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63章


第二日,燃燈道人依約而至。見蒼將他帶來的那冊《洪荒野史》放入懷中,細緻地貼身收存,不禁心生好奇,道者留下此書究竟有何用,又為何在得知此書尚存時,沈穩的眼眸竟然也會閃過一絲近乎欣喜若狂的光澤。

雖然好奇,但他沒有問。道者身上那種強大的令人心安的氣質,讓他全然相信此物必有用途。


「今日教你玄宗的起手式。」蒼淡淡道。

「玄宗?」

「嗯,吾之師門。」蒼點點頭,「可否借你的劍一用?」

白虹和明玥尚被遺落在魔龍生活的地穴之中,武神完全沒有交還的意思。蒼心中輕嘆了一聲,伸出雙手接過了燃燈道人遞來的木製劍匣。「多謝。」


這是一把很樸素的木劍,圓潤而素雅。「得罪。」蒼刷地一聲抽出了劍柄,短至無可短的一剎那,劍光起落,凝如天光,看似平淡的一劍卻氣勢狂烈狠絕。等燃燈道人回神,他的一小縷頭髮已經翩然落地。「荒廢已久,獻醜了。劍術非吾專精,佛法亦非吾所長,幾位好友都比吾精益許多。可惜⋯⋯」

「可惜?」

蒼看起來很平靜。「可惜⋯⋯吾之摯友都不在此地,不然⋯⋯他們必定樂得指點一二。」

「⋯⋯」燃燈道人著實覺得道者有些過於謙遜溫和了,與他方才出招的狠厲氣勢實不相稱。他有點好奇地問道,「那以恩公所見,什麼才是您擅長的?」

「逃命。」蒼一本正經道,似乎完全不是在開玩笑,「吾總是獨佔鰲頭。」

「逃命?」燃燈差點笑出來,「真的嗎?您現在看起來,卻完全沒有逃命的想法。」

蒼對他不置可否地淡淡笑了笑,「這不一樣。吾如今是自願留在這裡。」

「可是⋯⋯」

「注意來。」道者不再解釋。他垂下眼睛,指尖結印。黑暗的牢獄中,道門法陣沖天而起。這裡沒有風,他的衣襬卻起伏飄逸起來,一身黑袍卻難掩出塵氣質。

燃燈道人凝神靜聽,一時間竟然看得有些呆了神。


「⋯⋯操天道,化兩儀。生陰陽,轉乾坤,應敕令。」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

「⋯⋯乾坤無極,風雷受命,龍戰於野,十方俱滅。」

「⋯⋯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黃,陰陽妙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玄宗起手式,『伏天王,降天一』,也正是由這段古咒演變而來。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有無之相生。將起手一式融會貫通,可由此衍生出無窮之式。玄宗所有術法,都是由起手式演變而來。」


「伏天王,降天一?為什麼要選此六字作為玄宗起手式?」

「好問題。」蒼讚許地點點頭,卻微微頓了一下。燃燈道人不解其意,只聞道者緩緩道,「這段古咒六十三字,若領悟陰陽互生,天地之道,由此廣納無窮,則每一字皆可起手。『伏天王,降天一』,或是『操天道,化兩儀』,皆可作為起手式。只不過,多數同修選擇前者罷了。」

「恩公為何選擇前者?『伏天王,降天一』與『操天道,化兩億』有何區別?」

「天一,這裡看似星名,實則指的是與天合而為一。『安排而去化,乃入於寥天一』,講的便是安於推移而與化俱去,入於寂寥而與天為一也。『伏天王,降天一』之為起手式的精要,也在這裡,於寂寥而入道,於無為而入道。」蒼頓了頓,紫色的長睫依然低垂著,掩去了眼底的色彩。「『操天道,化兩儀』則不同,與天為一,行天運時,是於有為而入道。他們的區別,也在於『入世』與『出世』的區別。」

