吧⋯⋯」
行至中途,天象突然烏雲密佈,山雨欲來。天地再一次突現飛沙走石,山搖地動。二人腳步不由得一頓,憂心忡忡地望向濃雲翻湧的天空。
朱武眼神一凜。「不好,是棄——」
「轟隆隆——」一道驚雷破空而下,將荒涼的山野照得慘白。
「天帝⋯⋯蒼,快——」
「——吾兒,以及你,蒼,看起來你們玩的很開心嘛。」
毀滅之神足尖輕輕落地,暴衝的氣流瞬間將二人吹出了數十丈遠。朱武未落的話音隨即淹沒在驟起的狂風裡,「⋯⋯走⋯⋯」
「——走哪裡去!」
被氣流裹挾著退後的蒼和朱武在半空中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多年仇敵與戰友的默契讓他們當下心念瞬轉,立刻有了應對之策。
——一人先走,一人斷後,為前者爭取時機。
棄天帝冷笑一聲,「怎麼,吾兒,以及你,蒼。是吾給你們的自由太多了?」
前一刻他還在擔心這個愚蠢道士的安危,如今看來這份擔心純屬多餘。想到這裡,棄天帝更加惱怒了。
「納真神訣——」
朱武旋轉落地穩住身形,抬掌相迎。
與此同時,借著氣流的餘威,蒼果決地在空中順勢轉身,身若凌雲,揚長而去。他很清楚,棄天帝不會殺朱武,而此刻他需要儘快趕回混沌岩池,開啟下一次穿越。
「配合得不差嘛!」見狀,棄天帝輕蔑地冷笑一聲,身未動,眼眸微抬,金藍異瞳中的赫赫神威頓化冰冷利刃,刺入朱武的四肢百骸中。
「棄天帝——」朱武攻勢頓時潰散,血流如注,險些跪倒在地。他勉強直起身子,「⋯⋯先過吾這一關。」
這具身體並不能承擔他的力量,還沒有武器傍身⋯⋯真是太糟糕了。
只能拖延為上。
「哈哈哈,吾兒,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棄天帝大笑幾聲,並不屑去看他,而是高貴優雅地側過身去,向他抬起手掌,「怎麼,重回人間,不過片刻,又忘記父皇讓你嘗的敗果了?」
「⋯⋯等等。」朱武睜大了眼睛。
『父皇』?棄天帝還好意思讓他叫『父皇』?異度魔界都沒了,做什麼光桿司令的黃粱大夢呢!
「棄天帝,醒醒,異度魔界都覆滅了!」
「哈哈哈⋯⋯」棄天帝閉上眼睛,傲慢地低聲大笑起來。
第一次,朱武發現棄天帝這傻裡傻氣的大笑竟也不那麼討厭。他笑得越久,自己能為蒼拖延的時間就越長。
低沈的笑聲停止,金藍異瞳驟然怒睜。「不成器的魔界君主,你還敢提?」
朱武不合時宜地補上了一句。「笑啊。怎麼不笑了?」
「哈哈哈⋯⋯」
——對,就是這樣。朱武心中默默祈禱著。
「哈哈哈⋯⋯吾兒,還想忤逆父皇嗎?」
「少做你的春秋大夢了!」朱武真想衝上去痛揍他一頓,「棄天帝,魔界的覆亡,你敢說你沒有責任?!」
「哼,隨時可以再造的東西。」美目低垂,棄天帝抬起的手掌輕輕一推,朱武狼狽地摔出了幾丈遠,「⋯⋯還有,你那裡找到這具弱小的軀體?真給父皇丟臉。」
空中翻滾了幾圈,朱武踉蹌著落地,堪堪穩住身形,不屈不撓地頂嘴道,「棄天帝,力量並不是絕對⋯⋯」
「哼,又說出這種污穢的話,看來是放你在人間太久了。」棄天帝傲慢地低喝一聲,「呀——」
「棄天帝!等等!」
「又怎麼?」
「吾有話要說!」
「說。吾不聽廢話。」
朱武竭力地拖延著時間,「關於蒼,吾有話要說!⋯⋯」
棄天帝臉色陰沉,「哦?」
「你的性子,收斂一下吧。」朱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蒼再強也是人類,他已經快到極限了,由不得你繼續折騰他⋯⋯」
「哼。」棄天帝不耐煩地一甩袖,掀起烈烈狂風,吹得朱武不得不瞇起眼睛。
「若你真想和他共⋯⋯」
「有你說話的份?!倒是你,誰准你碰他?!」棄天帝已經瞬移上前,一掌蓋在了他的頭上,冷冷地打斷,「哼,吾兒,回去再找你算帳。」
顧不得內傷未癒,腳步絲毫不敢稍有停歇,道者連開數陣,一口氣衝回了苦境。混沌岩池愈來愈近了,他要趕在棄天帝找到他之前,開啟術法『輪迴一念』。