「如此說來,後者對於道門一貫超然世外的態度,未免有些離經叛道了。」

蒼卻搖頭,「二者並無優劣之分,全看修行者心境。你想學哪一種?」

「恩公兩種都會?」

「嗯。六十三字都可作為起手式。只不過『操天道,化兩儀』,吾已幾百年不曾用過了。」

「為何?」

「哈,那是玄宗一段很長的往事。」

「吾還是學『伏天王,降天一』吧⋯⋯」

「嗯。」



雙劍與怒滄都不在身邊,再加上時間緊迫,又要隨時提防武神回歸,蒼只能傳授些入門之法。所幸燃燈領悟的很快,再加上曾經的道門功底,多日之後已經可以運用玄宗初級的招式了。

又過了幾日,蒼將玄宗的獨門陣法與咒術也一併傳授給他了。

掌握了秘訣,卻還是缺乏實際的領會與演練。於是道者又開始不勝其煩地一遍遍演示著,細緻而耐心,從不見疲態。


然而日子一天天這樣下去,蒼愈是超然而卓絕,燃燈卻愈是憂心。他說不清楚自己在擔心什麼,卻感到像是有一條洶湧的暗流,在地下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猛烈地蓄積著,流淌著,在黎明的前夕衝破黑暗,將一切衝得訇然破碎。

是什麼?


「怒海蒼濤⋯⋯」

沈思中的他怔怔地望著,沈穩恢宏的道者,衣袂翻揚,風姿飄逸,看得他忽然心跳漏了一拍,恍惚間甚至忘記了躲閃。再回神,氣如山海,有奔湧之勢的氣勁在他身側堪堪半寸之處,擦身而過。

招起招落不過一瞬,空氣彷彿忽然靜止,直到脖間纏繞的佛珠簌簌地滾落了一地,打破了一瞬的寧靜。

道者已及時收勢,但不料燃燈全然未接招,還是不小心削斷了後者胸前掛的一串佛珠。


「方才那樣,很危險。」蒼表情一凝,但並未責備。「你有心事?」

「嗯⋯⋯」

「說吧。」

「⋯⋯」燃燈有點喪氣地盤腿坐下,「恩公⋯⋯」

「無妨。」蒼走上前,也在他身邊坐下,溫和道,「說說看。」

「吾不知怎的⋯⋯」燃燈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總覺得⋯⋯總覺得您是在交代後事。」

「……」蒼忽然不說話了。

「恩公?」見道者並不言語,燃燈不安地喚了一聲。

「⋯⋯」沈默片刻,蒼淡淡道,「吾並不想騙你。」

「恩公⋯⋯為什麼呀⋯⋯為什麼呀?」

道者垂著眼睛,語氣平靜而坦然。「這是吾的天命,終究到了要面對的一天了。」

「什麼天命?」燃燈道人提高聲音,不知不覺忽然眼角有點溼潤了,「為什麼您的天命就要您非死不可嗎?!⋯⋯對,您可以逃,吾會救您離開這裡,恩公,別放棄⋯⋯你怎麼能放棄自己呢⋯⋯」

「傻孩子,別哭。吾不是要放棄自己。」蒼溫柔地拍了拍他的頭,示意他壓低音量,「別哭。來到這個世界,吾很清楚,自己必死無疑。區別只在於以何種方式罷了。」

「為什麼非得如此?!為什麼非得如此?!不是放棄自己又是什麼?!」

道者嘆了口氣,「吾給你講一段故事吧。」

「什麼故事?」

「講一段⋯⋯道魔之戰的故事。」

「道魔之戰?和現在的類似嗎?」

「嗯,有一點。吾猜測,那時的魔族也許是當今魔族延續的後代。」蒼閉著眼睛,語氣克制而平靜,「在那個世界裡,有一處叫作道境的地方。道與魔之間也曾戰火紛飛,延續了數百年。」

「⋯⋯在一場至關重要的戰役中,玄宗宗主捐軀沙場,他的弟子不得不臨危授命,作為最高指揮,帶領玄宗愈當時前來支援的聖域人馬,一阻魔界侵略野心。」

「那後來,這場戰爭,順利嗎?」燃燈道人問道。

道者搖了搖頭,面色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後來玄宗出現叛徒而逐漸敗退,魔界即將突破防線。這名弟子有兩個選擇。一者,帶領同修援軍拼死一搏,但只有微弱的機會能擋下魔禍。」

「另一個選擇呢?」道者平淡的語氣彷彿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一件事,卻讓燃燈感到一絲不安。

「二者,啟動陣法,將整個玄宗與魔界封印其中,至少可保四境幾百年免於魔禍。」蒼語氣微微一頓,淡淡道,「代價是,犧牲眾多同修與援軍的性命。」

燃燈忽然吸了口冷氣。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抉擇?這些人中,無一不是你的同袍,你看著他們長大,從他們是你在這世間最親密、最願意愛護的人。你願意為了四境的安危,犧牲他們嗎?」

「⋯⋯」燃燈陷入了沈默,而蒼也並未言語,安靜地等待他的答案。

片刻之後,燃燈緩緩開口,卻並未直接作答。「⋯⋯這名弟子,說的是恩公自己嗎?」

蒼語氣很淡地應了一聲,「嗯。」

「可是恩公這樣抉擇,並非為了一己之利⋯⋯而是不得已而為。」燃燈搜腸刮肚地斟酌著,「別⋯⋯苛責自己。」

「沒有人應當被犧牲。更沒有人有權決定,誰應當該犧牲。人命並非簡單的數字可以衡量;為了所謂的『最優的結果』,捨棄他人的生命,免不了沾滿血腥。罪過就是罪過,吾,無從辯駁。」

「罪過嗎⋯⋯」燃燈沈吟道。

「嗯。」蒼閉上眼睛,不知在想寫什麼。


在別人眼中,這段往事於他,似乎就這麼雲淡風輕地一筆帶過了,卻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少個日夜而因此難以入眠。

他多希望犧牲的人是自己,而天意不曾給過他這樣的機會。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燃燈道人似乎也在安靜地思索著什麼。


半晌之後,燃燈忽爾開口問道。「恩公可曾後悔?」

「不曾有悔。」

「若時間可以倒流,恩公還會做出同樣的抉擇嗎?」

「會。」蒼很淡地說。

然後繼續將所有的責任與沈重的記憶深埋心底,負重前行。


燃燈緩緩開口,低沈而鄭重。「昔日佛家為五百條性命而殺一人,雖有罪,卻是將罪業留於己身,不讓五百人同受此業,此乃大義救世之舉。明知有罪卻為眾生大願而擔罪,豈非更令人肅然起敬?」

「哈,多謝你。終究是有罪之身⋯⋯只可惜,犧牲了同修的性命,也只是暫緩了魔界的攻勢。幾百年後,魔界破封,人間再度淪陷,僅剩的的同修摯友⋯⋯」蒼略一停頓,淡淡地講述著,「也接連離去。整個玄宗,只剩下吾一人了⋯⋯」

「恩公⋯⋯」燃燈想要安慰些什麼,然而在真實的痛楚面前,言語是如此蒼白。


失去同修,擔起罪業,各中苦楚,他亦有體會。只是眼前的人,到底是靠著怎樣驚人的自控,才能將如此沈重的往事描述得稀鬆平常?他自己又暗自承擔了多少?


蒼閉著眼睛,只是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安慰自己。「為所求之道而身死,回歸天地自然,回歸道之本身,也算不留遺憾了。」

「那,魔禍⋯⋯後來阻止了嗎?」

「哈,造化弄人。」蒼感慨地一笑。

「嗯?」

「道魔終戰,誰又曾想過,昔日血洗道境的魔界主君竟與吾統一戰線,成為朋友。最終一戰,他為了阻止災禍再臨,自願死於吾之劍下。」

道者尾音落下,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半晌之後,燃燈有些遲疑地問道,「……恩公告訴吾這段往事,是想說明什麼?」

「這一路走來,吾見過太多犧牲了。」這是他深埋心底,從未對人說過的話。也許,是時候講給別人聽了,蒼想。「無數次,吾多希望被犧牲的人是自己。倘若捨棄自己的性命便能達成目的,而不必犧牲他人的性命,這該是多麼幸運啊。」