蒼很清楚,棄天帝突然出現,說明太陽神那邊出現了變數。此次若是落在棄天帝手裡,恐怕再難脫逃,下次開啟術法怕是遙遙無期。
最後的衝刺,蒼腳步愈來愈快,混沌岩池的入口已經近在眼前了⋯⋯只要拿到那條額飾,只要開啟術法⋯⋯
⋯⋯一切,是不是還有挽回的餘地⋯⋯
⋯⋯還不起了,他還不起了⋯⋯
「蒼,又在做困獸之鬥了?」
魔神落地時一聲巨響,強悍的衝擊讓蒼不得不連退數步,堪堪穩住身形。
緩緩落在了混沌岩池前,棄天帝一聲冷笑。「你很清楚,吾不喜歡反抗。」
蒼站穩身子,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只差一步,天意弄人,如今也只能順勢而為。
朱武怎麼樣了?
「不說話,是無話可說了?」
「棄天帝。」蒼不露痕跡地抬高了音量,「你來了。」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音量,赭杉軍應該有所察覺了。
「哼。」棄天帝優雅地背過手去,緩緩向道者逼近,金藍異瞳不容置喙地審視著他,「誰准你亂跑?」
「⋯⋯太陽神。」蒼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他放吾走的。」
「他讓你走,你就走?你該聽誰的話?!」
「⋯⋯蒼是獨立的人,有自己的判斷。」
「放肆!」
「棄天帝,你亂發什麼脾氣?不如去找太陽神討個說法。」蒼冷冷地說。
「嗯?你受傷了。」棄天帝皺了皺眉頭,察覺到道者身上的魔氣。「哪裡受的傷?給吾過來!」
蒼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卻絲毫未動。
「過來!聽不懂吾的話嗎?!」棄天帝怒喝了一聲,「誰傷你?!說。」
「棄天帝,進去說話吧。」蒼不動聲色地道。拖延無益,他必須速戰速決,趁棄天帝不備時拿回額鏈,開啟術法。「棄天帝,你不是一直好奇吾在混沌岩池做了什麼嗎?」
「哦?」魔神傲慢地側過身,讓出一條縫隙。蒼淡定地走上前,與他擦肩而過時突然轉過頭,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氣惱的魔神。
「看什麼?」棄天帝的語氣聽起來慵懶而無聊,但蒼絲毫不敢放鬆警惕,他很清楚,這位任性妄為的大神對於自己私自逃走可是氣惱的很。
「⋯⋯沒什麼,過來吧。」蒼按耐住複雜的心緒,轉回頭來,向水邊走去。
事實上,蒼已經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面對他了。曾經的武神,成為了如今的魔神,那個曾經純粹溫暖的他,遍嘗過人間七情六慾,時過境遷,卻變得那麼不同。命運的脈絡,盤根錯節地交錯在一起,恩仇是非,立場對立,也早已不是曾經那樣非黑即白了。
走到一池寒水邊,蒼望著平靜的水面。水底隱隱流光浮動,彷彿危機的前奏。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能再拖了。只要把輪迴一念拿到手中,只要早點回到那個世界⋯⋯蒼悄悄運掌,掌中蓄力——
「在看什麼呢?水面有什麼好看的。」
棄天帝很不合時宜地從他背後擁住了蒼,霸道地扳回他的身體,吻了吻他的眉頭。「哪裡受的傷?說。」
蒼好像瘦了些,連腰線都變得有些單薄了。魔神將他攬在懷裡,「你又去做什麼了?這麼狼狽。」
「道境。」
「吾是問你去做什麼了,不是問你去哪!」棄天帝漫不經心地邊說著,一邊就要去扯開蒼的衣襟,「哪裡沾的血污?身上還有傷嗎。」
「住手⋯⋯棄天帝⋯⋯」蒼連忙抵擋,推搡拉扯間,魔神強勢地把蒼脖頸間立起的交領拽了下來,瞬間露出曖昧的紅痕。
棄天帝:「?!?!?!」
「棄天帝⋯⋯」
魔神霎時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皺起眉頭,黑著臉,一言不發地扯開了蒼胸前的衣襟。金藍異瞳望著白皙肌膚上那青青紫紫的纏綿痕跡,冰冷陰沉,殺意四伏。
蒼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要做好最壞的準備了。
「哈哈哈哈⋯⋯」棄天帝仰起頭冷笑起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蒼艱難地試圖掙脫束縛,攏起衣襟,蓋住裸露的肌膚。
「難得啊,你竟然會主動解釋。」棄天帝黑著臉欺身上前,抬起蒼的下巴,指尖驟然發力,「——吾是否更應該發怒了?!」
「⋯⋯」
蒼已經許久沒有在金藍異瞳對他的眼神中看到這樣凜然的殺氣了。
他知道,這一刻⋯⋯棄天帝是真的動了殺他的念頭。
冷靜⋯⋯他需要冷靜⋯⋯
蒼保持鎮定,努力地為自己盤算著生機。棄天帝捏著他的下巴,步步進逼,蒼不得不在對視中連連後退,「不是你想的那樣⋯⋯」
棄天帝忽然覺得自己一時心血激湧,提高了音量。「說,是誰。」
雖然他並沒有「心」這種東西。他沒有心。他沒有人類那種愚蠢的七情六慾。他不會被一個不知進退的道士牽動情緒。
難以言喻的酸楚,彷彿被背叛的憤怒,此時齊齊漫上心頭。
他沒有心。他沒有心了。
⋯⋯
⋯⋯在吾為你付出一切之後,你怎能背叛吾⋯⋯
⋯⋯你怎能⋯⋯不愛吾⋯⋯
⋯⋯你怎能⋯⋯和別人⋯⋯
⋯⋯
記憶深處那莫名其妙的聲音再一次狂躁地嘶吼起來,近乎癲狂,擾得棄天帝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說,是誰!?!?」
蒼冷靜地後退,「棄天帝,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是誰!!!!!!」
「——你。」被迫抬起頭,蒼無畏地直視著他。
「哈哈哈哈哈哈⋯⋯」棄天帝閉上眼睛,緩緩大笑起來。金藍異瞳再次睜開時,一閃而過凜冽的殺意。
「你不信嗎⋯⋯啊⋯⋯」蒼來不及反應,棄天帝一掌逼來,蒼頓時胸骨盡碎,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混沌岩池的石壁上。
「污穢。」棄天帝輕蔑地說,「還在用你那套愚蠢的說詞,企圖蒙混過關?」
魔神注意到自己發力的手掌竟然在微微發抖。這樣罕見的舉動,不由得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為什麼?
為什麼?
明明想過讓蒼死在這裡,明明厭惡背叛,為何又一次留了手?
破碎的胸骨扎進血肉裡,胸口的激痛讓蒼冷汗直流。重重摔落在地,蒼掙扎著爬起身來,吐出一大口濃黑的鮮血。
「棄天帝,不是你想的那樣。」
「魔氣。」棄天帝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蔑視著道者,品味道,「上你的,竟然還是個魔啊。自命清高的道士,不過爾爾。是吾兒嗎?」
「不是。」蒼嘆了口氣,鎮定地抬起頭。
棄天帝緩緩逼近,抬起蒼的下顎,輕蔑地說,「這麼急於否認,是心虛了?」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蒼冷冷地反駁。「⋯⋯啊⋯⋯」
又是一掌重重地貫在胸口,蒼摔落在地,這次拼盡全力也沒能爬起身來。
「說,是誰。說出來⋯⋯或許吾會網開一面,留他全屍。」
蒼側臥在地,長髮流瀉開來,因沾染了嘔出的鮮血而凌亂不堪,此時黏糊糊地貼在臉頰上。棄天帝再次緩緩上前,看著熟悉的金色戰靴越來越近,蒼強撐著在劇痛中保持著清醒。
前兩次棄天帝都留手了。他要打出第三掌嗎?第三次會痛下殺手嗎?