「恩公⋯⋯」燃燈一愣,手指猛地收緊。

「吾很高興⋯⋯終於等來了這樣的機會。」蒼溫和地說,「所以無需為吾難過。這是吾長久的心願。吾很慶幸有這一天。」

終於有一天⋯⋯他有了抉擇的機會,不必選擇犧牲他人了⋯⋯


蒼溫和地繼續道:「借這段往事,吾想告訴你的是:吾並非要放棄自己,而是要實現自己的長久以來的願望。吾,很高興。你也應當為吾高興才是。」

「吾⋯⋯明白。」燃燈道人只是徒勞地攥緊五指。望著那雙堅定而沈穩的眼睛,他知道道者此刻心意已決,並非他三言兩語可以撼動。道者的坦然與平靜,卻讓他更加地心生悲戚。

這就是他的道嗎?

自己的道又是什麼?


茫然地思索著,蒼並未言語,任由他思緒萬千。然而猝不及防地,平和的寧靜突然被隔著山岩傳來的一聲怒喝打破,「廢物!」

燃燈道人霎時間汗毛直立,心裡咯噔一下。

——糟了。天界武神回來的時間,比他的情報提前了!


待他有所反應,道者已先發制人,拂塵揮舞,行雲流水,輕柔卻有力的氣勁一把將他推到了地洞裡,順手將滾落一地的佛珠毀屍滅跡。「走。」蒼簡短地命令道,「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不要有任何保留。」

「那什麼時候——」

蒼並沒有給燃燈說話的機會,轉瞬間床榻已經落回原來的位置,嚴嚴實實地蓋去了地洞的痕跡。

道者隨後傳來的聲音冷靜而沈穩,「切記,在他動身去毀第四根神柱之前,不必再來。切記!」

「恩公,那您——」

「還不快走。」蒼急促地低聲道。


幾乎是同一瞬間,厚重的鐵門划過地面,發出沈悶的摩擦聲響。蒼眼角余光瞥去,登時瞳孔一震,冷汗幾乎滲出額頭——

方才被他削下的一顆佛珠,竟然滾落在門邊。方才時間緊迫,竟然被他忽略了!

怎麼辦?怎麼辦?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必須要為燃燈爭取到逃跑的時間。不能猶豫了,只能勉強一賭——


金色戰靴踏入牢房中的那一剎那,道者垂下眼睛,撲了上去。

「唔⋯⋯」武神顯然也是愣了一下,也許是忘記了反應,竟然順手接住了他。

蒼趁機一腳踩在了門邊的那顆佛珠上,悄無聲息地將它踏了個粉碎,這才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天界武神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鬆手。這裡似乎有不尋常的氣息⋯⋯未來得及細想,蒼突然勾住了他的脖根,對著他的雙唇不顧一切地吻了下去。

「唔⋯⋯嗯?」

看來又發作了。


蒼的吻技實在是很爛,過去了這麼久還是只會在他嘴裡磕磕碰碰,不多時又嚐到了血的味道。然而這樣笨拙的吻卻有種神奇的魔力,方才還在想什麼,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只是手臂自然而然地繞過了道者曲線精緻的腰,將他擁在懷裡,低下頭大力地回吻著他。

蒼始終垂著眼睛不敢睜開,只能按照自己的想像去模仿「情動」的樣子。談不上偽裝,只是孤注一擲地一賭。

他以為武神會推開他。以這位大神的潔癖,定然不會碰別人碰過的東西。而他只能盡可能地拖延。多拖延一秒,燃燈就多一分逃脫的機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武神依舊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那樣熱烈地回吻著他,推搡著,踉蹌著,他們擁吻著滾落在床榻上。武神隨後翻了個身欺了上來,向以往那樣掐著他的腰把他壓在身下。方才的主導轉眼已經化為被動,武神氣息狂亂地在他口中翻攪著,一瞬間竟然有種繾綣的錯覺。


「想吾了?」天界武神含混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而疲憊。長久的相處,蒼知道那是他過度運功和受傷之後才會有的聲線。

他聽起來,其實也有些⋯⋯疲倦了。

然而下一句話,讓道者心中微微一顫——

「吾⋯⋯其實⋯⋯也⋯⋯想你了。」

武神的聲線很低很低,像是漫不經心脫口而出的一句,彷彿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句什麼。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吉光片羽般划過道者的腦海。如果他真的像武神所說的那樣「勞軍」,那麼後者必然不會再碰他。那麼關於勞軍的真相,其實只有一種可能。