「吾說了,你又不信。」
「看來你是執意自取滅亡了——」
突然間,霞紅與灰藍的身影迅雷般衝出池面,向棄天帝撲來,激起水光四濺。
「蒼!快走!」赭杉軍大喊,「把握時機!」
「赭杉——!」蒼瞳孔一震,心道不妙——
「蒼天當立,真極烈焰——」
「絃首,走!」同一時刻墨塵音也強撐開陣,「天地玄黃,陰陽妙法,真極烈焰——」
兩道魂魄耗盡所剩的全部能為,向棄天帝雷霆而去,只盼望著為僅剩的同修,爭取微不足道的最後一點活命機會。
棄天帝不耐煩地轉身,望著直衝而來的兩道遊魂。「哦,又是漏網之魚。」
「棄天帝,住手——」蒼絕望地大喊出聲。察覺到棄天帝意圖,蒼顧不得重傷倒地,衝破自身極限,再次一越而起,向棄天帝沖去,「別傷——」
「這就是你瞞著吾搞的小把戲?」棄天帝輕蔑地一笑,兩道魂魄轉瞬間已經被他握在掌心,唇邊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笑意。「螻蟻。」
「蒼,走⋯⋯啊⋯⋯快⋯⋯走⋯⋯」
「棄天帝,住手——」蒼發出絕望的一聲吶喊,眼睜睜見著摯友同修的魂魄在毀滅之神手中驟然破碎,化作幽幽微光,消散在天地。
同一時刻,魔神的一縷黑髮被道者凌厲的氣勁削斷,隨著魂魄的幽光,輕輕落在潮濕的青石地面上。
——太遲了。
重傷的道者再也支撐不住,再一次摔倒在地,緘默地垂下了頭。
真的⋯⋯有些累了。
空中突然飄起了濛濛細雨。棄天帝下意識地伸出手掌,金藍異瞳緩緩閉上,感受著冰涼的雨絲落在手心。
六天之界沒有雨,而撥開記憶深處的層層迷霧,為何會隱約記得他也曾這樣伸手去接一場雨,而身邊也曾駐足同樣的人類。
他知道這是蒼心緒激盪時的無意識成雨,那清冷的雨絲像極了他的溫度。
「痛苦嗎?絕望嗎?」棄天帝在雨中回過神來,向道者的緩緩逼近,唇邊似笑非笑,冷酷的眼神卻毫無笑意。
蒼一言不發地垂著頭,雨卻下得更急了。
「這,就是背叛吾的代價。」魔神輕蔑地說。
頭髮被雨水徹底打濕,狼狽地粘在面頰上,蒼抬起頭,悲慟而憤怒地看著眼前的魔神,「棄天帝,你這樣的性子⋯⋯」
眼睜睜望著同修摯友失去了轉世的機會,就這樣永遠地消散在天地間,不復存在,心中再一次被激起對棄天帝淋漓的恨意。
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救不了想救的人,只能像個無助掙扎的溺水者,五指絕望地收起,向水面抓去,卻只能眼睜睜地向更深處沈淪。
他什麼都救不了,什麼都留不住。
這就是⋯⋯天意嗎?
「說啊?怎麼不說了?想說誰都會背離吾,是嗎?」棄天帝走上前,掐住道者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拎起來,「那吾就讓背叛者知道代價。」
蒼咳了幾聲,嘴角滲出溫熱的血。他再一次抬起頭,眼眸中湧動著極深的哀慟,「棄天帝,吾只騙過你一次⋯⋯」
「說。」棄天帝簡潔道。
「很久以前,久遠到你自己都不記得了⋯⋯」
「吾不聽廢話。」棄天帝袖一揚,蒼再一次飛了出去,撞在了牆壁上。這一次凶猛的撞擊幾乎讓他全身骨骼碎裂,滾落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哈,你既然不信,那吾也不必說了⋯⋯」壓抑住全身的劇痛,蒼勉強側過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陰濕的地縫與劇痛讓他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棄天帝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拽下了他的腰封,又扯下了他的褻褲。道者修長筆直的雙腿裸露在空氣裡,精液的淡淡腥味在潮濕陰冷的空氣中瀰漫開來。
「哦~」棄天帝抬起蒼的一條腿,意味不明地品味道,面色愈發陰沉可怖,「射在裡面,看來你們做的很開心嘛。」
屈辱的姿勢讓蒼想要繃起身子,卻只能劇痛與失力中癱軟在地。蒼抬起頭,淡漠地強撐道,「是啊,他可是⋯⋯比高貴的魔神⋯⋯溫柔多了⋯⋯」
「哈哈哈哈!」棄天帝狂怒地大笑幾聲。他放下蒼的雙腿,欺身向前,危險的氣息擦過道者耳畔。「激怒吾,不怕吾殺你嗎。」
「既然難逃一死,那是否激怒你,對蒼有區別嗎。」蒼側過臉去,避開了棄天帝冰涼的呼吸。
「說的不錯。哈哈哈哈⋯⋯」棄天帝望著蒼的側臉,低聲大笑中,金藍異瞳緩緩閉上,又猛地睜開,「蒼,比起輕易死去,你的背叛,值得更嚴苛的懲罰。」
「隨你吧。」蒼淡然應道。
「不做困獸猶鬥了?」
「你想做什麼,吾攔得住嗎。來吧。」
「不試圖做最後的辯解嗎?也許吾會留他一個全屍。」
「吾說了,你不信。你既不信,吾又何必再說。」
「哈哈哈⋯⋯好!很好!」棄天帝三兩下扯掉道者剩餘的衣物,揪起他的長髮,拖著他向池邊走去。
裸露的肌膚被尖銳的山岩劃破,拖行間陰溼的地面上留下蜿蜒的血痕。蒼痛苦地十指扣地,向前爬去,試圖減緩拖拽時頭皮與全身的痛楚。終於被拖到池邊,棄天帝掐住他的喉嚨把他拎了起來,隨後重重地掄在了水裡。
水面上露出一串串劇烈的氣泡,氤氳開淡淡的血色。蒼被生硬地按在水中,窒息感漸漸襲來,身體愈發沈重。直到水面上的氣泡漸漸消失,水下的道者似乎失去了動靜,棄天帝冷笑一聲,又將他拎出了水面。
金色戰靴隨後也踏入了池水裡,棄天帝將他蠻橫地按在了池邊,隨後一聲不吭地給他清理起來。
「不嫌髒嗎。」大口地呼吸過後,蒼冷淡地問。
「哈哈哈哈哈⋯⋯」棄天帝在他背後危險地大笑起來,再一次將他重重地掄在了水裡。
蒼已經不記得同樣的窒息感經歷了多少次,只知道棄天帝癲狂般地一次又一次將他按在水裡,想要洗去他身上一切別人的痕跡。
他不是他,他已經不是他了。棄天帝如今的心性,蒼不知道怪誰,又能怪的了誰。隔著摯友同修之仇,蒼甚至覺得自己甚至再也做不到⋯⋯恨他。
他只能,恨自己。
是吾之過,是吾無能⋯⋯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你難得露出這麼鮮明的情緒啊,倒是新鮮。」魔神將他拎出水面,冷酷地品味著,扔在了旁邊的地面上,「猜猜看,吾接下來要怎麼罰你?」
蒼睜開眼,金藍異瞳在正前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吾和別人做過,不嫌髒嗎。你的潔癖呢。」
「哈哈哈哈哈⋯⋯」棄天帝冷笑幾聲,「這是一個奴隸該有的態度?」
「這不正是⋯⋯一直以來⋯⋯你的樂趣所在嗎。」
「你倒是坦然。」棄天帝漸漸俯身,危險地慢聲道,「那吾就讓你好好回憶一下,你,到底是誰的東西。」
棄天帝將道者翻過身去,將他的雙手反扣背後,另一隻手把他的頭狠狠按在了潮濕陰冷的地面上,隨後毫不憐惜地一插到底。水的潤滑仍是不夠,撕扯的劇痛襲來,蒼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強忍住一聲悶哼。
棄天帝隨後蠻橫地抽動起來,低沈的聲線冷酷而玩味。
「好好感受⋯⋯上你的是誰。」
小剧场
棄貓:蔥花寶貝竟然和別的貓做了!那臭貓竟然還射在裡面!人間又污穢啦哈哈哈!(貓爪亂撓)我要把那隻臭貓找出來,把他碎屍萬段
武貓:阿嚏
某藍:強烈譴責家暴行為!!!家暴零容忍!!!(指指點點)棄天帝你完了!!!還敢打蔥花,蔥花馬上就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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