這樣幼稚而極端的心態,無意間流露的一瞬疲憊,無一不昭示著唯一的可能。即便是回歸身份、於眾生之巔俯瞰天下的所謂無感無情的天神,也許和他的從前並沒有太大區別。遍歷紅塵,嚐遍滋味,情之一字的含義,也許不曾改變。

也許,他還愛他。

——而那卻是他無法回應,遲於回應,最終只能以性命相抵的情意。


武神已經扯掉了道者身上的黑色長袍,露出舊傷未退的纖瘦身軀。他灼熱硬物已經抵在了穴口,一觸即發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做好心理準備等他進入的道者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垂著眼睛偷偷地小心觀察。金藍異瞳此時在他的正上方怔怔地望著,那雙總是侵略性太過的雙眼,此刻似乎竟閃過一絲晦暗與迷茫的神色。

一秒。

兩秒。

三秒。

武神還是沒有動作。

四秒。

五秒。

武神突然鬆開了他,坐起身來。


他發現了什麼?露餡了嗎?蒼不由得心生忐忑——

還不夠。他需要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武神挺起了腰,似乎皺了皺眉頭。電光火石間,蒼心念順轉,在武神似乎要發話的前一剎那,心一橫,縱身一躍,不管不顧地把武神撲倒在床上。

他撲的太重,木床發出咔嚓一聲脆響,顫顫巍巍地搖晃了幾下。

武神顯然也吃了一驚,有點不滿意地再次皺了皺眉,似乎想要起身,然而道者死死地把他壓在了床上。「唔⋯⋯?唔⋯⋯」他象徵性地抗議了幾下,實際上卻並沒有用力,由著道者跨坐在他身上游弋著。

——毕竟還是挺舒服的。

金藍異瞳慵懶地瞇了起來。看這個自不量力的道士焚盡心力地討好,倒也是難得的樂趣?


道者在他身上緩緩坐下,將灼熱的硬刃整根吞沒,隨即大力地搖晃著腰桿,脆弱的木藤床在他們緊密的嵌合下發出搖撼的聲響。不多時道者額頭已經滲出了細漢,頭顱高高地後仰著,在他面前露出修長的脖頸,上面隱隱約約可見他多日前留下的咬痕。天界武神忽然想再一次扼住那脖頸,將道者按在身下,他要親聲聽到他的悲泣哀求,向他求饒說他愛他。想到這裡,他再一次坐起身來。

「?」感受到武神再一次坐起身,蒼有點不明所以。——他裝的不像嗎?

怎麼辦?


身體中硬刃改變的角度將他貫穿得更深更徹底,武神忽然重重地向上一撞,讓他險些驚呼出聲,癱倒在床上。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床榻與山岩夾縫的角落,道者心中再次劇烈一震——

糟了,怎麼牆角還剩下一顆佛珠?


武神此刻已經坐起身來,伸出手臂環住了道者的後腰。

——不行,不能被他發現。於是道者心一橫,抬腿向身後當空一掃。隨著劈裡啪啦床榻塌陷的聲音,厚重的紫色帷幔落了下來,把二者蓋得嚴嚴實實,紧密嵌合的身体混乱中扭打成一团。

「唔⋯⋯?唔?」武神顯然没料到這招,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滿。蒼再次心一橫,拽起多餘的帷幔,七手八腳地死死蓋在武神頭上,隨後繼續大力地搖晃起腰肢來。

——再多一秒。再多堅持一秒。


「唔??唔唔,唔⋯⋯」天界武神聽起來甚至有點困惑。

讓蒼感到慶幸的是,武神似乎並沒有拒絕。以他的性子,若是真的不滿,早已將帷幔削得粉碎。稍稍寬了心,蒼繼續大力地晃動著,在木床的咿呀搖晃中漸漸攀到頂峰。

一團濁液無聲地射了出來。

「哼⋯⋯」金藍異瞳有點滿意地再一次瞇了起來。道者高潮的身體異常地濕熱緊緻,緊緊包裹著他的溫暖甬道猛地一絞,他也隨後洩在了道者身體裡。

感覺到蒼身體如斷線的風箏,脫力般搖搖欲墜地從他身上滑落下去,他退了出來。


「哈。」

刺耳的裂帛聲划破安静的空气,紫色的帷幔刹那间被削得粉碎,雪花般紛紛揚揚,從空中落了下來,甚至有種浪漫的假象。蒼奄奄一息地倒在他身邊,單薄的身軀似乎在微微發抖。

天界武神玩味地看了一眼,挑逗般靠近道者的耳畔,語氣溫柔、繾綣,卻又莫名地冷酷。

「不差嘛。⋯⋯裝的開心嗎?」

見道者猛地睜開眼睛,瞳孔一顫,他惡劣地笑了笑,捏起道者下巴,語氣驟然變冷。

「你的身體吾最了解。真的還是裝的,你以為吾看不出嗎?」

「……」蒼的氣息很弱,語氣卻有種不相稱的镇定与力量。「至少,奏效了。不是嗎?」

「哦,看來還有力氣頂嘴。」武神手上用力,品味著道者因吃痛而強撐的神情,「裝的開心嗎?」

「那你呢,裝的開心嗎?」蒼淡淡地反問。

「哈哈哈哈!你這張臭嘴,總是能給吾驚喜。」天界武神好整以暇地坐起身來,拍了拍手,「你以為吾在乎嗎?」

「……」

「折磨你,吾有的是辦法。」武神撫上道者被汗水打濕的額頭,看似溫柔地為他撥開凌亂的髮絲——手腕卻猛地一轉一按,一道強悍陰冷的內力霎時沿著道者靜脈遊走周身——

逆反魔源。

五大經脈瞬間被鎖,真氣無法匯聚。這種感覺⋯⋯蒼實在太熟悉了。

魔氣與道門功體相沖導致的劇烈痛感如巨浪般一波又一波襲來,蒼幾乎是用盡僅剩的氣力才能勉強壓抑住劇烈的顫抖。

也多虧了棄天帝⋯⋯他多多少少獲得了一點經驗,如何與逆反魔源共存。該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嗎?


「這裡有人來過,你以為瞞的過吾嗎?」

「……」

「背著吾搞什麼小把戲?想逃跑嗎?」

「蒼⋯⋯不走。答應過⋯⋯你⋯⋯」

「哈哈哈!」天界武神陰惻惻地諷刺一笑,「虛偽的人類,你以為吾還會相信你的話?」

蒼不再辯解,只是閉上了眼睛。

「無話可說了?」

「隨你吧。」

「哼,逆反魔源,喜歡嗎。你,是第一個。」

「……哈,蒼該說是種榮幸嗎。」

「你倒是適應的不差。吾發現,吾總是低估了你⋯⋯」天界武神再一次把道者按在了身下,「說吧,還有多少驚喜是吾不知道的?」

此時的蒼已是強弩之末,一點力氣都不剩,只能任由擺佈。灼熱的硬刃再一次肆無忌憚地進入他的身體,武神頗有玩味地審視著他,一邊欣賞著他的窘迫,一邊從容地抽送起來。「既然喜歡,那就再來一遍。如何?喜歡嗎?」

他反覆地品味著道者臉上的神情,妄圖尋到一絲預料之中的屈辱與臣服的色彩。然而被凌虐的道者,只是平靜地閉上眼睛,有些艱難地將頭轉到一邊,不再看他。

「轉過頭來!」天界武神低喝一聲,蠻橫地扳過道者清秀的面頰,強迫他面對自己。「誰准你轉過頭去?!」

「——聽好了。吾不追,只不過是吾無所謂。從今日起,除吾之外,其他人若靠近你,則必遭反噬。你說,如何?」

「……」

「說話!」天界武神手一揚,整個牢獄都被封在了逆反魔源中。「還想逃跑嗎?那就試試看吧!」

蒼沒有回應。天界武神有點不滿地拍了拍道者清秀的面頰,才發現蒼已經昏過去了。


「哼。」他忽然有點心虛。與道者這番嗆聲,他總算佔了那麼一點點上風。『大仇得報』,似乎卻並未讓他好受。

在道者體內進進出出了一會兒,他忽然覺得有點沒趣,於是退了出來。

蒼的狀態看起來十分糟糕。也許今日真的摧折太過了?


這樣的場景沒來由地讓他心中沈悶,胸口的舊傷隱隱又有發作之勢。在床沿悶悶地坐下,一時間高大的身影顯得有點頹廢。

他們之間就只能如此了嗎?

悶頭鬱悶了片刻,他最終還是抬手為蒼做了療復。

——畢竟是他的玩物嘛,玩沒了,就沒有新的玩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的確,他愛過他。沒有必要否認,但已經成為過去了。那不過是短暫駐留紅塵的一段愚蠢經歷罷了。

一定是這樣。

等他再臨⋯⋯蒼不會死,他也不會允許他死。

他們之間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沒由來的心虛感卻更加深重了,墜得他一時有些難以呼吸。天界武神深吸了口氣,故作從容地整理好衣襟。負著手,他氣態高貴優雅地出去了。


小劇場I

(武貓和蔥花寶貝正在纏綿中~~~)

武貓:(os)呀,我的蔥花寶貝也太辣了~~~~~ 😋 真是個寶貝!(親親抱抱,舉高高)

蒼:(賣力表演,爭取時間)

武貓:(os)壞了,蔥花寶貝好像是裝的?(猶豫,遲疑)這可怎麼辦,勞軍那事豈不是露餡了?!

蒼:(os)他在想什麼?(有點忐忑)(只好繼續賣力表演)

武貓:(os)糟了糟了,真的是裝的,露餡了露餡了,這可怎麼辦(更猶豫了)

蒼:(os)糟糕,不會是露餡了吧?不管了,先拖著(繼續更加賣力表演)

武貓:(os)露餡了露餡了,完了完了,太丟分了⋯⋯之前胡說什麼呀嗚嗚嗚嗚⋯⋯

蒼:(os)他看起來更陰沉了。哪裡不對?哎呀不管了,拖著他就好(繼續表演)

武貓:(os)嗚嗚嗚嗚,哼,誰敢說本天神丟分?我不準,就沒人敢說!不管了不管了,蔥花寶貝太辣了~太~辣~了~~~嗷嗚!

小劇場II

棄貓:(猛貓落淚)我的蔥花寶貝就要被那個混蛋撓死了

武貓:喂喂,當年不是你教我的嗎?說他很耐操?

棄貓:(亮爪)嗷嗚!我說錯了還不行嗎!別撓了!再撓蔥花寶貝就要沒了!

武貓:哼!我就是想讓他認個錯!只要他認錯,我就不計較了!結果呢!反而一再惹我生氣!哼!

某藍:差不多得了,你看看你,都把人家摧折成什麼樣了

武貓:我家的寶貝,用得著你管?

某藍:只是好言相勸,免得某天你嗷嗷哭,把山哭崩了引發天災

武貓:哼,沒有的事!住口!等等,什麼意思?

(手機信號突然斷了)

武貓:(撓頭)什麼意思喔?算了算了(內心掂量)還是對蔥花寶貝緩和一下吧(os:嗚嗚嗚,我就是想讓他認個錯,沒想到他這麼耐折騰)

(場景切換——)

棄貓:手機信號怎麼斷了?(轉過頭來,敲桌)人類,我問問你,蔥花寶貝要回來了嗎

某藍:嗯,下章或者下下章啦

棄貓:(皺眉)怎麼還不確定?

某藍:這個得看下章武貓和絃首嘰嘰歪歪的時長啦

棄貓:(捶桌)怎麼還要嘰嘰歪歪?都過去多久了?那臭貓還有完沒完了?開車搶了人家的寶貝就不還了!

某藍:你當時的車被撞得報廢了嘛,怨不得人家武神貓貓。不慌的棄總,武神貓貓經歷的車,你也有份

棄貓:(眼睛閃光)哼,這還差不多,什麼時候?

某藍:在記憶裡啦。等你回想起來,可以在記憶裡品味一番。

棄貓:???人間,又污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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